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既得松绑,羊安便直接请了王当欲回居巢、皖县收拢赵高残兵。不想那王当却是面露难色,推辞道:“此事不急,待某从长计议。”
王当心中也有计较:自己渠帅之位并不稳当,这高进、周淮安若能在自己帐下听用,他自然求之不得。放他二人去居巢不难,只是待二人聚拢残兵之后,若不听命于自己,只怕自己又亲手扶植一强劲对手。自己此时正挖空心思削弱众黄巾,怎又能节外生枝?
高进哪里会晓得王当心思,只觉周淮安所说甚合自己心意,心急道:“大帅,事不宜迟,若迟了,溃兵归乡,某等还收个鸟兵?”
高进说话随意,颇有粗鲁之处,一旁张绍却是大怒道:“放肆,大帅当面,岂容这般无礼!”
那王当本人倒是不温不火道:“高进兄弟莫急,且容某想想。”
王当这般,旁人怕是以为他是尊没了脾气的菩萨。羊安却不会这般觉得,他旁的本事没有,这看人、识人却是吃饭的本领。那王当表面宽厚,实则城府颇深,他这般拒绝,怕是有所顾忌,至于具体是何,羊安并不甚清楚。但对付这般虚伪之人,办法还是有的。羊安当即拱手道:“淮安与高将军本是真心相投,既然王帅信不过我等,淮安这便离了此处。”
羊安料定这王当,张绍当面,断不愿背这不能容人的名声。王当沉思片刻,果然就范,只听他道:“既如此,尔等收拢残兵,可直往城北,如此便可成这四面合围之势。”王当自然不愿为他人做嫁衣,此时以反话试探,若二人收拢残兵之后仍回帐下听命,则大可放他二人离去。但若二人依自己所言,去往城北,说明此二人另有野心,则断不可放二人前往。
谁料羊安却斩钉截铁道:“此事万万不可!”
高进有些疑惑,问:“军师这是何故?当初...”他话未说完,却被羊安打断道:“高将军,当初在赵帅军中,我定这奇袭城北之策,是以官军并无防备,胜在一个奇字。此时,赵帅兵败,官军已有防备,便无出奇制胜之机。所谓围师必阙,我等若四面合围,城中军民断了生路,必定死战,便是下了舒县,怕也是惨胜。不若放其一条生路,我等也可轻松拿下舒县。”
羊安并不知晓这王当心思,但他如此说来,却有自己考虑。此番说是去居巢、皖县收拢残兵,实则借机脱了黄巾,但临走之时也要打消王当这四面合围的念头。一来,城北被围,必断绝城中与外界联系,而城中官军也少了闪转腾挪的空间,只能依城而守,少了许多反制的手段。二来,城中粮草只够二月之用,而黄巾则可源源不断四处筹措。
只是羊安这般回答,阴差阳错之下,合了王当心意。王当当下捻须道:“周兄弟所言有理,便依周兄弟所言。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一早,你二人便往居巢,待收拢残兵,立即回营。”
“得令。”
待众人出了营帐,张绍将羊安等一众心腹单独安排一处过夜。高进早到,已然和属下同住。待一切妥当,张绍正色道:“周贤弟思虑周详,运筹帷幄,绍佩服。”说完,便是一揖。
“兄长万勿如此,淮安受不得如此大礼。”羊安忙一把托住张绍手臂,又道:“淮安初入军中,日后还得兄长多照拂。”
黄巾之中,多是五大三粗的糙汉子,读书人却是凤毛菱角,张绍早把羊安当成同道:“这是自然,你我兄弟,日后须得多多走动。”
“一定,一定。”羊安说着,又问张绍,“兄长,一路行来,各营之中却安生的很,难道今日并无战事?”
不想那张绍却是长叹一声,道:“贤弟有所不知,初时,王帅指挥有方,大伙儿众心成城,数次攻上城头,却不想那官军骁勇,终是无功而返。之后数日围攻,却是久攻不下,各家又皆有损失,便有几位头领不满。之后便是王帅亲令,也是出工不出力,都藏着精锐不出。王帅也是无奈,只得围而不攻。”
羊安心中骄傲,自家叔父原来已胜一阵,算上城北伏击赵高,便是两阵。又想,这黄巾虽拥了渠帅,仍是一盘散沙,舒县之围看来必难长久。这黄巾本来就靠着人多造势,平日里攻城略地全凭着一口气,却是打不了持久战。此时碰到硬茬,自然败相已露,待黄巾士气全失之日,便是不攻自破之时。他心中暗喜,却一脸凝重道:“看来我等此去,须得快去快回,也好替王帅分忧。”
是夜,羊安帐中,众人席地而卧。太史慈却是小声问道:“阿郎是欲明日寻了机会脱了黄巾?”
“子义所料不差,当日赵高急着救援高进,便该回转,如此,也不至累得大伙儿入了险境,差点性命不保。”羊安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我心中不安,自责不已。幸好此时回头,为时不晚,便寻了法子带大家伙儿早出险境。”
羊安虽然说的委婉,但言语中隐隐有道歉之意,太史慈心中感动。不想那侯三却插道:“就是,阿郎,您是不晓得啊,今日哥几个在帐外真是凶险万分,那刀子已经架在脖子上了。我这当时啊,心都凉了,全身都湿透了。”
“你...你可拉倒吧,心...心凉怎...怎会发汗?”潘大实则并非是要反驳侯三。相反侯三所言非虚,他今日也感同身受。只是他维护羊安,不欲少爷难堪。
羊安倒是坦然,歉意道:“三儿,诸位,今日实是对不住了。”
众人忙道不敢,侯三却大咧咧说道:“阿郎,要某说,这也是好事,不若如此,咱也脱不得这黄巾。”
一旁太史慈打趣道:“三哥,我怎觉得你舍不得这黄巾,今日白天说起这火烧粮草之事,便为这黄巾考虑,不晓得的,只以为你是真黄巾。”
侯三着急,忙道:“你知道啥,在这黄巾之中,自然得有些黄巾模样。”
众人听他这般说话,又是一阵打趣。羊安却觉有理,那侯三所说分明便是换位思考。果然三人行必有我师,羊安心中一阵受教。却听众人声音越来越响,忙提醒道:“噤声,当心隔墙有耳。都早点歇着吧,明日一早便要赶路。”
喧闹的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太史慈却又小声问道:“阿郎,明日如何行事?”
羊安丢下一句“擒贼擒王”便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