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哥,这是什么字啊,我看不懂……”不出片刻,小女孩就一脸哭丧地捧着书,灰溜溜地请教梦魂。
东大陆上的识字率已经非常高了,可惜阴阳书籍中涉及到的冷僻字太多,对于一名非家族出身的孩子来说,难度更是大了一分。对于这个八九岁的孩子,梦魂还是不看好的,阴阳师的五德境需要心境通灵,而年纪越大接触的东西越多,就越难做到放空心思。
时间在梦魂教导小女孩识字中流逝,转眼就到了下午,街边点起火把。小女孩整理好书本,道:“小哥哥,我要先回家了。”
“才下午就坚持不住了么。”梦魂笑道。
“不是,我要回家帮家里人干活的,不然就要挨饿了。”小女孩跑到门口,转身道:“小哥哥,你除了爱吹牛外,人挺好的。我叫赵幼枫,明天我还会继续来学习的,再见。”
梦魂愣愣地坐在柜台处,年幼被梦溪接引为弟子,他从来不用考虑世俗所谓的务农,或是干活等琐事,他只要专心修习阴咒便足够。“出身家族,生来就享有足够的资源,能安心修习咒术,但这些出身低微的人想要在这条路上走远,实在太难了。”梦魂在小女孩提出要回家干活的时候,他甚至一度无法理解,这种毫无意义的小事怎么能跟学习阴阳术相提并论。
不过现在想想也是,梦魂不是小女孩这类人,他没有饿过,他不必为生计去操劳,他这一生只需要考虑如何提升自我,其他的东西,家族都会为他提供。而干活对于小女孩就是生活的重心,她能挤出时间来学习已经十分不易。“没有天赋,就只能碌碌而活……吗?”梦魂自语,他心有戚戚,因为阴阳眼他有幸被梦溪收养成为梦家一员,从此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少爷生活。但如果他没有阴阳眼呢?恐怕此刻他也不过是跟着父亲在山林中打猎,时刻要担心猛兽的侵袭。
“呵,这么多年了,我还真是在原地打转啊。”梦魂嘴角溢出鲜血,他没有去管,反而捂住了双眼,泪水自指缝间流出。他始终跨不过去的槛,在这么多年后,依旧无法跨过。道心波动带来的伤害不算什么,梦魂恨自己还是那么的懦弱,不敢直视自己。阴阳眼,这个世人趋之若鹜的逆天天赋,它成就了梦魂能问鼎巅峰的资格,也成了他难以跨过的鸿沟天堑。
在空荡的藏书馆坐了许久,梦魂才从枷锁中走出,知晓短时间无法突破这层心魔的他,选择暂时遗忘这件事情。眼下他有太多的事要做,虽然右眼红莲会摄走妖兽精血,但猎杀妖兽依旧不能停下。梦魂相信梦溪肯定是知道红莲的存在的,不过梦溪没有提及那必然对他无害,既然如此那就满足红莲的要求,看最后能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时值黄昏,梦魂关上藏书馆的大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住所的时候,李管家向梦魂告知招了一个丫鬟,来伺候他的生活起居。
“伺候就不用了,回头让她洗洗衣服,跑跑腿就行了。”梦魂就是在梦家也没让人伺候过,他更喜欢一个人过自律的生活。
第二天一早,梦魂在院子中打坐吐纳,道力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如波纹般在周身震荡。想起梦梓兰奔雷之息发动时的恐怖心跳,梦魂下意识地延长了呼吸,每一次吐息都引起道力的轰鸣。
这种轰鸣是一种隐晦的波动,只有修为高深者才能感知到。如黄钟大吕般的轰鸣以梦魂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出去。就在梦魂想要更深入地延长呼吸时,突然胸中一窒,气息紊乱给他带来了全身的剧痛,仿佛每一个细胞中的空气都被抽离了一般。轰鸣声消散,梦魂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呼吸,像个溺水被救的人。
“看来身躯的强度还是跟不上,稍微接触一点奔雷之息的呼吸法门,差点又栽进去了。”梦魂苦笑着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咚咚咚。”院前传来一阵叩门声,梦魂疑惑道:“李伯才出门不久,而且带了钥匙,这会儿是谁呢?”
打开门,只见得昨天跟梦魂在藏书馆识字的赵幼枫站在门前,一脸的错愕。
“小哥哥,你怎么在这?”赵幼枫惊讶地道。
梦魂瞬间想通了,赵幼枫应该就是李伯招来的丫鬟,“这还真是有缘啊。”梦魂让赵幼枫进来,道:“这是我的住所,你应该是李伯招来的丫鬟吧。”
“嗯,昨天我爷爷说,母亲帮我找了一份给梦家大少爷当丫鬟的工作。啊……”说到这,赵幼枫明白过来,道:“小哥哥,你就是那个大少爷?”
“算是吧。”梦魂干笑了一声,道:“既然这么有缘,你之后就跟着我吧。”
“那小哥……少爷,今天还去藏书馆吗?”赵幼枫心里还惦记着成为阴阳师。
梦魂沉吟了一下,道:“今天我可能有点事,我把藏书馆的钥匙给你,你今天先自学吧,有什么问题的话,记下来,等我回来再给你解答。”
待李伯回来后,梦魂跟着交待了几句,便出门去了。
公会厅堂,天兵镇最热闹的地方,每天都有海量的梦家订单发布出去,由不同人接取。梦魂在开元镇一事上处理得当,协助了梦平南平定了妖邪作乱,所以家族对他想要做的事也是放得很开,直接同意了他要求协助天兵镇发展的事。
来到厅堂门前,看着里面熙熙攘攘的各色人群,梦魂不禁有些头大,这任务怕是不好接啊。
“小鬼,别站着发呆。”梦梓兰如鬼魅般出现在梦魂身后,勾住了他的脖子,道:“怎么,来这接任务?”
“兰姐,在这人堆里,你都能找着我,你是不是在跟踪我?”梦魂严重怀疑梦梓兰已经升级到变态的程度了。
“把你那嫌弃的表情给我收起来,我正好来任务厅堂巡视下,就看到你跟个木头似的杵在这儿,能不扎眼么?”梦梓兰说着,半强迫地拉着梦魂进了大堂。
“梦梓兰大人,先遣队送回来的文书经过筛选,得出了几处需要注意的地点,要劳烦您前去勘察一番。”一名打扮严谨的女性将一份地图递给梦梓兰,叹了口气道:“还有,麻烦您注意下形象,不要在大庭广众下搂着男性。”
“这是我弟弟,本家派下来历练的。”梦梓兰随意地将地图揣进怀里道。
“本家派来历练的么?你好,我叫梦一若,负责向梦梓兰大人传递先遣队文书。”名叫梦一若的少女向着梦魂点头示意。
“你好,我叫梦魂,我想我这个怪胎,家族里的人应该都有耳闻,就不介绍了。”梦魂说话间,数次想挣脱梦梓兰的勾肩,奈何实力差距太大,根本无法撼动人家看似纤细的手臂。
梦梓兰相当没自觉地搂着梦魂,对梦一若道:“一若,帮我找几件斩杀妖兽的委托,实力大概在……凝气境左右的……”
“请给我妖灵境的委托。”梦魂抬起头正色道。
“死小鬼,杀了一只讙就以为自己能上天啦,真遇到战斗型的妖灵境妖修,你拿头去打啊。”梦梓兰直接赏了梦魂一个爆栗,毫不留情地训斥道。
梦魂无奈,只得依着梦梓兰的心意,接取了一堆临近妖灵境的妖兽的委托。不过梦魂自然有他的打算,一般的妖兽在他手中走不过几个回合,趁早收拾了,腾出时间便可猎杀妖修。
在出城时,梦魂又看见了一台攻城级的弩炮在被缓缓拉升,于是顺手唤出了虚空八臂,给人家一口气托上了海墁。
“你这东西不去运输队真是可惜了。”梦梓兰连声叹道。
梦魂翻了一个白眼,他一个阴咒术师就是再落魄也不至于去运输队工作。打开地图,梦魂站在城墙上对照也几个打叉的地点,那里盘踞着一些从大荒中游走出来的妖兽。
“做完委托就回去,别瞎逛,我今天有事,就不跟着你了。”梦梓兰手中也拿着一份地图,里面只标记了零星的地貌,大部分地方都是各类颜色的涂块。
“嗯,兰姐走好。”梦魂应了一声。
梦魂刚准备离去,梦梓兰在后面给了他一脚,怒道:“什么叫走好,死小鬼会不会说话。”
“那一路顺风,早去早回。”梦魂灰溜溜地运起阴阳道力,向着下方的大荒飞去。
“哎,真不省心,看来这次的兽潮又有得忙了。”梦梓兰皱眉看着地图上,一小块用鲜血标记的红点。
而梦魂这边连续在指定地点击杀了委托上的妖兽,没有灵智的妖兽在神出鬼没的虚空八臂前就如同纸糊的一般。就是吸取精血的时候,右眼红莲毫无动静,在梦魂费了老大力气沟通下,只得到一句“这种低劣的血,我可没兴趣品尝。”
“口味还挺叼。”梦魂暗自腹诽了一句,将妖兽的头割下丢进了芥袋中。望着大荒幽深的密林深处,梦魂兴奋地舔了舔嘴唇,“果然还是要杀妖修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