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晚化完妆就在化妆间休息,等待仪式的开始。
“段太这婚纱也太好看了吧。”周围的人都极尽夸赞。
有人夸她礼服好看,有人夸她妆容别致,夸她什么的都有,安西晚都淡淡道谢,她知道,这些人表面夸的是她,其实夸得是段太这个头衔。
如果不是嫁进了段家,以安家后来的情况,这些人根本不会再多看她一眼。
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安西晚以为是沈千颜回来了,一抬眸,镜面上倒映的人却是段淼淼。
段淼淼是段明铮同父异母的姐姐,段淼淼是段父的发妻所生,段淼淼的生母意外去世后,段明铮的父亲娶了段明铮的母亲,生下了段明铮。两姐弟感情非常一般,除了重大场合,平时都不怎么往来。
“姐姐。”出于礼仪,安西晚起身打招呼。
段淼淼神色倨傲,根本不回应安西晚这声“姐姐”,她随手拉了张椅子,在安西晚的面前坐下,却任由安西晚站着。
“姐姐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安西晚尽量克制自己的情绪,毕竟今天是她和段明铮的大喜之日,她不想惹出其他幺蛾子。
“为钱嫁进段家的人,也配叫我姐姐?”段淼淼开口就很冲。
安西晚无言以对。
她知道,她为救安家而选择和段明铮结婚,段家上下其实有很多人都看不起她,认为她是为了钱可以出卖自己的女人,轻贱得很,她无法为自己辩解,因为她的确是为了钱嫁给段明铮的,只不过,她不是轻贱,她只是走投无路。
安西晚不奢求所有人都体谅自己的难处,她知道,为别人的目光而活,辛苦的只有自己。
“怎么不说话?”段淼淼对安西晚的沉默很不满,她从前是被高高捧起的段大小姐,后来又凭自己的能力坐稳段副总的位置,一直都习惯了别人对她俯首称臣,根本不能忍受这样的漠视。
“我无话可说,段小姐。”
段淼淼听她称呼变了,冷嗤了声,这安西晚还挺硬气,说和她划清界限,就划清界限。
“我过来,就是提醒你一声。段氏已经为安家提供了最大的帮助,仁至义尽,你嫁入段家之后,最好给我安分一点,别再肖想更多,不是你的,别惦记。你别以为嫁进了段家,段家的财产就有你的份了,给你的钱,已经在你们结婚之前,全都预支了。”
安西晚听出来了,段淼淼就是不爽段氏出巨资帮助安氏度过难关,所以过来找她的茬,对她敲个警钟,提醒她别再惦记段氏一分钱。
“段小姐放心,段氏帮我父亲度过难关,我已经感激不尽,不会再贪心更多。”安西晚说。
“嘴上说得好听,心里怎么想的你自己知道,但我告诉你,只要我还在段氏一天,你就休想再打段氏一分钱的主意。”
安西晚明白和她硬刚没有什么意义,顺从地点点头:“我记住了段小姐,没什么事的话,请你出去,我想在婚礼开始前好好休息一会儿。”
“赶我?”
“我只是想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去面对段家的亲朋好友。”
“呵,希望你搞搞清楚,无论你什么样,在段家人的眼里,你都不过是段家花钱买来的一件商品。”段淼淼起身,走到安西晚的面前,“不用装腔作势,你永远不可能得到段家任何人的尊重。”
段淼淼突然靠近,安西晚猝不及防,她闻到段淼淼身上的香水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难受,忍不住干呕了几声。
安西晚怀孕四个月了,但孕反并没有消失,她依旧闻不得很多味道,包括香水、洗发水和沐浴露的香味,只要闻到这些味道,必吐无疑,所以,她已经很久没有用香水了,家里的洗发水和沐浴露也都换成了无香型。
沈千颜和段明铮,也为她戒了香,就怕惹她难受。
她被保护得太好了,这会儿忽然闻到自己不喜欢的香型,难受到根本忍不住。
段淼淼见安西晚掩嘴呕吐,神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
“我说你凭什么让段明铮那个浪子收心结婚,原来是怀孕了,你可真有手段啊你。”段淼淼一想到又将多一个人来分段家的财产,气就不打一处来,“别做母凭子贵的美梦,就段明铮那个花心劲儿,外面指不定还有多少女人肚子里怀着他的种呢。”
安西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门口又传来脚步声。
“姐,今天是我大喜之日,你能不能在我老婆面前念我点好?”段明铮推门进来,挡到安西晚的前面,以身体将她和段淼淼隔开一道屏障。
这是保护的姿态。
安西晚孤立无援的心,顿时就像是找到了支撑。
“我说的是事实,你什么尿性,我还不知道?”段淼淼之前奉父亲之名,为段明铮收拾过很多烂摊子。
“人是会变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段淼淼丝毫不给段明铮留情面,她看了安西晚一眼,越说越过分,“另外,据我所知,这位安小姐以前也是个实打实的玩咖、酒吧夜店的常客,她玩过的男人,不比你玩过的女人少,你最好搞搞清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确定真的是你的,别被人戴了绿帽子,还替人养孩子。”
段明铮的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自在,无论他给自己做什么样的心理建树,安西晚肚子里的孩子,始终是他解不开的心结。
“姐,今天是我和晚晚结婚的喜庆日子,我请你放尊重点,别侮辱她,也别侮辱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段明铮明显动了气。
安西晚看了眼段明铮阴鹜的脸,不知道他生气是因为段淼淼这阴阳怪气的态度,还是她戳中了他内心深处最忌讳的点。
“你生什么气,这只是我作为姐姐的一句忠告。”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忠告。”段明铮指着化妆间的门,“请你立刻出去!”
段淼淼还没有不识好歹到要把段明铮彻底激怒的程度,她笑了笑,最后又体面地丢下一句“恭喜两位喜结连理”,才离开化妆间。
这是假惺惺到了极致。
*
段淼淼离开后,化妆间就只剩下了段明铮和安西晚。
段明铮的脸色仍然难看,但他还是安慰了安西晚:“你别往心里去,段淼淼不是针对你,她是针对我。”
段淼淼是段明铮父亲和第一任妻子所生的孩子,她从小就是被父母捧在掌心的小公主,不知人间疾苦,可是后来,她又亲眼见证了父母情变,遭受了母亲去世等等打击,性格变得古怪至极。
段明铮的母亲明明是在段淼淼母亲去世后结识的段明铮的父亲,可段淼淼却一直觉得,是他的父亲婚内出轨,伙同段明铮的母亲一起制造意外害死了她的生母。
这种畸形的思想,让她对段明铮母子充满了敌意,甚至好几次公报私仇,在公司给段明铮使绊子,这也是之前段明铮为什么不务正业,不爱去公司的最大原因。
“不管她是针对谁,段明铮,你想清楚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始终是一颗定时炸弹,你真的愿意承担风险娶我吗?”安西晚看了眼墙上的钟,“现在距离仪式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你后悔的话,一切都还来得……”
安西晚话音未落,段明铮已经低头覆上了她的唇,吞灭了她所有未说完的话。
他吻得很凶,舌尖粗暴地顶进她的口腔,每一次纠缠都像是要掠走她的呼吸一样霸道。
安西晚印象里,段明铮从来没有这样吻过她,之前为数不多的亲密时刻,他对她都像是膜拜女神一样小心翼翼,从来不会这样的粗鲁用力。
她难以承受这样的吻,用拳捶打着段明铮的胸口,示意他停下。
段明铮却根本不停,他一直吻到安西晚软在他怀里,他才松开她给她喘息的空间。
“安西晚,孩子的事情我之前已经和你说好了,请你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及,我接纳这个孩子,但不代表我接受你时不时用这个孩子来刺激我。”他捏着她的下巴,双目静静地盯着她。
他的眼底藏了太多的情绪,安西晚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己的心里很难受,她索性挪开了眼。
“我是怕你后悔,所以在婚礼开始前,最后给你提个醒。”
“后悔?”段明铮强迫安西晚看着他的眼睛,“你告诉我,我们两个,到底是谁在后悔?”
安西晚一时无言,面对段明铮的指控,她无力反驳,对于这段婚姻,她是没有资格后悔的,可她到最后依然不甘就这么被困进婚姻里,所以,她的确希望段明铮先后悔。
“被我说中了是不是?你在后悔!你在后悔!”
段明铮又低头吻住了安西晚,他抱着她,一边在她身上落下自己的印记,一边苦苦哀求她:“晚晚,别再多想了,我求你安心成为我的妻子,好吗?”
*
沈千颜从洗手间回来,一推门,就看到化妆间里,身穿婚纱的新娘和身穿礼服的新郎抱在一起天雷勾地火的画面。
她吓了一跳,立马红着脸从屋里退出来,险些撞到了身后过来的人。
“怎么了?”身后的来人是靳仲廷,他从后托着沈千颜的双臂,将她的重心稳住。
“没事。”
“没事你脸这么红?”靳仲廷拉开沈千颜,往门缝里看了一眼,然后退到她的身旁,蹙眉道:“新郎新娘仪式开始前不是不能见面?怎么洞房都提前了?”
“哪儿有那么多讲究,要是这么讲究,也轮不到你和我这样的离婚人士来做伴郎和伴娘啊。”
“张口闭口离婚人士,你还挺骄傲?”靳仲廷看着沈千颜,“当初要不是你执意要离婚,我们能变成离婚人士?”
“现在是怪我咯?”
“不是,现在是想和你复婚。”
这人,真是见缝插针给她灌输复婚的思想。
沈千颜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段明铮从里面走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亲密被打断还是怎么的,他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
靳仲廷也看出来了,他一把揽住段明铮的肩膀,问:“怎么了?被我们坏了好事?抱歉兄弟,但前面宾客来得都差不多了,是伯父让我过来找你的。”
段明铮没回答靳仲廷的问题,只是说:“走吧。”
沈千颜见段明铮和靳仲廷走了,立马走进化妆间,关上了门,坐在镜子前的安西晚唇妆已经彻底花了,脸色也不好看。
“晚晚,怎么了?”沈千颜不解,明明两个人刚还抱在一起接吻,好像还挺亲密的,怎么一分开都是这个表情,“你们吵架了?”
“不算吵架,只是聊到了不开心的事。”
“什么不开心的事?”
“还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孩子呗。”安西晚叹气。
沈千颜略一思索,有些惊讶:“你难道还没有和段明铮坦白孩子是他的?”
安西晚摇摇头:“没有。”
“为什么啊?”沈千颜一时不解。
他们都准备结婚了,有一个共同的孩子不是一件锦上添花的好事吗?为什么安西晚不告诉段明铮孩子就是他的孩子?
“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的判断对不对,可我下意识就是觉得还不能告诉他。”安西晚想到段淼淼刚才那吃人一样的表情,“我对段家一无所知,对段明铮其实也没有那么了解,我无法预测我们两个结婚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遇到什么样的问题,孩子就是我手上最后的一张牌。”
她得藏好这张牌,在关键时刻打出这张牌明哲保身,又或者,如果牌局提前结束,那么,她希望谁都别看透她这张牌,免得他们都来抢,毕竟,这不仅是段家的骨血,还是她的唯一。
还有,她不说,也是想考验一下段明铮,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爱她爱到可以不顾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也能视如己出,那么,她倒是要看看,这到底只是一时兴起的誓言,还是他真心所想所念。
“颜颜,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不可理喻?”安西晚拉着沈千颜的手问。
沈千颜摇头:“当然不会,你有你的考量,我一个局外人,肯定没有你想的周全,你按照自己想的去做就行了,我支持你所有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