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杰大叔,进来坐坐?”张之林掀开门帘,示意中年修士入内。
面纹老皱的多杰推手立掌拒绝道“多谢张公子好意。”
张之林也不气馁,反靠向红脸膛粗皮肤的多杰,随意闲聊起来“多杰大叔似乎并不信奉南地宗教。”
多杰轻笑“没打仗前,在下一直游走在元鼎省与函谷关做些生意,填补日子。”
“是什么生意呢?”张之林追问。
“倒卖药材。——终年雪域,冰灵洁气,哪怕是内地有的药材,也比不上南地的天生地养。”多杰并不掩饰。
张之林若有所思。
“这么说,多杰大叔您确实没有接触宗教的机会。大叔不是南地修士吧?”张之林沉吟道。
“父亲是。不过在我小时候,就已经举家搬迁到函谷关处。”多杰回应道。
“大叔也认可商国发动的战争吗?”张之林说这话时,眼神清冷如云丛下的雪豹。
多杰直视张之林那清澈无匹的眼眸“不单是我,大多数人,都不喜欢战争。——金珠的光芒,仍在南北两地、四方修士心中。”
“只论这场战争,对九省来说,未必是场灾难。”多杰言辞中若有所指。
张之林收起渐锐渐利的目光,转而嘻嘻哈哈道“多杰大叔您有凝鼎境修为,应是不需要如此尽心吧?”
多杰苦笑“总要混口饭吃。——形式是如此的,暂且也只能如此。”
张之林恍然“大叔也是懂些许佛家手段的吧?”
多杰点头“毕竟要看着张公子。南地的佛修还是给了我一些保命手段。”
张之林失笑“有这么危险?”
“张公子莫要说笑,仅是一次交手,公子就突破了,此等天赋,再谨慎也不为错的。”多杰对面前英姿勃发的少年发出真切的赞叹。
张之林缓缓调动领域“虽然我已凝鼎二星,可与大叔您,还差很多吧。”
多杰点头“张公子与我相差两个境界。不过,风吹旧物谢,又催新物成。我已老,公子却才出汤谷。”
“大叔也知道日升汤谷,落在虞渊?”张之林颇为惊叹。
多杰轻笑“毕竟你我同处一天,相互之间还是会有交流的。”
张之林领域横覆在身,突然盘膝入定。
多杰见状,颇为不解。但张之林不主动出手,他也不会出手阻拦,只是凝神盯着。
渐渐的,张之林的领域将其肉身隐去,如雾遮象,完全看不清张之林的身形了。
多杰并不慌张,两瞳射光,转而微细。如池含月,双眸噙冰“不依身心求智慧功德。”
多杰眼中,一片空明,不见领域,不视肉身,只看那张之林元神清净立地,宛似天莲在雪,净花绽风。
“元神光焰无垢,普净无碍,张公子天赐神质。”多杰由衷钦叹。
又是须臾,紧盯着张之林的多杰微愣“不对。这不是凝鼎二星……”
虽说十日破境、半月升界的修士并非没有。
可多杰从未听说,有修士能在凝鼎境月余突破。
多杰举止惶惶,掏出通灵玉通知大营内的佛修“张之林似乎又突破了。眼下正在我面前设下障眼法。”
片刻,通灵玉中回道“但信我法。不必忧扰。”
多杰轻笑,缓缓摩挲通灵玉“果然…只派一个我,真是深算苦虑。”
多杰亦不多做举动,只轻道“人间典当旧,江月老岁愁。乾坤红日起,又叫天下白。”
倒是多杰身后,另有灵力波动。
多杰古井无波,只静静看着眼前的障眼法。若未有闻,亦如不知。
………
张之林随手抓住一个中年修士“去。带我去李家。”
中年修士见张之林大摇大摆、颐指气使,只得诺诺,心中虽狐疑这是哪家贵人,面上却毫无不满。
“大人,这边就是李国公的大营。——您请,您请。小人就不跟着了。”
张之林装模作样地叉腰点头,一副老爷做派。
中年修士谄媚一笑,弓背退行。也不需转身,竟退得笔直。想是非常熟练。
直到那张笑脸退远,张之林才大摇大摆地走向营门。
门前守卫修士未来得及呵斥,张之林先一步挺身上前“某乃韩世子手下修士,来见李世女李不书,烦请通知,月下同舟同奏之故人来访。”
守门修士心头嘀咕“同舟同揍?——韩家修士,准没好事。”
这边守门修士心底没骂够韩家,那厢李不书竟已亲至。
守门修士一见冷面霜梅的李不书,身子先是一抖,紧接着转身就站回原位。
李不书冷眸旁看张之林一眼,忽然失笑“竟又是在这元鼎省。走吧。”
张之林张目直望李不书背影,怔住片刻,才想起抬脚跟上。
直到二人走远,两名守门修士这才松下心头气,整个人都懒散许多。
“李世女,真不似珠玉女子。”一人感慨。
“女桓温。”另一修士轻叹。
“嘶。——你小子说什么,咱们家世女那般漂亮,也就是人冷傲些,怎和桓温那等…那等……”前者不忿。
“李世女气高心阔,果敢刚武,桓温也未必比得过。”后者反驳道。
“只可惜,是一流中人。不与我辈等同。”后者又是一叹。
引得前者赞同“是啊。”
两守门修士顺势交谈不提,这边张之林则已与李不书来到住所。
李不书一人结庐偏地、置居僻处,倒也无人打扰。
“和家族关系没有缓和?”张之林尽量保持表面的平静,开口问道。
李不书也不遮掩,挑明道“怎么,这不是你所期望的?”
张之林轻咳“你调查过我?”
李不书反问“你不也一样。”
一时沉静。
张之林率先大方承认“我倒确实尝试了解过你。”
李不书并不惊讶“你是来劝我和你一起逃离商国的?你想我跟随你。因为我们是同一类?”
面对李不书洞若观火的逼问,张之林霎时失语。
“既然你我一样恩怨分明,心高气傲,那你应知,李家有负于我,亦有恩于我。我这一身修为,难道不是李家携助的?凭什么让我忘恩,又凭什么教我只知怀恨。”李不书傲然无比,抽剑逼问。
张之林任李不书长剑点胸,并不退缩。
“你怎敢劝一个傲骨不屈的人做随从?”李不书勇追穷寇,不给张之林任何还嘴余地。
张之林在李不书的连连逼问下,没有恼羞成怒,反而且喜且恍然“是了!你我是同样的人。一样不屑同群,一样不甘在下。我怎能凭一己之欲,又怎敢靠你我相类,就做司马相如,引你同我私奔!”
李不书眉眼载欢,挽剑入鞘“倒也是磊落。——看来商乙江没做错决定。”
张之林伸直臂膀,摊手开来“这时刻,只得再借李姑娘一剑使使了!”
李不书讥笑道“我的剑,你已借过一回。上次是看你顺眼,这次,我看你可不顺眼!”
说罢,掌来如虎扑,呼啸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