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多少孩子,都与她无关。
她倒是洒脱。
也是,不喜欢,怎么可能在乎?
靳仲廷从车厢里抽身,站到外面,“嘭”的一声关上车门,力气之大,车身都抖三抖。
沈千颜坐在车后座,感受到他的怒火,她回想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不觉得自己哪一句说错。
难道要她在这样的当口承认自己喜欢他吗?承认又有什么用?承认穆莱茵就不存在了吗?承认孩子就不是问题了吗?承认他们就能白头到老了吗?
靳仲廷在外面冷静了大约十分钟,才上车。
他开车带她回孤月山庄,一路上,两人没有再开口交流,到了孤月山庄,下车的时候,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扶她下车,因为没有拐杖,庭院那段鹅软石小路,他再次一把将她抱起。
沈千颜没闪没躲,心安理得地被他抱着进屋,谁让他把她的拐杖扔了,他活该。
进屋第一件事情,沈千颜就是给罗江河打电话。
穆莱茵在玉膳楼,沈千颜终归是不放心,虽然她刚才出门的第一时间,就发信息提醒过罗江河,要格外注意穆莱茵他们这一桌。
“罗叔,怎么样?”
“没什么特别情况。”罗江河说,“我一直在二楼看着,我看他们吃得挺开心的,桌上还有几个人拍了照发了朋友圈,并没有表现出对玉膳楼有什么不满。”
“好的,知道了。”
沈千颜挂了电话,但心里依然毛毛的,总预感会发生什么事情。
穆莱茵可不像是会照顾玉膳楼生意的主。她明明一直和沈千颜不对盘,也知道玉膳楼是沈千颜的店,还特地带亲戚来玉膳楼聚餐,她的目的真的就只是吃饭那么简单?
玉膳楼那边,直到打烊,都没有消息传来。
沈千颜知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她也希望,一切都只是她捕风捉影,草木皆兵的猜疑。
可是,第二天还是出事了。
沈千颜早上一睁开眼,就看到玉膳楼的公关给她发了好几张截图。
社交网络上,一位id名为“mumu”的网友,晒出了自己在玉膳楼消费的收据、一张医院开的食物中毒的病历和一张众人组团打点滴的照片。
mumu还在自己的账号下声情并茂地描述了事发的经过:“我怀孕了,原本是件大喜事,亲戚们特地从镇上远道而来看望我,我想着要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他们,所以特意选择了玉膳楼这家百年老字号,原以为,玉膳楼一定能让亲戚们吃好喝好,没想到,这个选择成了我昨晚最可怕的噩梦,不仅我自己食物中毒,还连累了大家一起上吐下泻,真是后悔!玉膳楼,一生黑!”
“博主好可怜,还是个孕妇呢,也不知道宝宝怎么样了?”
“玉膳楼怎么回事啊?怎么总是出现这样的问题?我记得之前好像也闹过很大的卫生问题吧?拿消费者的生命开玩笑,一生黑!”
“希望博主和宝宝都平安!”
“如果真的是食物中毒,支持博主告死玉膳楼!”
mumu孕妇的身份为她博得了很多的同情,网友几乎一边倒的支持她。
沈千颜盯着这个“mumu”晒的照片,一眼就认出来,这些人就是昨天和穆莱茵一起来店里的亲戚们。
果然,一切都没有那么简单!
“沈总,这个社交账号的信息是昨天午夜发的,当时公关部的同事都睡了,没有人发现所以也没有及时处理,等到今天我们注意到的时候,事情已经发酵了,现在怎么办?”
沈千颜想了想,说:“把昨天总店用餐的所有客户信息全都调出来,挨个电话回访,不用明说,就以调查用户用餐体验为旗号,看看有没有其他食物中毒的客户,尽快!”
“是。”
*
玉膳楼公关部的同事效率很高,大概一个小时左右,就电话回访了所有昨晚来总店用餐的客户,并且还总结了一个表格发给沈千颜,回访的客户满意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五,另外的百分之五,之所以不满意,是觉得店里人太多,上菜有点慢,与菜品无关,而电话沟通的过程中,没有任何一个客人提及自己昨晚用餐后有食物中毒的迹象。
沈千颜又立马让店员调出穆莱茵他们的点餐记录,发现他们点的基本上都是店里的招牌菜,和其他客人点菜的重合率百分之百,也就是说,吃了一样的东西,别的客人都没事,只有他们一桌上吐下泻,食物中毒。
这明显就是栽赃陷害,故意泼脏水。
可食物这种事,吃到肚子里,就说不清楚了,更何况,穆莱茵他们还有医院的化验清单为证。
沈千颜换好衣服,扶着墙跳出房间,靳仲廷正坐在客厅里,听到声音过来扶她,沈千颜直接躲开了,没让他碰到。
“你怎么在家里?”
“我应该去哪?”
“医院啊。”
“我为什么要去医院?”
“穆莱茵没有找你吗?”
“没有。”
沈千颜一愣。
不该啊,要是穆莱茵真的有什么不舒服,肯定第一时间哭哭啼啼找靳仲廷卖惨,不可能安安静静没动静。
这更加变相说明了,所谓食物中毒有猫腻。
“麻烦你把穆莱茵的联系方式给我。”沈千颜说。
“到底怎么了?”
“你没看到网上的消息吗?”
“我早上一直在开视频会议,刚结束。”
“还没来得及看是嘛?行,我找给你看。”沈千颜直接把那位“mumu”的账号点开,将手机递给靳仲廷,“这位网友说她昨天在玉膳楼用餐后食物中毒了,你看一下,这些人,是穆莱茵昨天想介绍给你认识的亲戚没错吧?”
靳仲廷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这些人,蹙眉,他昨晚只是粗粗扫过穆莱茵的亲戚,对他们并没留下太深的印象,但照片正中间的那位打着点滴的女士,和穆莱茵的母亲石岚长得很像,应该就是她所说的大姑妈。
“我已经让同事查过了,昨晚穆莱茵他们点的都是招牌菜,很多顾客都和他们点了一样的菜品,但其他客人都没事,只有他们一桌食物中毒。”沈千颜看着靳仲廷,问,“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的食物中毒,只是单纯的看我不爽呢?”
靳仲廷知道沈千颜不是会胡口乱言的人,尤其,这关系到玉膳楼的名誉问题。
“我现在联系她。”靳仲廷说。
“不用了。”沈千颜拒绝,“这件事,我自己解决,你只要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就行了。”
她知道的,这件事情,除了她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帮助她解决,靳仲廷也不行。
靳仲廷见她这么坚决,也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从通讯录里找到了穆莱茵的手机号码,发给了她。
“谢谢。”
沈千颜蹦到沙发处,直接拨通了穆莱茵的号码。
穆莱茵接得还挺快:“哪位?”
“你好,穆小姐,我是沈千颜。”
“原来是沈总啊,我都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先找上门来了。”穆莱茵装虚弱,“你找我干什么?谈赔偿?”
“你要的仅仅只是赔偿吗?”沈千颜直截了当地说,“见一面吧,你在哪儿?”
“我能在哪儿,托你们玉膳楼的福,我当然是在医院啊。”
“行,定位给我,我现在立刻过去。”
*
沈千颜打车去医院,出门的时候,靳仲廷想送她,她没让,因为她实在不确定,在这件事情上,靳仲廷到底会站在哪一边。
穆莱茵所在的医院,是一家名叫康和的私立医院。沈千颜进医院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自己租了一副拐杖,天知道她没有拐杖有多不方便,昨天夜里她起来上洗手间的时候,差点栽跟头。
想起这个,她对靳仲廷越发来气。
穆莱茵的病房在三楼,沈千颜很奇怪,为什么食物中毒,穆莱茵不去公立医院治疗,反而跑来这种费用昂贵的私立医院,难道,是想狠敲玉膳楼一笔?
病房里,只有穆莱茵一个人,她看起来气色红润,一点都不像是刚经历过上吐下泻食物中毒的人。
“劳烦沈总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穆莱茵假惺惺地说。
“只有我们两个,就不用装了吧。”沈千颜开门见山,“说吧,你想怎么解决?”
“沈总,你这是上门来看望病人的态度吗?我和我的亲戚们可是吃了你们玉膳楼的食物才病倒的,你见面没一句安慰就算了,还这种硬邦邦的态度,搞得像是我要讹你一样。”穆莱茵还演戏上瘾了,就差落泪了。
沈千颜冷嗤:“我查过了,昨天你们点的菜,很多客人都点了,但只有你们出现食物中毒。你说说,怎么这么奇怪呢?”
穆莱茵很明显怔了一下,很快,又说:“也许是我们的菜落了苍蝇。”
“大冬天的,哪里来的苍蝇?”
“不是苍蝇,就是其他不洁的病菌,这谁说得清呢。”穆莱茵甩出一堆化验清单,“沈总,我们这么多人,昨天可都是做了检查的,你不信的话,可以看看这些化验单据。”
沈千颜扫了一眼,现在,最困扰她的,也是这些化验清单,如果穆莱茵他们说谎,那这些单据是怎么来的呢?难道,是医院也跟着一起说谎吗?
要查证医院,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尤其,是过了一夜之后,这些人已经完成输液,炎症很可能已经消退,再重新化验也来不及了。
这一次,除非穆莱茵自己改口,否则,只要她想,绝对可以置玉膳楼于死地。
“你直接说吧,到底想怎么样?”沈千颜冷冷地问。
虽然穆莱茵捏着她的命门,但还好,她手里也还握着最后一张王牌,那就是她和靳仲廷的婚姻。
她知道,穆莱茵设这么大一个局,最终目的,就是逼她快点和靳仲廷离婚。
“沈总,我想怎么样,你应该最清楚吧?”穆莱茵凑到沈千颜面前,也不装了,一字一句地说:“我想你和靳仲廷离婚,立刻,马上,听懂了吗?是立刻马上,不要再拖延一分一秒。”
沈千颜冷笑:“所以,这一切都是局,只是为了逼我快点离婚而已,对吧?”
“沈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别想往我身上泼脏水。现在,我吃了玉膳楼的东西食物中毒已成定局,你要诚心想解决问题,就按我说的做,其他赔偿,我都不需要。”穆莱茵很谨慎,也许是怕沈千颜录音,自始至终都不愿说出对自己不利的话。
“是不是我愿意离婚,你就愿意在网上澄清你这次住院,与玉膳楼无关?”
“是的,只要你愿意离婚。”
“好,我会和靳仲廷离婚的。”沈千颜说,“但你得立字为证,绝不追究玉膳楼的责任,并且以后和玉膳楼永无瓜葛。”
“好。”
沈千颜去护士台要了两张白纸和一支笔,两人签订了各自的保证书。
“澄清的文案一会儿公关会发给你,你就发在之前那个id账号上。”沈千颜说。
“好,那你现在就打电话给仲廷哥,当着我的面打。”
“我答应了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你何必咄咄逼人?”
“打!不然我不相信你。”穆莱茵不想再等了,她希望沈千颜和靳仲廷尽快把离婚手续办了,免得再夜长梦多。
沈千颜没办法,只能掏出手机,拨通了靳仲廷的电话,虽然离婚的事情,她早有准备,可真的到了最后一步,她还是很难受的。听筒里的每一个“嘟”声,都像是在撕扯着她的心。
“喂。”靳仲廷接了电话,“事情解决了?”
“解决了。”
“那就好。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回来了。”
“什么意思?”
“我们直接民政局见吧。”
靳仲廷沉默了片刻,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一声冷笑:“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方法?”
沈千颜按了按发涩的眼角,看向穆莱茵,她一边竖耳听着她打电话,一边轻抚着自己的小腹,像是要和腹中的孩子一起见证这一刻。
“离吧,已经拖了很久了。”
靳仲廷那头传来更冗长的沉默。
过了很久,他才回答:“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