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之上,薄野玟尴尬地对顾玉成传音道“让君侯冒险,实在是,有愧!”
顾玉成无奈一笑“世事无常,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呢?”
顾玉成看着虚弱无力的薄野玟,劝道“心力衰疲,先吃点东西补补。”
薄野玟闻言点头,魂不守舍地尝了尝面前事食物。
温云仓闻着扑鼻的香气,听着咀嚼的声音,茫然呆立在原地,虽然,她也多日滴水未进。
顾玉成看出温云仓的窘迫,暗中扯了扯薄野玟衣角。
薄野玟看向可怜无助的温云仓,心里有些恼怒,更多的却是可怜。
沉默许久,薄野玟还是开口询问道“眼睛,是哭的?”
温云仓有些畏惧地点点头。
薄野玟连续叹气三声,最后无奈地说道“饿了吧…我喂你…”
温云仓立刻摇了摇头,竟退后几步,不再与薄野玟交谈。
薄野玟见此,心灰意冷。
温云仓很愧疚,但她羞于开口,从来骄横的她,不会也不情愿低头认错。
于是温云仓只能在尴尬中保持着沉默。
她不知道,越是沉默,越让人心生芥蒂。
薄野玟只是淡淡问道“温家,威胁你了?”
温云仓连忙点头。
薄野玟见状,身心劳累的点点头,不再多问一句话。
整个宴会,众人都在恭维齐云海,就连温氏兄弟,也不例外。
当然,除了一个人。
依旧是,庄博曰。
庄博曰正握着通灵玉,不知道在谁联系。
很快,宴会结束,庄博曰来到温在仙身旁,低声问道“今日且让众人休息整顿,明日再来处理此事?”
温在仙啊沉吟稍许,点头应下。
接着庄博曰便起身对众人喊道“诸位!今日宴酣之乐尽毕,诸位暂住温家,如何?”
众人看了看温在凡,又看了看温在仙,这才应下。纷纷缓缓起身、急步散去。
顾玉成三人见众人散去,也不敢起身离开。
这时又是庄博曰开口吩咐道“顾玉成?——你也带着你家大人休息去吧。会为你们准备住宿之地的。”
顾玉成闻言缓缓起身,领着薄野玟夫妇离去。
众人尽皆散去,庄博曰与温氏兄弟相看一眼,也是笑着告别了。
温在凡甚至亲自引齐云海到住所。
待温在凡离开后,齐云海便起身为站在一旁的庄博曰搬凳子。
以齐云海的身份与修为,是完全不用动的。
庄博曰也不客气,行了一礼后便坐了下去。
齐云海保持着沉默,想听庄博曰怎么说。
庄博曰也不遮拦,直接开口问道“大人您是怎么想的?”
齐云海沉吟稍许,回道“宴会结束,刻意遣散众人,温家这是想与我们缓和。毕竟,主动权,完全在我们这里。”
庄博曰却是摇了摇头,又看向齐云海“不,大人,我说的不是这场宴会。”
齐云海不明所以,却也不发言语。
过了许久,齐云海见庄博曰依旧不开口,只能叹道“本太守虑事不周,还是要仰赖祭酒啊。——日后,还不知要怎么麻烦祭酒。”
庄博曰罕见地客气道“大人您竟一直记得。实在让下臣有愧。”
庄博曰又接着说道“下臣只是想知,大人对这一次温家的行为,如何看?”
齐云海却笑了笑“我怎么看,依旧看得不如祭酒远。庄祭酒,你就别卖关子了!让我猜的心痒痒啊。”
庄博曰只能解惑“其实,温家的事情,不单单是温家之事,更与太守您掌管的庙堂有关联…甚至是与天下都有关联……”
齐云海先是惊讶,旋即恍然,一拍大腿,叹气起来“为之,奈何啊!子房!”
庄博曰尴尬地咳嗽咳嗽,忽略了那一声“子房”,接着说道“当今天下,日新月异,山河飘摇。大人您也能看到,随着梅君的收权,各方都不安定啊。”
“您要压制手下郡守,也要面对梅君的夺权。太守可有应对之策?”庄博曰发出致命一问。
三大郡守压制着天下郡守,现在梅君收权,哪怕大多数郡守已经是此三人的亲信,但也难保不会有人另有所图。
而且三大郡守都要面对妻族坐大的问题。
他们的问题又各有不同。
白子墨每一步都要慎之又慎。
可他们这三大郡守,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们三人枕玉睡金、鼎铛玉石多年,这样的位置,谁不想坐上去试一试?
齐云海,确实没有应对之策。
步孤仁与白子墨的“楚汉传奇”,是龙虎相争。
齐云海虽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承认,相较于此二人,他只是个守成之君。
让他应对重大变动,实在是挟泰山以超北海,诚不能也。
于是齐云海又说出了他那永不变动的金句“祭酒,为之奈何啊?”
庄博曰已经麻木,习以为常地说道“大人,为今之计,只有,变法!”
齐云海身躯一震,随后有些尴尬地笑道“庄祭酒师兄弟三人皆是法家弟子,我是晓得的。
只是,‘若不能获得百倍利益,就不要变法’——这句话,还是有道理的。”
庄博曰见状,只能装出一副急切的样子“大人!——现在的妖国,暗流涌动,怕是百年不能消。
若是意外丛生,苍生受苦,怕是数十年烽火不止。
大人您身居高位,一步错,再难回首啊!”
齐云海这时严肃起来,坚定地说道“我若是一国之君,还则罢了。
我也不过一介太守,当着陛下与梅君的面变法,岂不是在做出头鸟?!”
庄博曰也不懊恼,接着说道“大人,这变法也不是非要天地倒悬、日月更替。更何况,这变法,也不过是为了自保。”
齐云海沉默了,许久问道“庄祭酒,打算怎么做?”
庄博曰连忙说道“我们可以借温家之事,成立一个部门,将手伸到县里。”
齐云海一挑眉,庄博曰这个计划相当于千乘诸侯去和买菜的抢生意。
自古以来,谁不想把一切全抓在手里。关键是,你有能力抓,但不能抓啊。
你一个诸侯,当然有能力跟卖菜的抢生意,但你这简直是不让人有活路。
他人没了活路,还能让你把日子过舒服了?
你把县城全抓在手里,一众府长怎么办?
不等齐云海否定,庄博曰便率先说道“当然,世上没有人会允许别人的手放到自己衣襟里。”
齐云海尴尬地看一眼庄博曰,那意思好像是在说:你还知道啊?
庄博曰不慌不忙,接着说道“所以,这手,只伸到温家的县城底。”
齐云海神情又是一转换,庄博曰这句话,很符合他的胃口。
庄博曰又接着说“温家必须整治!不然梅君扶持温家……”
听到这话,齐云海立刻打了个颤。
庄博曰有乘胜追击“这次变法,就是针对温家。
但变法,很多时候,变得不是法,是利益再分配。
而利益,便涉及万千人心。四方之事,皆要考证。”
“所以,下臣已经想全了变法开始后的几种可能。”庄博曰来到齐云海面前,一一讲述。
“温家,是不可能不反抗的。然而,他们自身,也斗不过大人您。那么,除了寻求外援,别无他法。”庄博曰接着说道“寻求外援,最可怕的,便是寻求梅君的支持!
所以,我们要引诱温家将白子墨放在他们考虑之外!”
齐云海此时听得口干舌燥,完全被庄博曰的话吸引了!
庄博曰继续说道“想要引诱,太简单了!温家同梅君同盟,无异于战国时期韩魏两国与秦国同盟。很难占到便宜。
所以,温家最想要的还是与同等级的郡守联合!”
“而郡守之中,也确实会有另有异心之徒……”庄博曰把话说到这份儿上,齐云海也是明白了。
“你希望,让我拉拢一些郡守,假装与温家同盟来与我对抗?”齐云海试探着问。
庄博曰连连点头。
齐云海左思右想,觉得不错。
庄博曰再次开口“这个计策最妙的,就是可以与温家上演一场龙虎斗。
到时候梅君见此情形,必然认为大人您焦头烂额,会对您放松警惕……您也就不会首当其冲,被梅君盯上。”
齐云海又是一惊,他没想到,庄博曰在第二层!
庄博曰却又、又开口“而且!下臣也想到了其他可能!那就是与温家交锋时,总有心急的人,想吃热豆腐……”
齐云海更加惊喜“这样,就可以看出来,谁想要对付本太守!”
齐云海实在是佩服庄博曰。
庄博曰这哪里是在第二层,这是高到天上去了!
庄博曰又趁热打铁“这样收服温家,还不会让其他郡守生出‘唇亡齿寒’的警惕之心。”
齐云海连连感叹道“妙啊,妙啊,妙极了!”
然而转念一想,齐云海又忧愁起来“祭酒你定的计划,不可谓不算无遗策,可是,如此浩大的谋划…太容易出意外了。”
庄博曰却得意一笑“无妨。…下臣的师弟,也是该出山的时候了。——可以让他,游走于各郡守之间,缓缓立功。”
齐云海一惊,又喜又恐地问道“你师弟,也在北方?”
庄博曰顺着话答道“师弟马奎,确实在北方。”
齐云海闻言,点了点头,问道“你师弟来,直接做府长如何?”
庄博曰闻言,连连拒绝“师弟是世外之人,不用给他官职。若非要赏赐,也应当我师弟来要。先让他领县长级别的俸禄就可以!”
齐云海故作犹豫“这…你师弟不会埋怨?”
庄博曰笑着摇摇头“我师弟偏爱犬马声色,大人先赏赐这些,也足够。”
齐云海闻言,这才安心。
齐云海虽然信任庄博曰,可也不想被架空。
如果这师兄弟二人都身居高位,齐云海恐怕会睡不着的!
而现在,让马奎领县长级的俸禄,就很讲究了。
从县长这一级别开始赏赐,还是有很大空间的。
若是从府长开始升,马奎就别想出山了。——毕竟,升到郡守以后,怎么办?齐云海退位?
齐云海缓过神来,才想起来,自己和庄博曰讨论的,是温家。
于是齐云海追问道“那…这温家?”
庄博曰淡然一笑“这简单!温家想要的,不过是保障嫡系联姻的利益!我们现在也不能操之过急,先答应,也无妨!”
“温家得了便宜,我们再伸手,他也就无法拒绝了!”
齐云海闻言,舒服的笑道“甚善!妙极了!”
齐云海与庄博曰的一场对话,便定下无数人争名夺利的未来。甚至将会影响整个妖国。
庙堂就是如此。
大人物们合上宫们,讨论妥当,就能决定天下之事。
待世人知晓这些言论时,天下已被收在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