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从这一刻起,他下定决心,无论将来遇到何种困难,一定不能选择飞出窗户自我凋零来逃避,一定要为父母着想。
在回寝室的路上,陆海晨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老爸打来的。
“儿子,干什么哪!”手机里传来老爸大大咧咧的声音。
“没干什么,溜达呢,爸。”陆海晨道。
“儿子你是不是还放不下你那个事儿?爸爸告诉你,别把它当回事儿!一帮混蛋玩意儿,我儿子堂堂朝廷太学练习生,将来是造航母的人才,压根就不稀罕去那种垃圾地方!儿子你不是想去府兵吗?你放心,你老爸有的是钱,有的是关系,你想去哪个府兵就去哪个府兵!儿子,你老爸...”
突然,老爸那边没了声音,因为他的手机已经被陆海晨的老妈夺了过去。
“你看看你,喝点猫尿成什么样子!”陆海晨的老妈骂道。
陆海晨不用问也知道老爸喝酒了。他在电话中平静地说道:“爸,我已经没事了,过去了就过去了,以后没准还有更好的。喂,爸,你在听吗?”
“他喝多了,你别理他!”陆海晨的老妈接起电话道。
“你们出去吃饭了?”陆海晨问道。
“嗯。”陆海晨的老妈道。
紧接着,她叹口气道:“你还得抓紧时间找话筒,尤其是让你们老师给你联系。你那个个人演唱会终究不是个事儿。”
今天请陆海晨爸妈吃饭的,是陆海晨老爸的一个同事。
同事的孩子和陆海晨同龄,也是今年太学修业完成,学校是本地的一所普通二表。前不久刚刚以鼻屎吃面双第一的身份考入朝廷中书省议事厅,成为了一名人见人羡的朝廷中书吏。同事非常高兴,特意摆了一桌,并拿出了珍藏多年的赤水河精华,请单位几位平时关系好的哥们吃个饭。
起初,陆海晨的老爸以为是好哥们邀请自己品尝好酒,喝着喝着,发现其实是同事为孩子摆的庆功宴。他马上就想起自己儿子的话筒来,这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儿。
作为当年全县银行系统职工子女中的高考“状元”,席间自然会有不少人问起陆海晨的话筒。陆海晨的老爸老妈只是简单敷衍,根本没心思谈这个。宴席散去,两口子回到家,心里都不痛快。于是陆海晨的老爸给儿子打了个电话。
“妈,这个事儿先放一放,我最近心比较乱。因为签话筒这事儿耽误了太长时间,我毕设落得太多,眼瞅着还有两个月就要离开校园了,得赶紧往完弄。”陆海晨平静地说道。
“我说你怎么就分不清阴阳面呢?”陆海晨的老妈急道,“该找老师找老师,又不耽误你弄论文!那么多公家演唱会,要说往里塞几十个人、十几个人费劲,但如果要是单塞你一个,那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你们老师和那些负责卖票的处了这么多年,说一句话…”
陆海晨打断了老妈:“妈你别说了,我最近不想谈这个。”
“陆海晨,我让你去你就给我去,别再给我废话!”陆海晨的老妈突然提高了声音分贝,“找话筒这么重要的事儿,你自己当甩手掌柜?你以为我们是给谁操心,我们是给你操心!你现在这不着急那不着急,等到时候你去了个人演唱会后悔都来不及!你一个小孩子啥也不懂,平时也不接触人类真实世界,你知道人类真实世界是什么样子?就算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你也总得为我和你爸考虑考虑吧?你知道我和你爸...”
一听到“为我和你爸考虑考虑”时,陆海晨的气儿就上来了,他立马打断了老妈的话:“什么?我没有替你和我爸考虑?我怎么没有替你和我爸考虑!为了进府兵,我费了多大的心血,最后还不是为了你和我爸放弃了?你知道...”
“啥?那叫替我和你爸考虑?那是我把你从火坑拉出来你知道不知道?”陆海晨的老妈道。
“行,妈,那我谢谢你!还有别的事儿吗?没事儿我先挂了!”
陆海晨挂了电话,气得胸口一起一伏。“这也是为我好,那也是为我好,啥时候顾及过我的感受?我为你做出那么大的牺牲,你居然说我不为你考虑!”
紧接着,陆海晨的手机又响了,显示的是老爸的手机号。陆海晨二话不说就把电话挂了,他以为这又是老妈打来的,殊不知真是老爸打来的。他的老爸虽说喝得迷迷瞪瞪,但是能听出来娘俩谈崩了,便想从中做个和事佬,奈何儿子的电话打不通。
陆海晨的老爸一遍遍地拨,陆海晨一遍遍地挂。这样反复五六次以后,陆海晨的手机消停了。
紧接着,陆海晨收到了一条短信:“儿子,爸爸对不起你”。
本来陆海晨已经停下了脚步,站在南体育场旁边的马路牙子上回望着十五公寓。联想起最近发生的种种,他真想学着那位学弟的样子,从九楼飞出窗户。结果短信一来,陆海晨又打消了这个念头,瞬间由愤怒变为了悲伤。联想到平时不怎么发短信的老爸克服酒劲吃力地敲短信的样子,陆海晨的眼泪一下就涌出了眼眶。
其实从他刚才立誓不自我凋零的那一刻起,准确地说,从他中午看到赤灿灿的那一幕开始,他就已经摒弃了飞出窗户的想法。但是,现实依旧如一堆屎似地摆在他的面前。
究竟是什么造成了眼前这种局面?陆海晨的脑袋中一片乱麻。
“啊——”
空旷的体育场中回荡着陆海晨凄厉的喊声。
又是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还没亮,他的脑子又开始疼起来。陆海晨吃了一包药,继续在床上躺着。但一个小时过去了,他的头痛依旧没有好转,而且开始一阵阵恶心。
陆海晨冲到水房一阵狂吐,由于胃里没有东西,吐出来的都是酸水。紧接着他的肚子也开始闹腾起来。上了两趟厕所以后,他撑不住了,打算出去买点药。此时刚过六点半,室友们还在睡觉,陆海晨穿上外套出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