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六斤道:“孟大哥,这味道又臭又怪,到底是什么东西?”
孟九斤道:“这是神兵门从西方拜火教取来的一种油料,叫做石油,遇火即燃。”
梅六斤变色道:“遇火即燃?他们要放火!咱们怎生逃出去才好?小小!”他活了一把年纪,双眼早盲,嘴上说咱们怎生逃出去才好,心里真正担心的只有孙女一人,说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叫出了孙女的名字。
梅小小有爷爷和祖师爷爷在身边,反不觉得如何害怕,说道:“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要不,要不,咱们请客人先走吧。”
孟九斤看了她一眼,见她低下了头,双颊上一片晕红,又看了一眼旁边略显清瘦,但英气不减,相貌堂堂的张正,心中恍然,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梅贤弟,你说说,假如有人承受了圣宝,但他来历不明,自小习练的也不是咱们到武功,咱们能相信他,救助他,把希望全寄托在他的身上吗?”
谁都听得出来,他口中所说的假如,便是真真切切站在眼前的张正。梅六斤略一迟疑,说道:“事已至此,除了尽量助他、护他,难道还有别的办法?他就是坑蒙拐骗之徒,大奸大恶之辈,终归是他承受了圣宝,咱们这些人恐怕转眼就要葬身火海,可没有几百年的时间,再修炼圣宝,再选择良人啊!”
孟九斤也知他说的有礼,可张正毕竟是剑仙一派的弟子,他魔功大成之后,能不能心向魔道,忠于魔道,为魔道的复兴出力卖命?
地道中兵刃相交声更近了些,似乎是来人步步紧逼,孙务实步步后退,渐有不支之势。
孟九斤牙关一咬,说道:“梅贤弟,无论如何,咱们的万年魔功不能成全外人,我舍得这一身皮囊,你舍得你的宝贝孙女吗?”
梅六斤一时没明白他话中之意,说道:“什么?我的宝贝孙女……”
旁边梅小小低声道:“为了咱们魔道的中兴大业,我、我愿意。”说到最后,声音愈小,几不可闻。
孟九斤见此情景,心里叹了口气,猛然双臂一震,衣袂飞扬,腰间铁链一阵哗啦啦大响后绷得笔直,铁链前端的两个大铁球竟然离地二尺,定在了空中。
张正和梅小小想不到他突然发作,心中一惊,不自禁的向后倒退。
梅小小铁鞋沉重,身子后退,脚下未能跟上,身子一歪,便要摔倒,张正忙伸手相扶,梅小小心跳如鼓,腿软脚软,再也禁受不住,顺势倒在了张正的怀里。
梅六斤看不到孟九斤震衣襟,起铁球的威势,但能感受到囚室内真气鼓荡,杀气逼人,忙道:“孟大哥,你怎么了?孩子们好好的,你可别吓坏了他们。”
孟九斤长眉倒竖,厉声道:“小子,要我救你,需答应我三个条件。一,对天盟誓,日后若背叛魔道,身败名裂,尸骨无存。二,从此改名,叫做张诛仙。三,娶小小为妻,现在就拜堂成亲。”
张正搂着梅小小的身子,明知这三个条件一个也不能答应,却是心乱如麻,喉头似被什么东西噎住,说不出话来。当他鼓起勇气,把梅小小的身子轻轻推开,正想出言拒绝,地道里孙务实急迫的声音道:“好好好,行行行,我们全都答应,全都答应!”
孟九斤道:“那好,他还差十一颗圣宝未服,拿出来吧。”
孙务实道:“在我这里,谁来替我一下,我取圣宝给你。”
梅六斤道:“长剑留下,我替你抵挡一阵。”说罢,纵身跃进了地道。
他身子刚进地道,孙务实空手从地道里闪出,伸手从背后取出一个长条包裹,说道:“在这里了。”
张正见此情景,心想我再不表态,可就太晚了,忙道:“且慢,我……”
孙务实料到他下面会说什么,哪能容他往下再说,不及打开包裹,反手一指,点中张正的哑穴,张正立时张嘴瞪眼,说不出半个字来。
他这一指上的内力利如刀剑,细如发丝,张正体内的魔道内功未及反应,已然被封了穴道,虽然此举可能对张正的身子有害,但实逼处此,那也顾不了许多了。
孟九斤见孙务实点了张正哑穴,脸上变色,大声道:“为什么不让他说话?把穴道解开。”
孙务实笑道:“他是个实诚孩子,不会说话,我替他说了吧。”
孟九斤道:“他自己有嘴,让他自己说。”
孙务实不理孟九斤的话茬,自顾说道:“第一,我是他叔叔,代他对天盟誓,今后他若背叛魔道,我和他都不得好死,尸骨无存,死无葬身之地。第二,他改名叫诛仙,今后我们大家都叫他诛仙,他若是不答应,也叫我们两个身遭横死,死后的灵魂在地下不得安宁。第三,和小小姑娘成亲,嗯,很好,现在就让他们拜堂。”说罢,左手袍袖一拂,拂中张正双腿腘窝处的委中穴,张正双腿一屈,跪在了地上。
孟九斤见孙务实用强,显然是张正不同意这三件约定,怒气上冲,身子左侧的铁链抖动,铁球高高举起,便欲向张正的头顶打落。
梅小小眼看祖师爷爷要伤害张正,心中大急,和身向前一扑,跪倒在了张正面前。
孙务实在孟九斤铁球举起时,心头一紧,双掌一上一下,一阴一阳,做好了以肉掌接对方铁球的准备。待见到梅小小抢跪在了张正对面,心中大喜,暗想:“小丫头有情有义,浑小子死不了了。”伸掌搭在张正肩上,向下一压,口中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礼成!”
他说话的速度极快,当说到礼成时,只将张正的身子向下按了一下,梅小小也只跟着磕了一个头。按理说,二人胡乱拜了一下,既没拜天地桌,也没拜双方的父母长辈,算不得礼成,偏偏此时梅六斤在地道里喊了一声:“礼成了?”
孙务实道:“正是,恭喜梅兄,贺喜梅兄。”他是张正的叔叔,梅六斤是梅小小的爷爷,他不肯自降身份,称呼梅六斤为梅兄。
一阵紧密的兵刃撞击声过后,梅六斤一边大口喘气,说道:“同喜,同喜,快、快来帮忙!”
孙务实眼望着孟九斤,笑道:“梅兄莫慌,这就来了。他们小两口成了亲,咱们就是自家人,自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孟九斤一生刚硬,虽自幼便遭囚禁,但年长之后,艺高胆大,成为一众魔道囚徒的首领,即使面对神兵门的掌门、堂主,也没输过气势,失过身份。此时见孙务实在自己面前瞒天过海,意图胡赖,如何不恼?心想梅贤弟眼瞎,梅小小年幼,我孟九斤可不是好欺负的。高高举起的铁球猛的一沉,便要向下砸落。
便在此时,梅六斤痛哼一声,似乎已经受伤,紧接着蹬、蹬、蹬,连退数步,一只脚踏进了铁门。
孙务实心头一紧,暗想:“梅六斤不是那厮的对手,事已至此,浑小子是死是活,我们的中兴伟业,全在你一念之间吧。”想到此,右手一抖,将长条包裹打开,里面赫然露出一条干枯的手臂,喝道:“剩余的圣宝在这里面,给你!”掌上内力一弹,手臂向孟九斤飞去。
孟九斤将手臂接在手里,见是一条成年人干枯的左臂,已料到剩余的圣宝融入了这条手臂的穴道,再抬头时,孙务实已冲出铁门,梅六斤浑身是血的倒退而回。
梅小小吓得哭了出来,连忙上前给爷爷包扎伤口,梅六斤反而宽慰她道:“不碍事,咱们打铁磨刀的时候,一个不小心,不也在身上溅几点火星,划几道口子吗?”
梅小小起身之后,张正孤零零的跪在地上,此时孟九斤若要打他、杀他,易如反掌。但真到能动手时,却又犹豫起来,此人毕竟承受了圣宝,真把他杀了,魔道复兴无望,甚至香火断绝,这样天大的干系,自己如何承担得起?
孟九斤高举铁球,迟疑不决,梅六斤道:“孟大哥,我孙女婿身上的伤怎样了?倘若棘手,咱们先冲出去再说,方才神兵门的人都在往外走呢。”
他之所以赶将过来,乃是发觉神兵门的看守向外乱走,各个囚室的囚犯也乱了起来,心里挂念孙女,这才找到了第二重地牢。后来从孟九斤口中得知遍地流淌的是石油,遇火即燃,心中大急,已决心向外逃走,但此后种种情事纷至沓来,直到此时才有机会向孟九斤建议快走。可是他刚说完那个“呢”字,地道中有人猛喝一声:“拿命来!”孙务实瘦小的身影从铁门外倒飞进来,撞在对面壁上,又跌落在地,口中鲜血狂喷。
这一下,囚室内人人震惊,一齐看向铁门,只见铁门处一片金光,耀人眼目,看不清金光内是何景象。
忽然,金光正中裂出一条缝隙,两条人影自金光内跃出,各挺长剑,一左一右,护在铁门两侧。
二人站好之后,金光骤然消失,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而入,双锤在空中一碰“当”的一声巨响,怒喝道:“姓张的小子,你跪在地上干什么?向魔道余孽屈膝投降吗?给我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