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眼睛适应强光,江月白逐渐看清,山林之中,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恐怖的深坑和被夷为平地的树林。
青衣少女单手持剑,剑指坐在地上的蓝衣少年。
少年手中抓着一把剑鞘,看样式,是女修手中那把剑的剑鞘。
两人都是稚嫩面庞,年岁不超过二十,但是修为如何,江月白却看不清楚。
“你,你使诈!”少年气急败坏,那神情样子,还真与谢景山有几分神似。
少女神态慵懒,抬手朝鼻梁上推,推了个空又看看自己的手,莫名叹气。
“又忘了唉……拿着吧,别来烦我,不然下次,我可能真的会杀了你。”
少女将剑丢给少年,径直从他身旁走过,朝着深山密林中去。
江月白的视线跟随在少年身侧,只能远远的看着少女消失不见。
紧接着,画面一转,中间也不知发生何事。
月下山巅,少年与少女坐在悬崖边,两人衣衫都与之前不同,看起来也年长了一些,中间应该过了很长时间。
少年递给少女一葫芦酒,“我叫林风,你呢?”
少女接过酒葫芦,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姓林啊,那你将来必定能称霸一方。”
林风不解,“称霸一方和姓什么有关系?”
少女仰头灌了一口酒,抹去嘴角酒液,“当然,不过说了你也不懂,这酒真没劲,回头我用蒸馏法提纯试……呃……算了,这个不科学的世界,蒸馏法还没一道法术来得有效。”
“你这个人,怎么嘴里竟是些怪言怪语?”
少女苦笑叹气,“我是被绑架到这里的,自然跟你们不同。”
“你这么强,竟还有人能绑了你?”林风一脸不敢置信。
少女又灌了一口酒,打开话匣子,“就有那么个东西,不顾我个人意愿,将我丢在此地,非要我完成这个任务,那个任务,用各种奖励勾着我,说是为了我好,实际上跟绑架,跟驯兽有何区别?”
林风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绑架你的人,很强?”
“嗯,就像你们口中的天道一样强大,虽然在这里能够长生不老,但我还是想回家。对了,我叫陆……叫陆行云吧,坐看行云流水的行云,很高兴认识你。”
陆行云对着林风伸出一只手,林风不明所以,陆行云又笑着收回手。
林风看到陆行云眼底苦涩,想了想道,“你这个人虽然古怪,但是挺仗义,跟我认识的人都不太一样,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帮你,助你回家。”
画面再次变幻,江月白看到两人同进同出,一起修炼,一起游历,一起深入秘境,一起面对危险,一起绝地反杀。
两人一起成长,变得更加默契,很多时候只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意思。
陆行云无论什么时候,身上都带着与她外貌不相符的成熟,和一点慵懒。
而林风,确实很像谢景山,总是神采奕奕,桀骜难驯的样子,在陆行云周围鞍前马后。
陆行云平常不怎么笑,但她笑得最多的时候,就是林风在她身边逗她的时候。
这一幕幕,都能让江月白联想到她和谢景山相处时的情景。
可她并不会生出旖旎的念头,因为她始终把谢景山当成傻弟弟,算是自私的用谢景山去弥补她对亲弟弟的亏欠。
陆行云身上有很多神秘之处,她也十分聪明。
她能够在看过林风的剑法之后,立刻找出破绽之处,指点林风改良剑法,甚至是修行功法。
无论是在画符,布阵,炼丹还是炼器方面,陆行云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并且妙想不断,青出于蓝。
除了聪明和神秘之外,陆行云也格外刻苦和专注,她身上有一股劲,常常废寝忘食的钻研一道,心无旁骛,极其自律,这种时候林风也无法让她分心。
陆行云常说,她想知道,修仙到底是科学还是神学。
时光荏冉,两个人一起走过无数个春夏秋冬,所有的一切都水到渠成,无论是他们的修行还是感情。
在逐风的这段记忆中,没有什么大风大浪,他们自然而然的牵起手,成了一对道侣。
只是他们很低调,并未举办结侣大典,知道这件事的人也不多。
什么改道号,给陆行云为仆的浑话,也是那时传出去的。
也是那段时间,九重山脉中青云峰上,一个小门派因为陆行云出手相助,免于灭门之祸,要奉陆行云为祖师。
或许是因为陆行云那时漂泊半生,又跟林风结成道侣,踏遍三山五岳也找不到回去的路,想着找个地方落脚,修养一段时间。
陆行云便在九重山中,建立了天衍宗。
而那段时间,林风一直在帮陆行云忙活组建宗门事务,很多宗门规则都是从归元剑宗那边照搬过来的。
或许在林风看来,他和陆行云就应该这么一直携手,走到大道之巅。
但,陆行云显然与其他人不同。
记忆画面的跳转,让江月白弄不清中间到底过了多久,只看到九重山中从一片荒芜,到楼阁林立,从杳无人烟,到人流如潮。
山下飞凤林边,陆行云和已经成了逐风剑君的林风相对而立。
逐风满脸不敢置信,“你刚才说什么?”
陆行云一身青色的宽袍大袖,黑发披在身后,带着慵懒又疏狂的气势。
“我说,我要修无情道。”
逐风拳头紧握,眼神痛苦,“为什么一定要修无情道?”
陆行云垂眸,不知想到什么,哼笑了下,“天道无情,我想取天代之,可不就是要修无情道?”
轰隆隆!
陆行云随口之言,竟惹得天怒,逐风惊讶抬头,见风云突变,便知她是当真的。
“为什么?”逐风又问,满眼不解。
陆行云蹙眉,“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想做,便去做,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任何事,阻拦我的脚步。”
“即便是我?”
“即便是你!”
逐风浑身一震,看陆行云转身欲走,出手阻拦。
也就是那一瞬,陆行云回身甩袖,毫不留情。
那把陆行云亲手炼制,逐风一直带在身边的剑,应声断裂。
古有割袍断义,今有断剑绝情。
陆行云澹澹地看着逐风,澹澹地说了句。
“我与你,原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前半生有你相伴,我很感激,但后半生,我想一个人走。”
记忆的画面再一次快速闪烁。
陆行云消失不见,逐风失魂落魄,回到归元剑宗凌风谷中闭关。
逐风便是从那时起,变得沉默寡言,但他并没有因此沉沦,反而在凌风谷中发愤图强,苦练剑道。
之后,就成了他一直追在陆行云身后,有陆行云的地方,必有他出现。
陆行云威名远扬,他也声名大振,还传出许多流言蜚语。
陆行云不曾回应,他也不曾解释。
直到天倾之祸发生,灵界分裂成地灵界和天灵界,逐风在凌风谷中留下断剑,追着陆行云的脚步,毅然离去。
记忆的画面也在逐风离开凌风谷时戛然而止,江月白的神识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离。
风雪呼啸声重新传入耳中,江月白睁开双目,看着断剑,烛台和那副画。
从这些记忆中看,陆行云确实绝情。
可是,这也只是逐风的一面之词,他的记忆,就一定是准确真实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