梁川惊醒之时,两岸猿啼之声已不绝,目之所及全是黑漆迷茫的山,连星光都无比晦暗。
这是何地?
船是往何处走梁川不知道,但是逆水行舟,梁川还是看得出来的!
在左江下游,两岸边上再不济还有点点萤火,远方的山时不时还能升起阵阵炊烟,寓示着此地还有零星的人定居在此。
可是船到了这段水域,两边除了山林里猛兽不时发出的吼叫声,除了原始森林,还是森林,什么也没有!广南不友好的地方就是这样,虽然她有大片的土地,但是很多的地方一锄头砸下去,除了石头还是石头,而且这些山很深,很危险,里面藏着各式各样的毒虫与猛兽,客家人为了西进广南,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在这个块土地勉强扎住了脚跟。
艄公撑船撑得极为费劲,那船蒿撑到了江底,用尽身上的力气才把船往前推,然后是收竿,再一竿到底。
还好这小渡船上面有一张风帆,借助风力可以轻松三分,否则老艄公就是撑死在江上,船也进不得半尺!
梁川火速摇醒了耶律重光,耶律重光不知何时自己也倚着船盖呼呼大睡。
不过生性警惕的他,马上抽出了自己的刀,对着梁川道:“发生了什么事?”
梁川没有作答,不过一脸凝重。耶律重光望了望,慌道:“东家咱们这是到哪了?”
话刚出口,耶律重光深知自己说错了话,要是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一脸不痛快,耶律重光马上对着老艄公吼道:“老不死的你把我们带到哪里了,快说不然我把你剁了扔到江里喂王八!”
老艄公颤颤巍巍地立在船尾,见耶律重光露出凶光,一个劲地赔不是,嘴里念念叨叨地道:“对不住对不住,江上的水霸让我们遇见汉家人就往上游撑,否则连人带船都要把我们沉了!”
果然有事!
两人相视一眼,心中马上有一种中计了默契闪过,耶律重光抄着刀直奔船尾,要是搬作别的人早就跳船保命。
可是老艄公没了船也就没了命!船不在他哪里还活得下去,要他弃船,更是万万做不到,只能颤颤地等着那把钢刀抵住自己的脖子!
船就是命,命在船上!
“老不死的你不怕死吗?”
耶律重光随时准备将刀子抹下去,却想着梁川要发几句话,这几年耶律重光也学了不少,知道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老艄公连躲都没躲,苦了一辈子或许真的这样死了对家人还算是个交待,逃回去没了船,家中的儿媳妇料着他还能帮衬着赚几个苦钱,也不难为他,若是连这点能力也没了,早巴不得他赶紧死掉,江上活了几十年春秋的老人,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有人在江上欺行霸水,有人离别苦聚,有人把人性都丢在这江面,他经历了许多过客的经历,早把人生看得比任何人都要通透,与其如此,还不如在这里直接一点,一刀了之!
梁川喝止耶律重光道:“住手!”
耶律重光刀子没有抹下去,对着老艄公道:“便宜了江里面的王八!”
“老船家我们也不为难你,只要你掌船把我们放到江岸边,我们自己走回去,否则你这们把我们送回去,怕是没办法交待!”
老人一听这话,连连对着梁川千恩万谢!
为了把事情做得更周全,老艄公这时竟硬气地道:“还请官人在我身上划一刀,好歹算个见证,水霸见我有伤也不会跟我过不去,您留我一条性算是爷仁慈!”
好精明的老头子!
老头子撑着船到了河岸边上,梁川亲自拿着刀在艄公背上划开一道口子,看着是吓人,却没有伤到筋骨半分,尔后又留下几贴子侗家的药膏!
“回去让家里人帮你把这药裹上,有这个药你好得快,这药能保命,后面的就看你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梁川也不是蠢人,刚刚二人在江上睡着,老艄公有的是机会要了两的性命,可是这老人没有下手,说明他还是一个好人!
老艄公已留了他们一条性命,梁川报之以桃李。
现在暗处的敌人越来越多,从安平州到南方的凭祥峒,看得见的看不着的,隐约有人在暗处一直布局谋划自己的性命,现在连江上的水贼都被他们收买,实在是步履维艰!
梁川给了老艄公一些钱对道艄公道:“这些船够买你条船了,回去找个好的营生,余下的钱也够你下半辈子用度,谢谢老船家手下留下情,这条江是非之地,以后不要再露面了,免得给自己招来祸患!”
梁川一下子掏出了十枚金瓜子,他也不敢给得太多,就怕老人怀壁有责,给自己招来祸患!
老人手抖着接过梁川给的钱,金子这辈他都没见过,刀倒是见过不少,他在这左江之上被抢的次数也不算少了,连船都丢过几条,命能苟延到今日实在不容易。
本以为这两个穿着苗服的人是普通人,却是也是带刀的强人!
从来只有他们给强盗钱,却没有强盗还会给他们钱,连后路都给他们安排好了!
可总比丢了性命强吧!
这汉子讲得不假,江上几年来越来越不太平,活下去已经不容易,丢命更是常有的事,老人常常想着回去养老算了,可是谁给他养?儿媳妇巴不得他早死在这江里!
这些事情梁川自然不会知道,也不想知道。老人得了钱,跟着梁川二人上了岸,梁川没走,他倒是怕梁川反悔,对着梁川千恩万谢揖了几下首,消失在茫茫的夜色当中。
“去江边采一些芦蒿!”
耶律重光一愣,没有多问,拿着刀去河边砍了许多一人高的芦蒿草来!
“扔到船上,把这条船给点了!”
梁川这是不想留下踪迹!
耶律重光的动作很快,干草堆满整条船,夜色下黑暗的江边腾起一片熊熊的火焰,照亮了半个江边,无数的飞虫逐光而来。
梁川与耶律重光的身形已隐匿在江边,躲在远处的小山包上,远远地望着这烧着大山的渡船渐渐沉到江中!
就在江上火光初现的时候,一群不知何出冒出的水贼在江上急弛而来,可是当他们赶到的时候,船上的大火已经烧得差不多,船身轰然崩塌,缓缓地沉入江中。
水贼在江上转了几圈没有发现任何生命迹,江上的火光也在最后归于平静!
水贼直到火光完全消失,还让人下水打捞了几次,终于还是无功而返,最后几条船才悻悻而去,再次消失在黑暗无边的江面上。
这一幕两人看得真切。
“走吧!”
水路已经不可能有通过的希望,两人能从刚刚那位艄公手下走脱已是天大的运气,总不可能指望每一次都能遇见好人?
只是苦了耶律重光,背着竹篓,里面有皮子,还有许多安平土司府带出来的肉食,现在全得靠两条腿扛着,一步步往前走。
梁川自己也背了不少,不过耶律重光可没有他那么强大的体力!
“东家咱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怎么有人处心积虑地要咱们死!”
两人刚离开江边不远,就怕遇上那群水贼,离江三五里的地界只怕不再安全!梁川看了看,连平道上的小路也没走,领着耶律重光净挑着山路往回走。
看来又要回安平州麻烦一下宁宇了!
梁川心里嘀咕着,自己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连广南都这么多人追着自己不放!
石头手底下有一群镖师,看看他们要是能来的话,这路上可能安稳一点!
只有险峻的山路,可能路上的拦路虎会少一点!
一路上都是安安静静的,所有的野兽都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因为耶律重光身上背着一条虎皮,这玩味的气味太大,但凡正常一点的动物都不敢来进犯这山林的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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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这几年得罪的人还少吗?走南闯北这一通,交到的朋友不多,想要咱们性命的人能排队排到邕州了吧,想这个没用,现在最重要的是想怎么回去!”
“咱们不会这样走回邕州?那得走到什么时候?”
“我在想的是咱们不如直接再回到安平州,等人来接应咱们!”
“只能这样了!”
两人刚刚翻过一座山,举目四顾全是一片漆黑!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一萤火光,两人大喜,加快脚下的步子,走近一看,竟然又是一间山神庙!
左右一个对子,空山歇脚处,庙小有真神!
一座小小的石头砌成的庙宇,里面透着火光,走进一看,竟然有一群人在里面歇脚!
这群人多是年轻的汉子,见有人闯入,马上警觉地按上腰刀,一脸不善地盯着梁川与耶律重光。
两拨人互相在对方身上闻到了危险的气息。
特别是梁川,那高大的身形,还有身上让人惊恐的刀疤,实在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来劫道的!
梁川见状就知道这帮人误会了,在野外这种落脚的地方可不多,谁占了就是谁的!
一群人正架着一堆火,在上面烤着馒头之类的东西,连一点肉都没有。
这几里的野物都让梁川身上的虎皮味吓跑了,他们能打到东西填肚子才有鬼了!
“快把咱们的腊肉拿出来跟几位兄弟分享一下,晚上实在没有落脚的地方,只能求几位兄弟高抬贵脚,挪个地儿出来让我们二位兄弟歇息歇息!”
这群人就怕梁川这是示敌以弱,听了梁川的话更加地戒备,手死死地按着刀把,哪里敢真给他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