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紫台无岁月,大漠风沙又十年。
张正和杨端已长成了英俊潇洒的青年剑客,杨婉妡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娇美可爱。
此时鬼手门自掌门人杨敬轩以下共有四五十人,嫡传弟子却只有张正一人。杨端和杨婉妡的武功也是杨敬轩亲自传授,是以此三人的感情又比其他师兄弟亲厚。
六月初三乃是杨敬轩五十岁寿辰。这天一大早,弟子们全都换上了新衣服,把厅堂打扫的干干净净,虽未张灯结彩,鬼手门上下却也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绿洲上还居住着二三十户人家,杨敬轩吩咐说不要惊动旁人,只本门弟子欢聚一天便了。
时近中午,厨房里正在准备酒饭,忽听外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来到门前,紧接着一名弟子快步进厅,呈上一大摞名贴,禀道:“外面有许多武林人物前来拜寿。”
杨敬轩一愣,接过名贴观看,只见第一张上写的是‘崇山末学海东峰敬祝杨掌门寿比南山。’心中大惊:“崇山派掌门人亲来给我拜寿,还自称末学,如此的谦逊,究竟意欲而为?”再往下看,天下八大剑派中的泰山派、恒山派、衡山派、黄山派、庐山派、雁荡派全都到了,只华山派未在其中。其余二三十人或是一派掌门,或是成名己久的英雄好汉,这些人在武林中名高望重,今曰竟同时现身,难道真是给自己祝寿这么简单?
百余年前,崇山派出身的剑仙暴大千死于鬼手门独门暗器鬼手小金莲之下,轰动了整个武林。这不仅是因为崇山派乃名门正派,剑仙辈出,高手如云,更因自古以来从无一个凡人,从无一件凡间兵器能将剑仙置于死地。暴大千的死让崇山派名头有损,更证明了剑仙依然是人而不是仙,只是比其他人武功更高,会飞来飞去而己。
暴大千死后崇山派兴师问罪,而嵩山派身后是人人敬仰的天下剑仙。当时的鬼手门掌门楚世名只说本门确实丢了一件小金莲,却不知失落于何处,为何人所得。崇山派不肯罢休,逼楚世名交出凶手,楚世名无法向崇山派和天下剑仙交待,迫不得己,当场自刎而亡。
嵩山派毕竟是正派领袖,不愿伤及无辜,见楚世名己死,事情的真相难以追查,便勒令鬼手门退出江湖,门人弟子不得踏入中原半步。鬼手门这才远走大漠,从此销声匿迹,直到十几年前鬼手门一位姓张的少年不甘寂寞,偷偷东行,又把华山派大大的得罪了一番。
贵宾光临,杨敬轩不敢多做耽搁,率领三位师弟快步相迎,一边走,心中暗想:“与崇山派的恩怨己过百年,老一辈的人物早已作古,按理说不该再来为难。若说是华山派的主谋,名贴中又不见华山派人物,他们此来有何图谋,倒叫人好生费解。”
来至门前,只见大门外黑压压站了一百多人,稍远处有一行驼队,载着许多箱子,似乎是携带的礼物,有几十名脚夫打扮的人在一旁看护。
杨敬轩紧走几步,抱拳陪笑道:“杨某贱晨,劳动诸位高贤,实在是愧不敢当。”
鬼手门一百多年未履中原,杨敬轩与中原武林人士全不相识,当即有人上前引见,第一位便是嵩山派掌门海东峰。其后是泰山派古岳,衡山派郝大志,恒山女侠谢曼云,黄山派周劲夫,庐山派马千里,雁荡派诸葛阅,这些人都是与本派掌门同辈且在派中位望较高的人物。再往后引见的是八大剑派之外的各路英雄好汉,有的是帮主、掌门,有的是副帮主、副掌门,还有的是派中的长老、堂主,至于各门各派随行的弟子,无论武功多高,名望多显,那也是无缘引见了。
杨敬轩与众人一一施礼相见,又回身引一同出迎的三位师弟李重光、柳子玉,付杰与海东峰等厮见。忙乱了一阵,杨敬轩将众人迎进大厅。
鬼手门的厅堂窄小,只能请各派首领人物入内就坐,其余人众便在院中小凳甚至石头上随便坐下。似乎有些代表本门前来祝寿的好汉尚不及八大剑派的随行弟子在江湖上的地位显赫,厅外又是一番谦逊礼让。
分宾主坐定,弟子献茶己毕,杨敬轩道:“海掌门和各位朋友不远万里而来,必有教诲,鬼手门上下洗耳恭听。”
海东峰笑道:“我们这伙儿人结伴西行,一来要为杨掌门祝寿,这二来嘛……”说到此,稍微停顿了一下。
杨敬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早料定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不请自来,居心叵测,虽言语中不卑不亢,心中实是忧心忡忡,生怕对方提到百年前旧事,或另划出什么厉害题目来,自己一个应对不善,鬼手门可要大祸临头。
李重光等三人也是心头咚咚直跳,目不转睛的盯着海东峰,看他接下来有什么话说。却见海东峰高大的身子端坐椅中,国字脸上依旧笑意盈盈,续道:“九九重阳之曰,剑仙别院招收第三批学道弟子,各派可遴选一、二名杰出弟子前往应试,贵派久居大漠,音讯不便,恐误佳期,特来相告。”
八大剑派之外的武林人士虽多,修成剑仙的却很少,有的门派甚至几十年也出不了一位剑仙。这些修习小周天心法的剑仙只占到剑仙总数的三分之一,且源自不同的门派,常感势单力孤,无法与八大剑派出身的剑仙相抗衡,便渐渐的聚拢在一处,成立了第一个剑仙帮派——仙侠盟。
仙侠盟的剑仙人数超过了八大剑派中的任何一派。以五岳剑派为主的第二个剑仙帮派随即诞生,叫做仙侠会。紧接着,三山剑派出身的剑仙成立了仙侠堂。
仙侠盟的宗旨也是侠义二字,但盟中剑仙来源复杂,有许多亦正亦邪的人物。仙侠会担心仙侠盟坐大之后,脱离正道,在嵩山建了一座剑仙别院,其用意是将八大剑派之外的青年才俊延搅进来,传道授业,教化人心,使其回归本门后不至步入歧途。
杨敬轩所居绿洲偶尔有客商经过,对中原武林的情形略知一二,也听闻过剑仙别院的大名,此时听海东峰说邀请本门弟子前往应试,心中狐疑:“他就算是真心邀我们前往,着一弟子送信便是,何必搞得如此隆重,惊动了大半个武林。”转念又想:“是了,必是百年前那桩悬案已见分晓,查实了与我鬼手门无关。他嵩山派滥施淫威,逼死人命,又将人家的门徒弟子放逐百年,实是武林中闻所未闻的冤案。按理说嵩山派应该遍撒英雄帖郑重谢罪,但其毕竟是正道领袖,当今八大剑派之一,这个脸面如何拉得下来?只好以祝寿为名来此见面,剑仙别院之邀的含意是鬼手门弟子终生不得踏入中原半步的号令己经作废。而其大张声势的前来无非是给足鬼手门面子,让我不好刨根问底,不依不饶。唉,无论如何,鬼手门能够重出江湖也是天大的喜事。”言念及此,站起身来一揖到地,说道:“海掌门再造之恩在下没齿难忘,日后若有差遣,鬼手门虽本领低微,但奔走之劳,绝不敢辞。”
海东峰对杨敬轩的言语十分满意,含笑还礼,说道:“杨掌门太客气了。”
杨敬轩又道:“古先生、郝先生、谢女侠、周先生、马先生、诸葛先生,以及各位朋友的高情厚谊在下同样铭记于心,永不敢忘。”
古江河已六十多岁,是泰山派掌门古星河的亲哥哥,德高望重,较少顾忌,说道:“这一百多年让你们受委屈了,有道是若非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今后贵门大展鬼手绝技,造福武林,扬名天下,前途不可限量。”
杨敬轩忙道:“古先生过誉了,我们这点微末技艺,哪敢在天下英雄面前出丑露乖?若能追随骥尾,为武林正道略尽绵薄之力,平生之愿足矣。”
衡山派郝大志笑道:“杨掌门总是过谦,江湖上谁不知道鬼手门巧妙绝伦的暗器手段?一百年前已炉火纯青,现今只怕更加神鬼莫测了。”
杨敬轩连声道:“哪里,哪里。说来惭愧,百年来鬼手门闭门思过,痛悔前非,连历代祖师传下来的保命功夫也荒疏了。”
恒山派谢曼云性子腼腆,脸上始终带着微笑,没有开口说话。
黄山派周劲夫性子憨直,说道:“又是闭门思过,又是痛悔前非,剑仙暴前辈真是你们害的?”
杨敬轩大窘,不能说是,又不好说不是,喃喃的道:“这个、这个……”就连李重光等三人也吃了一惊,面露尴尬之色。
海东峰心中大怒,暗骂周劲夫口没遮拦,不通世务。但周劲夫是黄山派高手,黄山派和庐山派、雁荡派合称三山剑派,这三派的创派祖师乃一师之徒,是以派中弟子同气连枝,互称师兄师弟。五岳剑派要领袖群雄尚需三山剑派多方匡助,不好大庭广众之下使其难堪,只得啍了一声,没有发作。
庐山派马千里和雁荡派诸葛阅二人也吓了一跳,知道周劲夫言语莽撞,不合时宜。马千里忙道:“江湖恩怨多源自一场误会,海掌门率领我们到此,当然是为杨掌门祝寿,更是武林中消弥隔阂,共创未来的盛举,就算有什么过错是非,当然也一笔勾销了。”诸葛阅附和道:“正是,正是。”
便在此时,一名弟子走进厅来,禀道:“崂山派乔庭木前来拜寿。”
杨敬轩道:“各位稍坐,在下去迎接一下乔先生。”海东峰笑道:“乔老弟也来了,倒是稀客。”
崂山派门下弟子多行事乖僻,性情孤傲,此次嵩山派远赴大漠并未邀其同行,崂山派得到消息也不和大众汇合,而是跟在队伍之后,前后脚的到了。
杨敬轩来至门前,见大门外站着一老一少。年青人在前,衣着朴素,面色红润,三缕墨髯在胸前飘洒,后面那位老者,衣饰华丽,白发无须,脸上布满皱纹,一双眸子却黑如点漆。稍一犹豫,向年青人道:“乔先生大驾光临,在下迎接来迟,恕罪、恕罪。”
乔庭木见杨敬轩能认出自已,显然鬼手门获罪百年,艰难困苦之中仍代代相传,没忘了江湖中有崂山一派,心中十分得意,笑道:“好说,好说。”
崂山派内功精猛刚劲,修练时极耗真元,练到五年时两鬓斑白,练到十年时皱纹堆垒,练到二十年时形如枯槁,直到三十年后,内功大成,容颜回春,若修炼到四十年,相貌上反如二三十岁一般。
杨敬轩将乔庭木迎入大厅,乔庭木只向众人微笑点头,算是打过了招乎。那名貌似老者的崂山派青年弟子自然被安排在院中坐下。
时近中午,鬼手门弟子将附近居民家的桌椅板凳全部借来,勉强开出宴席。大厅里的几桌还算丰盛,院中的十几桌因无食材可用已颇为寡淡,杨敬亭和李重光等人连连致歉,好在窖中藏酒甚多,尽可一醉,大家并不觉得十分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