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炼灵失败,身死道消。
地上的山河步庭图,忽而飞出数道禁制神光,将李清霖的灵脉真身掬回。
李清霖十分从心,毫不反抗的进入图中。
“为何这么快就泄露踪迹了?”
“莫非有叛徒?!”
蓝夫人心中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此情此景,却不待她犹豫。
“去!”
心意联动之下,那只鬼婴勐地穿过墙壁,狰狞的五官上,双眸闪烁幽绿光芒,满嘴的锋利獠牙,扑向执法弟子。
“驱鬼之法?小道耳!”
这位筑基修者冷哼一声,手中突然交织出暗黄色的灵光,蒲扇大手如同山峰般,将鬼婴按住。
鬼婴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如同魔音灌耳,不少练气修者纷纷面露痛苦之色,捂着耳朵后退。
但筑基修者脸色不变,右手死死钳住鬼婴的身体。
手臂肌肉紧绷发力,筋脉中法力汹涌流淌,如同蛟蟒缠绕。
鬼婴发不出半点声音,面露痛苦之色,如同小鸡仔般在筑基修者手中挣扎。
回过头,鬼婴用充满委屈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蓝夫人。
但蓝夫人面色冷漠。
在她的示意下,本一直护卫于蓝夫人身边,承当死士的魔道弟子,也如飞蛾扑火般冲出。
趁着这个间隙,蓝夫人看到那卷跌落在地的山河步庭图,目露贪婪之色,顺手将其捞来。
继而一掐水系遁法,身躯化作一滩流水,融入地底快速遁逃。
步庭图中的李清霖摇了摇头。
这女子,看模样似乎就是张易始乱终弃的老相好。
李清霖察觉到韶雪体内的魔气,本着以防万一的念头,暗中传信于顾潦。
没成想,似乎还真的钓出了一只大鱼。
尸骨蛇陀宗的魔修,居然如此胆大包天,敢深入到忘忧镇来。
只是不知道,除了面前这位蓝夫人外,是否还有其他魔修?
“伏师兄,那魔头要逃了!”执法堂弟子着急大喊道。
筑基修者伏师兄,手掌勐地法力,五指居然生生掐入鬼婴的脑袋之内!
鬼婴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四肢疯狂的挠动伏师兄的手臂。
但,毫无用处。
伏师兄残忍一笑,法力震动,右臂肌肉如同铁汁浇灌,居然呈现青铜色,露出夸张的比例。
然后,握掌为拳!
鬼婴本疯狂挣扎的四肢,突兀的停滞下来。
下一秒,砰的一声如同气球被生生捏爆!
魂飞魄散!
“逃?逃得了哪里去?”
伏师兄狞笑一声,简直比魔修还要魔修。
振臂一挥,手中多了一根阵旗,朝虚空一抛,顿时有一朵朵七彩斑斓的鲜花,落于张府的各个角落。
遇土则长,锁死了内外气息。
散花科仪阵,青云宗赫赫有名的法阵之一,不知绞杀了多少魔修。
这里的阵仗,自然引起了张府的注意。
一盏盏烛火亮起,张父张母惊骇的从卧榻中爬起,看着屋外那诡异野蛮生长的鲜花,互相抱着双股颤颤。
一滩水迹在张府中来回冲撞。
花香飘来。
水迹中染上了血红。
任蓝夫人如何挣扎,施展遁光法术,却根本逃不出散花科仪阵的范围。
“我跟你们拼了!”
一声怒斥传来,蓝夫人的身影从水迹中跳出,头上束发的双螺髻化作一道紫光,杀向伏师兄。
伏师兄见状不怒反喜,周身都弥漫起土行法力的暗黄云雾,向紫光卷去。
暗黄云雾看似无形,却又凝实成一堵堵石墙,将紫光直接拍碎!
蓝夫人目露绝望,忽然大吼道:“我,我投降!饶我……”
但话在口中,一股熊熊邪火突然从她体内燃烧而出。
“不好!”
伏师兄惊怒一声,手腕上飞出一道金光,迎风就涨化作一道屏罩,就要盖住蓝夫人。
轰隆!
屏罩落下,烟尘四起。
但随着最后一丝缝隙被遮挡,蓝夫人已然化作一捧齑粉。
一丝残魂从齑粉中飞出,还未离体,便被残余的邪火余温烧成青烟。
见状,
伏师兄的脸色有些难看:“有人提前在她体内打下禁制,一旦被擒便会引爆禁制。哼!这些魔修,对别人狠,对自己人更狠!”
哗啦哗啦~
禁制邪火仅针对血肉之躯。
蓝夫人死后,从她体内跌落了不少物品。
储物袋、各种随身法器、丹药符篆灵物……
伏师兄见状,冷哼一声:“魔道中人一身法器符篆皆是染血肮脏之物,以血祭宝,我不欲取之,应该尽皆销毁——”
忽而,
地面齑粉堆里,一张半摊开的卷轴,散发着独特的灵光,吸引了伏师兄的注意。
山河步庭图?!
伏师兄顿时心跳加速,暗忖一句:“但显然,灵脉不在此列。合该我得此宝物!”
伏师兄赶紧将其捡起。
附近的执法弟子眼观鼻尖,开始打扫战场,回收散花科仪阵,对此视若罔闻。
但伏师兄一看到此卷山河步庭图上,独特的复杂禁制,和独属于青云宗的标志。
顿时又变得失望起来。
“原来是宗门之物……”
人生际遇,就是这般起起落落落落落……
宗门内的山河步庭图,伏师兄可没有胆子敢中饱私囊,只能将其上缴。
收拾完战局,张易父母发现张易尸首,自然又是悲痛万分,几度昏厥。
‘疑似炼灵途中,受到魔修打扰,体内灵气失控,摧毁丹田及心脉’
确定张易死因,其实主要是分辨是否死于他杀后,伏师兄留下一位执法堂弟子与张易父母交接。
便与其他同门化作遁光,向青云宗而去。
而此时,
水榭坊,落瑶台顶峰之上。
一名头牌在戏台之上,云袖轻摆,招蜂舞蝶。
不少达官贵人在台下谈笑风生。
八臂长陀魔尊独自坐在栏杆边,好似一位一枝梨花压海棠的小老头。
他目光幽幽,向青平坊方向眺望,将张府中发生的种种都一览无余。
他吃了一口瓜果,轻笑道:“如此凑巧?有趣有趣。机会,终究会来的……”
……
大半年后。
青云宗。
功善阁。
一名外门弟子手中捧着一卷山河步庭图,唇干舌燥,目露惊恐之色。
“该死!我怎么领到了这个任务!”
“一个,两个……嘶,两年不到的时间,克死了十位练气圆满的师兄师姐?”
“最近这位,我看看,马风师兄,寿一百四十六,高寿啊!为给长宁县护送粮草法器,数次死里逢生,鞍前马后,特赐予灵脉筑基……可还是没挺过这个坎!”
外门弟子手都在抖,本来以为只是一个价值几个道功的日常任务,没成想,居然是护送此条灵脉回玲珑宝池!
连山源洞主,这位金丹真人都评价此条灵脉,疑似不祥。
万一在护送路上,发生什么奇事怪事怎么办?!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领了任务,便没有反悔的道理。
这名外门弟子如丧考批,施展遁法,朝玲珑宝池而去。
“晋升之机,近在眼前了。”
而在山河步庭图中。
李清霖感受着灵脉真身内,已经几乎完整生长成一圈的灵纹,心中略有些激动。
此刻,似乎只要他轻轻触碰,便可破掉这层薄膜。
背靠青云宗,以青云宗这颗参天大树为资粮,果然方便。
背刺了一任又一任炼灵者,终于到了晋升二阶灵脉的边缘。
一旦晋升,李清霖的灵炁法力总量、灵脉辐射范围,天赋能力都会迎来前所未有的暴涨!
对于那些倒在炼灵博弈中的修者,李清霖无怒无喜。
毕竟此乃大道之争、修仙之争!
李清霖不可能退步!
反而必须穷极各种阴险毒辣的手段!
此刻,破境在即。
但李清霖并未贸易晋升。
如今破境,晋升为二阶灵脉,有两种后果。
其一:被丢进玲珑宝池,温养百年,整日在这些金丹真人、元婴上人的眼皮子底下转悠。
其二:被青云宗暂时租赁或赐予修行家族,供其修行。但会被青云宗之人设下禁制,每十年轮检,从此再无自由。
李清霖必须寻个金蝉脱壳的法子!
而在外界。
玲珑宝池遥遥在望,外门弟子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想象中的各种天灾人祸并未发生。
“真,真人,我我归返这条灵脉……”落下遁光,此人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缭绕云海之上,雾见金山。
山源洞主盘坐虚空,此刻缓缓睁开眼。
见这名弟子的窘态,他眉头一皱,训斥道:“修仙者,当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斋课时说了多少遍了?!回去默抄三十遍《净心戒观法》!”
此人不敢置喙,只能老老实实道:“禀从真人法旨。”
“哼!”
山源洞主冷哼一声,摄来山河步庭图,神识一扫。
“怎么又是这条灵脉!
”
察觉到熟悉的灵脉波动。
山源洞主手一抖,差点把步庭图给丢出去。
两年不到,克死十位练气圆满修者!
这都打破记录了!
山源洞主隐隐觉得这条灵脉有些邪门。
但毕竟身为金丹真人,他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此刻迅速收敛心神,面色不变,用神识一寸寸扫过步庭图内的灵脉。
却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
“气运之说,果然难以捉摸。”
山源洞主摇了摇头,转而将这条灵脉的过程信息中,‘疑似’两字抹掉。
只余‘不祥,谨慎炼化’几字。
……
一月后。
乞法上人传来法旨,召见河广公。
河广公本正在编撰《五行术论》,得上人召见,心中一动,急匆匆的驾起五色遁光,飞至戒律司。
一盏茶后。
一道五色遁光从戒律司离开。
河广公的脸色有些奇怪,即忧虑又欣喜,还有些疑惑不解。
他回头看向戒律司。
目光从窗灵的缝隙中穿过。
乞法上人更老了。
气息奄奄,目光浑浊,脸上的褶子沟壑起伏。
就这样依靠着门栓半坐着,似乎会这样一直坐到死。
“元婴上人,寿一千五。”
乞法,已经一千四百余岁。
河广公不知道乞法还能熬到什么时候。
他只知道,若是接下来百年内,若无新的元婴上人诞生。
青云宗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而且……
乞法上人没有找到那条地龙的真灵!
东华山那位元婴上人,同样毫无收获。
他们两宗,布局多年,耗费了海量的人力物力,间接收割了数以千计的散修性命。
却仅得到了地龙的躯壳。
地龙最为关键,凝聚一身道果,可依托神性的真灵却不翼而飞!
“是有人暗中出手,提前采撷了地龙真灵?”
“还是地龙发生了什么鲜为人知的变故?”
压下心中愁绪。
飞至后山一处湖泊之上。
河广公目光如电,看到费淇洲的身影,于是从空中落下。
“师尊?“
费淇洲刚在水底浇灌一块兵解圭宝,此刻见到岸边的河广公,立刻游到岸边。
“四象饮,乞法上人已经炼制妥当。”
河广公抛出一枚手掌大小的药瓶。
接过丹药,费淇洲心中无比激动,用手紧紧握住药瓶。
他断臂多年,个中辛酸只有他自己知道。
此刻有了四象饮,便可断臂重续,筋脉再生!
到时候,筑基有望!
河广公的神色本有些肃然,此刻见费淇洲的反应,目光稍稍柔软下来。
“收拾一下吧,宗门有令,要你去忘忧镇的元胎观坐镇二十年,暗中守护西晋护国公一脉。”
费淇洲闻言,眉头微皱,奇怪道:“西晋护国公?我记得这一脉不是关乎乞法上人的红尘恩果?”
大概是千年前,还是五老清心斋中一名练气弟子的乞法,随着从丹灵真老分裂出的残部,一路北上,寻找合适的灵地。
五老清心斋遭遇大变,这支残部更是携有重宝,传言有成仙道章的真迹。
自然引得一群豺狼虎豹之辈出手截杀。
乞法重伤之下,不慎与同门走丢。
最后,是被西晋国的一位采桑女子救下,赠与了三斗米而活命。
数百年后,当年如蝼蚁般的练气弟子,已成为高高在上的元婴上人。
乞法再次故地重游,却早已物是人为。
当年的采桑女已成为一抔黄土。
三两个后裔血亲,还在黄土地里找食。
乞法便以护佑西晋国千年国祚为代价,让当时的西晋皇帝,敕封采桑女的后裔血亲为斗米公,官拜一品!
加九锡,假节钺,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世袭罔替!
虽不掌兵权政权,却连皇帝都不敢有丝毫怠慢!
数百年来,更是屡次联姻,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了!
那忘忧镇的元胎观,费淇洲有所耳闻。
乃斗米公捐赠,为乞法上人修建的一座道观。
平日里,倒是有些散修在道观挂单,也有青云宗的弟子在此落脚。
可是,让费淇洲,坐镇元胎观,守护斗米公一脉。
怎么越看越像是明升暗贬,下放至青云宗权力范围边缘了?
“师尊,宗门为何突然颁布这个任务?”费淇洲不解。
河广公叹了口气,摇头道:“此乃上人的命令。”
费淇洲沉默了下。
只能拱手承应:“徒儿接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