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仁是华山派的少掌门,并非无名之辈,他变身为魔的事更不是区区小事,药公再忙,也该有所耳闻,张正如此说,那是摆明了药王门跟姓沈的无关,你们不要顾忌。
朱凤山和武青峰闻言之后,心下轻松了许多,他们见张正不说沈从仁的去向,还真怕此人跟药公有什么牵连,自己一个处置不当,惹下麻烦。
当下朱凤山道:“不知道也好,药公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这些江湖小事,咱们处置了即可,就不必让药公前辈费心了。”
武青峰也道:“正是,沈从仁这个大魔头的恶名,若传入药公耳中,没的污了他老人家的耳朵,既然药公不知,那是最好不过。”
李倾阳听他二人不问沈从仁的下落,都在上赶着奉承药公,心中一动,暗想:“不好,我平日足智多谋,最能忍耐,怎么今天稍有不顺,动起肝火来了?这小子是药门弟子,须得罪不得。”但他方才对人家颇有微词,不好转变的太快,忙命人腾出一匹好马给张正,让弟子带话说‘当误了您一天的行程,华山派深为致歉。’
张正向送马的华山派弟子连声道谢,对于站在一旁的华山派掌门却没有理会。李倾阳心下略感无趣,顾及自己的身份,不好再向二人说话,转向朱凤山和武青峰道:“二位师叔,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总要分头寻找一番,咱们还在昨天住宿的地方会合如何?”
朱凤山点头道:“可以。”
李倾阳率众离开,朱凤山和武青峰也未久停,和张正、郭采莹作别之后,向东方大路上走去。
张正和郭采莹见二人步履潇洒,脚下却是极快,须臾间消失在大路的尽头,心下均感佩服,张正道:“这两位剑仙的武功,似乎还在冯前辈和陈前辈之上,一晃数月,也不知两位前辈怎样了,冯前辈的伤好了没有。”
郭采莹道:“冯前辈断了一臂,就算养好了伤,也是落下残疾,哎,真是可惜了。”
张正也叹了口气,心想:“药公说大地球境能接续断臂,但断臂已经失落,那就没办法了。果真如此吗?那里的医术当真比药公还要高明?”
二人各自上马,向着太原的方向缓缓而行,郭采莹道:“师兄,咱们是今天进城,还是明天?”言下之意是,若要今天进城,可须快马加鞭了。
张正不知沈从仁对付乔庭木的进展如何,心想还是再等一天,比较妥当,说道:“这里离太原还有一二百里,再走一天吧。”
这一日,二人只走了七八十里路,在一处大店投宿,休息一晚之后,第二天继续出发,于中午十分,已进了太原城西门,走在了繁华热闹的大街之上。
郭采莹看着两旁熟悉的街道,听着叫卖声、嬉笑声、交谈声、小孩哭闹声等各种声音混在一起的乡音,心里一阵激动,眼睛也湿润了。但随即想起乔庭木和乔之华也在家里,只怕一见面就会逼自己成亲,欢喜之中,又裹挟了无限烦恼。
来至郭府门前,门上人见大小姐回来了,慌忙上前迎接,有人已小跑着向老爷夫人送信。
郭采莹一边往里走,向张正看了一眼,见他神色自若,似乎比路途中还坦然许多,心想:“师兄不光武功好,定力也深,明知道一场磨难就在眼前,还这么沉得住气。”问身边的郭福道:“我父母的身体好吗?”
郭福道:“夫人还好,老爷他……”
郭采莹的心头砰砰直跳,忙道:“病了?还是受伤了?快说!”
郭福道:“没受伤,就是乔先生来后,他们吵了几架,老爷很生气,就病倒了。”
郭采莹怒气上冲,恨恨的道:“崂山派可恶,那一老一小在哪里?我找他们算账!”
郭福的脸上现出一丝喜色,说道:“小姐,乔先生走了,您不用见他了。”
此言一出,张正彻底放心,郭采莹却是又惊又喜,一把抓住郭福的手臂,大声道:“真的?他们真走了?”
郭福被她抓得手臂生疼,咧着嘴道:“是、是真的,前天晚上,有个人来找乔先生,两人在厅里说了一会儿话,好像不甚投机,最后还动上了手。他们打得太快,我站在厅外,没看清谁输输赢,最后乔先生就跟那人一起走了。”
张正知道来找乔庭木的人必是沈从仁,心想我也不算对他有什么恩惠,他在落难之际,言而有信,说到做到,倒也算个君子,问道:“乔先生走了,乔兄呢?”
郭福道:“只有乔先生一人到此,小乔先生没来呀!”
张正和郭采莹都很意外,原来乔兄没和乔前辈在一起,那乔前辈急着逼我们回来做什么?难道是乔兄随后才到?
二人在郭福等人的簇拥下先来到郭天翼养病的房间,郭天翼已经得到消息,欢喜之下,命身边的两名仆人搀扶自己,便要下地迎接。
郭采莹进房间后,先叫了一声:“爹!”抢步上前,扶着郭天翼在床上躺好,再退后两步,在床前跪下,却不磕头,转过脸来,俏生生的看着张正。
张正见她如此,乃是要自己和她一起向她的父亲磕头,心想:“师妹的父亲,便如是我的父亲一般,便磕上几个头,又有何妨?”连忙跪在郭采莹的身边,和她一起,恭恭敬敬的磕下头去。
郭天翼近月来被乔庭木所逼,抑郁成疾,今天忽然见到女儿,不由得老怀大畅,再看看张正,相貌俊美,举止端方,和女儿正是天生的一对,心下更是欢喜,一边擦眼泪,道:“快起来,快起来,坐下说话。”
有人搬来两把椅子,张正和郭采莹就在床边坐下。
此时郭天翼喝药的时间到了,一名仆人端上来一碗浓浓的药汤。郭采莹道:“爹,我喂您喝吧。”一边说,一边把药碗接了过来。
刚喂了两口,门上人来报,有几位武林人物来访。
郭采莹拿过名贴一看,是几个本地的武林人士,先前和家里有些来往,在李家闹事的那段时间却又消失不见,可见都是些见风使舵之辈,说道:“爹,这些人没一个真朋友,您的病还没好,别见了吧。”
郭天翼道:“那多不好,本乡本土的,日后还要见面。嗯,要不你替我见一下,有两位你也认识。”
郭采莹刚刚到家,不愿离开父亲,向张正道:“师兄,我喂爹爹喝药,你替我见客吧。”
张正心想:“到了师妹家里,向伯父磕几个头是应有之义,但要替她父女见客,这个……传扬出去,似乎有些不便。”说道:“师妹,那些人我都不识,还是你去见客,我来喂伯父喝药吧。”
郭采莹笑道:“好啊,多谢你了。”
郭天翼咳嗽了两声,道:“你这孩子,阿福、阿禄都能喂,怎么能麻烦贵客。”
郭采莹的脸上微微发烧,凑近父亲身边,背对着张正,低声道:“爹,他是自家人,没关系的。”说罢,转过身来,把药碗递给张正,脸上闪现出一丝幸福的光彩,快步出房而去。
事已至此,张正也不好推辞,只得端着药碗在床边坐下,道:“郭伯父,我喂您吧。”
知女莫若父,郭天翼早知道女儿的心意,心想张正若能做了自己的女婿,那是最好不过,可这中间阻碍颇多,不知我郭家有没有这个福气,微笑道:“好、好,多谢你了。”
郭天翼的病,全是心情郁闷所致,乔庭木一去,已经好了一半,再见到女儿归来,心中欢喜,精神更见好转。往常郭福、郭禄等人喂药,喝一半,撒一半,半个时辰也喂不了一碗,此时张正来喂,郭天翼一勺一勺的喝下,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已把一大碗药喝得干干净净。
郭福又在碗中倒了半碗清水,张正仍然用勺子喂郭天翼喝下,算是漱过了口。几个郭家的仆人见老爷顺利的喝了药,都对张正交口称赞,说他又细致,又有耐心,是个十分难得的年轻人。
张正的心里也是一阵轻松,感觉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正想把手中的药碗放下,忽听房外郭采莹的声音道:“师兄,快出来,你看谁来了。”
张正听外面脚步声轻快,来者非止一人,却猜不出何人来访,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手拿着药碗,迈步走去房门,一抬头,只见笑盈盈的郭采莹身边,立着一位黄衣少女,正是自己鬼手门的师妹杨婉妡。
他做梦也想不到妡妹能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时间目瞪口呆,傻愣愣的盯在杨婉妡的脸上,说不出话来。
杨婉妡见他一副失魂落魄,又有些吃惊发窘的样子,心中有气,眼光看向别处,冷冷道:“你拿个碗做什么?跑到人家家里要饭来了?”
张正的心里又是一惊,连忙把碗藏到身后,又觉她已经看见,藏也无用,心里一慌,“啪”的一声,药碗落地,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