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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酒店里的仲钦乘看向兄长,道:“请他进来吗?”

有人来敲套房的门,护卫开门问后,说一位姓谢的中年人来访。护卫没有与仲家兄弟一同入酒店,并不知这人就是酒店门口问二人是否姓仲之人。

“姓谢?”仲钦丞想了想,“你问他,老家在哪里?”

“是。”护卫又出去了。

客厅门口有人守着,片刻后,护卫又进入房间,道:“那人说老家在江陵府,让公子问问家里的长辈,或许认识。”

“江陵府!”仲家兄弟站了起来,“快请他进来。”随后来到外边客厅。

酒店门口所遇中年人含笑走了进来,没有关门,他的护卫留在外边,道:“仲谦兄还好吗?”

“家父安好,不知先生是……”仲家兄弟看着眼前之人,突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下谢良贞,现任唐郡郡守。”中年人说着,将手机递给仲家兄弟,上面的图片是一张老照片。

仲家兄弟接过手机一看,终于想了起来,怪不得觉得眼熟:“小侄仲钦丞、仲钦乘见过世伯。”这张照片仲谦也有,乃是当年通过朝廷考试的同科一起所拍合影。

仲谦官至户部尚书,谢良贞也做到了在藩镇的极致,郡守之位,说不好孰高孰低。

“二位贤侄不必多礼,我也没想到会在上宁府藩镇之地见到故交之子。”谢良贞看着仲钦丞,和仲谦年轻的时候很像,所以才会有一问,当时有其他人,不便说话。他让人查了酒店入住名册,见到仲钦丞、仲钦乘的名字,决定过来看看。

“世伯请坐。”仲钦乘准备茶水,仲钦丞请他坐下,挥了挥手,让护卫关上门,“当年,镐京之变后,家父听说江陵谢家闹分家,曾联系世伯,联系不上,派了人去江陵府谢家询问,已不知世伯的消息。”

谢良贞微微一笑,虽然后面的话没说,他猜想或许以为他们家已经没了。

仲谦找不到他,这些年他却经常看到仲谦出现在报道里,户部尚书上新闻的时候不少:“你们不在镐京待着,为什么跑到藩镇的地头,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世伯现在在上宁府为官,也觉得藩镇之地不太平吗?”准备好了茶水的仲钦乘走了回来,请他喝茶。

“镇主好就好,镇主不好就不太平,没有什么绝对。”

“世伯觉得马将军好吗?”

仲钦乘这话问的也太直,仲钦丞瞪了他一眼。

“哈哈……不谈这个。”谢良贞不接他的话,其实等于默认,“二位贤侄双双来到上宁府,应该不是游山玩水吧?”

“谢家世受皇恩,位及将相,既然离开江陵府,世伯为何不入京找家父,而是来到上宁府藩镇之地出仕?”仲钦丞也不接他的话。

谢家离开江陵府之时,仲谦不过参加考试后出仕不久,根本没有投效价值,如果不是仲家有些地位,甚至还不如谢家老爷子当年在镐京的故交有价值。

“藩镇之祸数十载,谢家已不是从前的谢家,当年因是去是留争吵,几房分道扬镳。为避祸,家父带着一家老小离开江陵,北上京兆,路上出了点事,不得已转而向东,越过风阳府,来到了上宁府。为了一家有个栖身之地,谢家之人不得不委身藩镇为官,黎民虽苦,我们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将就着过吧。”

仲钦乘看了兄长一眼,根据仲谦所言谢家离开的时间判断,正是权谨继位前后。

那个时候,正是羊羔郡、冠郡“方圆百里无人烟”之时,将离奉诏在西线掌军,与天正大军鏖战。皇室有人寻思权谨少不更事,将离又不在,借机发动叛乱夺位,造成内乱,僵持不下,连镐京文武也不知道谁能真正坐拥大齐,谢家不想入京趟浑水,也在情理之中。

他们不在江陵府委身藩镇,是因为谢家是鼎鼎大名的公门望族,丢不起那人,到了上宁府不一样,只要自家人不说,谁知道他们是什么地方的谢家人。

将离大破天正大军后回到镐京才结束内乱,权谨坐稳帝位。

伍修儒、窦启孙之所以深受权谨信任和器重,就与当时对他的支持有关。窦启孙甚至出卖窦太后,对他说太后似有助权武夺位之意,请他小心。

当时,权武也全力支持权谨,甚至因此受伤,根本看不出端倪,权谨当然不会相信,以致疏远窦启孙,认为他借机挑拨同胞,居心叵测。后来,伍修儒也因反对“以藩制藩”之策而被权谨贬谪出京。

权武在江陵府站稳脚跟后,窦太后流露出立皇太弟之意,没有得到回应,权武开始不遵朝廷之令,阳奉阴违,权谨才明白错怪了窦启孙,又招伍修儒回京,二人皆担重任。

镐京之变中,仲家作壁上观,坐等成败,虽然没有支持叛贼,也不可能入权谨法眼,直到结交上伍修儒,得到他的认同,仲谦才平步青云,慢慢成为尚书,但也只能紧跟伍修儒,除非伍修儒授意,甚至不敢在权谨面前多说话,只认认真真做事,倒也算安平。

仲家兄弟奉命到雄鹰岭的地盘上做事,冒险为朝廷效力,未尝没有为当年仲家坐观成败之事赎罪之意,以得到权谨的真正原谅。所以,当权谨同意二人到扶风郡考察时,仲谦才松了口气。

“不瞒世伯,小侄奉命走访藩镇之地,了解民间疾苦,以为朝廷知情。今有幸与世伯相遇,家父甚是看重当年相交之情,日夜有念,世伯不妨与家父联系,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或有前路也未可知。”

谢良贞点了点头,没有直接表示。

委身藩镇不过权宜之计,终究步入朝廷中枢才是正道。江陵府留守谢家已经绑在了梁王那条船上,如果权谨一脉继续掌权,很难回头,谢家要想走出困顿,非得想法子投效朝廷不可。

二十多年前,为了是去是留分道扬镳,选择不同的路分散风险,都是为了谢家的存续。一个跟随梁王,一个紧靠朝廷,未尝不是押宝的策略。

之前不好意思联系贵为户部尚书的仲谦,现在与两个侄子意外相遇,倒也正好,试探一下可能性未尝不可,谢良贞有些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