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谷坊市背靠东边卧龙山,面朝西边伏龙江,北边九重山脉青云岭,南边荒古战场飞凤林。”
寒冬腊月,纸鹤腾空,吱吱呀呀。
江月白搓着手坐在陶丰年身边,听他‘指点江山’。
她知道九重山脉青云岭是天衍宗山门,也知道东边卧龙山是云国边境。
“爷爷,你说这苍国是不是故意的,云国那山叫卧龙山,他们就给那条大江起名叫伏龙江。”
陶丰年笑道,“苍云两国作为中原三洲九域中最强盛的两个凡间大国,自古征战不休,我也是云国人,卧龙山下藏英魂,飞凤林中埋忠骨,若非意外踏入修真界,我已投笔从戎,上了战场厮杀。”
一路行来,纸鹤飞得慢,飞得低,周边不是山就是树,江月白看得腻了,取出装有冰甲虫王的琉璃瓶。
昨夜将草木精珠喂给它,此时已经不再装死,正对着瓶壁散发寒气,意图逃走。
陶丰年扫了一眼,“你神识微弱,祭练之事循序渐进,三五日便能成功。”
江月白点头,昨夜陶丰年帮她看过,虫王虽怪异但无害,可以被祭练。
成功之后只需神识一引,顷刻间便能在周身展开冰甲防御,或者冻结敌人,比掐诀施法要快。
完成今日祭练之后,江月白收起琉璃瓶。
“爷爷,你可曾以水灵气施展过草木诀?”
陶丰年怔愣了下,“缘何有此一问?”
江月白将那日怪异说明,陶丰年拧眉思索,曾经一无所知的丫头,短短时日就已让他无法指点。
“这五行转换之道,你还需请教黎九川,爷爷才疏学浅也不清楚个中奥秘。”
“好吧,那草木诀呢,我昨夜一直在想,草木诀既然可以掠夺草木生气,那能不能掠夺人的生气?”
话音刚落,陶丰年猛的盯住江月白,眼神极为认真,叫江月白头皮一紧。
“此乃邪道,说说便可,万不能在人前施展,否则宗门饶不了你!”
“我就是好奇嘛~”
“草木诀本质便是掠夺,草木生气,妖兽生气,人之生气皆可掠夺,人若被掠夺生气,损的便是寿元。草木诀不修到五层顶,不会致人死地,宗门这才传下这道法术。
“那掠夺人的寿元之后,可以反哺给其他人吗?”江月白又问。
陶丰年摇头,“自然不能,以草木诀掠夺的生气,只能反哺草木,快到了,坐稳。”
纸鹤陡然下冲,江月白抓住陶丰年衣袖举目眺望。
山河壮丽,烟波浩渺,茫茫林海,万木峥嵘。
纸鹤落在飞凤林外,陶丰年带着江月白徒步其中,树影斑驳,虎啸虫鸣,入目之处皆是藤缠树绕,哪来坊市?
江月白自打踏入林中,总有种此地极其危险,必须立刻返回之念。
七拐八绕,参天古树挡住去路,陶丰年停下脚步。
“把手按在树上,注入灵气试试。”
江月白半信半疑,走上前去按下手,灵气才一注入,半条手臂穿入树中。
她惊奇的睁大眼,维持灵气输出,径直踏进树中,眼前豁然开朗。
清风徐徐,雾雨飞扬,行人如织,热闹喧嚣。
道旁店铺幡旗招展,商贩叫卖穿透云霄,铁匠铺前灵兽晃头喷火,孩童欢笑叫好,打铁学徒挥舞大锤,叮叮当当。
浓郁的市井之气,扑面而来。
“树后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座坊市?”
江月白回身,背后仍是一棵古树,随意生在道旁。
陶丰年走到身边,“周边有凡人出没,自然要有些遮掩手段,其他地方亦是如此,这边走,先去给你买身新衣服。”
“坊市内虽安全,但也有宵小之徒专挑财大气粗又不谙世事的宗门弟子下手,我们需小心些,财不露白,别被人盯上。”
“知道了爷爷。”
江月白扯着陶丰年袖子,仰头四顾,看什么都新鲜,一双眼都不够用。
此处有凡人城镇的烟火气,也有修者地界的仙气。
譬如穿行传讯的黄符小剑,譬如头顶拉车的双头大鸟,譬如道旁摊贩手里,燃着火尾乱飞的符箓。
“瞧一瞧看一看喽~乾坤坊各类法器年末清仓,绝对比山海楼物美价廉。”
“书山坊新到法术玉简,还有元婴真君修行心得,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仙草楼今日赌丹即将开始……”
“各种灵兽幼崽便宜出,道友给孩子买一只玩玩呗,你看这炎虎猫多可爱,买了不亏。”
“两位,住店吗?”
一个练气三层男修拦住去路,江月白仰头看去。
“我们栖云阁客房物美价廉,内附聚灵阵,安全也有保障,一晚只需两块下品灵石,要不要住一晚?”
陶丰年摆摆手,推着江月白走进裁衣店。
待到出来时,江月白换掉天衍宗弟子服饰,一身翠青小裙,深浅交织犹如麦苗,生机勃勃。
陶丰年也换了普通长衫,腰间插着烟杆,牵着江月白如同带孙女游玩的散修。
“好多人好热闹啊。”
“年末时节都比较清闲,天衍宗弟子年末小考要准备符箓法器,各地门派也腾出手招新,所以坊市里活动的人便多些。”
天衍宗年末小考主要针对外门和内门弟子,考核不通过便要降级,内门降外门,外门降杂役。
小考过后便是练气七层以上杂役入外门的考核,她现在还不够格,也就不必关心。
路过南谷坊市中心,参天古树下幡旗招展,人声鼎沸。
“灵鹤门,御灵门,百阳宗,赤霄宗,金刚台……这些都是修仙门派吗?”
“对,中原地界除了天衍宗,还有二十四个大小宗门,每隔几年就会在中原各地坊市招募散修入宗,今年轮到南谷坊市。”
江月白眼界大开,“我还以为这天下只有天衍宗一个仙门,没想到有这么多,还只是中原地界。”
“不止门派,中原地界还有许多修真家族,数都数不过来。”
江月白伸长脖子看,发现那些散修在各个门派摊位前领了令牌就走。
“他们拿令牌要做什么?”
陶丰年解释道,“像你这样的童子入门,只需测资质和心性便可,散修不一样,除了资质更看重能力。”
“所以要领取不同的任务,大多数都是到飞凤林深处猎杀妖兽或者寻找天材地宝,这也是各地宗门压制妖兽数量,收集资源的一种手段。”
走过坊市中心,街道上摩肩接踵,极尽繁华。
“来来来,新鲜猎杀的黑角犀,犀角完整可炼制八品法器,犀皮微瑕,可炼制九品皮甲,有没有要的?”
道旁巨大木架上倒挂着青铜皮色的独角犀牛,壮硕修士手持斩骨刀吆喝,一群人围在旁边争相竞价。
“跟我们村里岁末杀年猪一样,那是在干什么?”
江月白素手一指,对面楼阁上,一名筑基男修端坐于丹炉前,心无旁骛,全神贯注。
楼下人群三两聚集,窃窃私语。
“他上一炉炸丹,害我输得惨,这回我就赌他一颗不成。”
“他炸丹还不是因为你在下面吆喝得太大声,扰人心神。”
“炼丹之事炸上几回都正常,我观他这次稳重,按他平均水准,成丹五成有戏。”
陶丰年看了片刻,“仙草楼赌丹,让炼丹师当众炼丹,众人可以押他的成丹率,若是押中,仙草楼有礼奉上。此乃招揽生意的手段,各地也都纷纷效仿。”
“除了赌丹,还有斗符,解阵等等乐事对应修真六艺,且当众炼丹最是考验炼丹师心神专注的程度,对炼丹师颇有好处。爷爷要去仙草楼寻个老朋友,对面有书局你可以先去看看,莫要乱跑知道吗?”
“嗯嗯,爷爷去吧,我就在这附近看看。”
陶丰年给了江月白一个传讯纸鹤,挤开人群走进仙草楼。
江月白看了一会赌丹,竟听那些人瞎胡说,也没见楼上修士开丹炉,顿感无趣,又环顾四周。
“老娘这神机锁可不是再练几年就能解开的,脑子蠢钝就别来丢人,赶紧滚。”
对面巷子口,一群孩童并几个大人围着一小摊,各个手拿木质器物眉头紧皱。
摊主是个粗犷女修,坐在一张复杂精巧的木椅上,随处可见齿轮机关,她膝上盖皮毯似是没有双腿,正拿锉刀磨制木条,落得满身木屑。
江月白好奇走过去,见小摊上尽是机关傀儡物,旁边竖一木牌。
【解九道神机锁,送七品飞核舟,限十岁以下孩童】
“飞核舟是什么?”江月白问。
女修头也不抬,“雷音核桃雕刻成舟,遁速如电,七品飞行法器。”
江月白眼睛亮起,“只要解开九道神机锁,当真就送?”
女修吹开木屑抬头,仔细打量江月白。
“看着倒是个机灵的,老娘在这里半个月,还从未有人挑战成功,三块下品灵石挑战一次,且用时不能超过一刻钟,想清楚了?”
江月白还未说话,旁边七八岁的男童突然嚎哭。
“我解不开哇——”
他一哭,其他被难哭的孩子也跟着哭起来。
“太难了,我不玩了。”
“哭哭哭就知道哭,老子三块下品灵石就给你浪费了,混蛋玩意儿!”
男人脱了鞋追着自家孩子打,消失在巷子里。
女修轻笑扬眉,“小孩,还挑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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