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对这边的路不熟悉,开着车找了好久,又问了好几个路人才找到了这个并不大的派出所。
这边的居民楼都有些年头了,很难想象这还是属于京都城区。
但破旧的地方却有着勃勃生机,路边的摊贩吆喝着比谁的声音大,听口音南来北往的人居多,而川流不息的人群更是显示出此地的繁华,此地房租想来应该挺便宜,多是外地来京都打工的人。这边的地下歌舞厅、简陋的台球室、溜冰场多得很。人一多,三教九流的也多了,治安也混乱一些。
派出所就在这个三条闹市街区的交叉路口,门口两颗高大的杨柳树,杨柳正好把车停在杨柳树下。
她下车后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已经上午十一点了,她们开车用了两个多小时。
范燕到了此地后,脸上的担忧反而消失了,若有所思地扫视过街道。
杨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于是走过去喊了声:“范姐,咱们进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吧?”
范燕点头,收回视线后跟着杨柳走进了派出所大门。
院子里停着三辆警车,还有很多男男女女在激动地说着什么?
两人好奇又忐忑地边走边打量大家,要进入大门口的时候,范燕突然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左侧的两个正在吵架的女人。
杨柳跟着停了下来,也看了过去。
两个女人一老一少,年轻的女人大约三十左右,正蹲在地上哭泣,而站着的年老女人却满脸凶相,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女人骂道:“你男人出来找女人被扫黄抓了,还不是你这老婆当得不称职,要不是你对他不好,我儿子能出来找女人,如今倒是好了,因为这种事被抓进派出所,你还不赶紧拿钱赎人好早点回去,还在这里哭哭啼啼做什么?”
哭泣的女人抬起憔悴的脸回骂:“你儿子乱搞男女关系被抓,你不说他还怪我?我每天起早贪黑忙碌,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他倒好,拿着我挣的钱出来找女人,我跟你说,我要和他离婚,别说我没有这么多钱,就算有钱我也不会赎他出来。”
范燕的腿在发颤,她伸手扶住门框才勉力站稳,不至于让自己跌倒。
杨柳伸手搀扶住范燕的胳膊,让她靠着自己,轻声说:“老曹不一定是这个原因,你先不要着急。”
范燕轻轻摇了摇头,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年老的女人还在咆哮:“你的男人因为这种人被人指指点点,你以为你就能好过?你就算不为你着想,难道不怕别人戳你儿子的脊梁骨?有个这样名声的父亲,你儿子以后还怎么抬起头做人?”
蹲着的女人似乎也被戳中了痛苦的点,又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我不想活了.”
“你少说这些不着调的话,感觉拿钱出来把人先弄出来再说,听说在里面呆的越久给的钱越多。”
范燕一把抓住杨柳的手,很用力很用力,嘴唇哆嗦,良久才呢喃出声:“杨柳,人活着怎么就这么不容易啊?”
杨柳无声地拍了拍范燕,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个多灾多难的女人了。
就在这时,去上了厕所回来的曹科看见了门口的范燕两人,面色大惊,快步穿过人群走了过来。
“妈,杨姨,你们怎么来了?”曹科虽然在询问,可看见母亲的样子,他自然是知道他们已经知道了。
所以他的眼神格外复杂,在范燕看过来的时候又迅速移开视线,根本不敢和母亲相对上。
范燕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她抬起手抹了一把眼睛,把眼泪和愤怒、伤心绝望都一并抹去,她除了是个妻子,还是个母亲,哪怕在这样的时候,她也不愿意让儿子担心,也想在她已经成年的儿子面前做出坚强的样子。
杨柳看不过眼,问曹科:“你哥呢?”
曹科朝大厅里一排一排的椅子指了指,范燕和杨柳看了过去,就看见曹勇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正靠着椅背闭着眼休息,完全不在乎大厅里的嘈杂声。
杨柳三人走了过去,曹科喊了声:“哥,妈和杨姨来了!”
曹勇立即睁开了眼睛,先是朝杨柳点头示意,随后便看向范燕。
范燕在曹科面前还能装一下坚强,可在沉稳的大儿子面前,她还是装不下去了,一下子就扑进了儿子的胸前呜咽起来。
曹勇用手轻拍范燕的肩膀,眼睛也红了,但他不想杨柳看见他的狼狈,便把脸转到另一边。
曹科有些不知所措,站在一旁想劝劝母亲,却又不知道这样的事该怎么劝?
过了一会儿,范燕止住了伤心,站直了身子。
“你爸在哪里?”
曹勇指了指大厅里的人,道:“昨晚全市进行扫黄活动,带回来很多人,咱们还得等等!”
最后的遮羞布扯掉了,就这么明晃晃地显露在几人面前。
曹祥忠出来找女人被抓了,而为了给他们教训,都需要家里人拿钱来赎人,钱不多,但足够丢脸,若是家里人不来的,就会通知单位,无论哪一样都是让他们能记忆深刻。
杨柳道:“看来一时半会还轮不到我们,我看范姐的脸色不太好,这里空气也不好,要不先出去车上等吧,还有,你们爸出来后,该用什么方式和他相处,你们最好也想想。”
曹勇和曹科都看向范燕,显然,如何对曹祥忠的态度取决于范燕。
范燕要过,这日子就照常,如是范燕不想过了,那就另当别论。
曹勇跟着杨柳和范燕往外走,又对要跟来的曹科说:“你就在这里听着消息,等到喊我们的名字就先答应了,然后立刻来找我。”
曹科点了点头:“放心吧,哥,我保证认真听着喊名字。”
曹勇抬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发,就像小时候一样,有些用力,却给了曹科很多力量和勇气。
范燕和杨柳已经走了出去,吵架的两个女人显然已经达成了共识,年轻女人从身上拿出钱正在数,年老的女人虽然焦急,但眼睛却死死盯着钱。
同样的事情正在院子里四下上演,男人为了一时的欢愉,却弄得家里人痛苦、互相指责、谩骂,平时或许还算过得去的关系瞬间变得不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