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颜挂了电话,看了眼靳仲廷。
“我有事,得先走了。”
“我们的事就不是事吗?”靳仲廷挡在她的面前。
“我和你之间已经没有事了。”早在他倾向姚雪烟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就结束了。
沈千颜推开靳仲廷,去和度假村现场的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匆匆往玉膳楼赶去。
果然,如罗江河所说,今天不止是程玉梅在,就连沈君成都来了,而且,沈君成还换上了西装,看起来一副商界精英的模样。
不过,他站在店里,并没有程玉梅那样坦然,相反,他显得过于拘束,或许是因为他那身过于正式的西装缘故。
“姐。”沈君成一看到沈千颜,立马迎上来。
“今天怎么来店里了?”自父亲沈隋唐去世后,沈君成就没有来过店里,他选择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和程玉梅一起来店里,不免让人心生怀疑。
“姐,去你办公室聊吧。”沈君成小心翼翼的。
“好。”
沈千颜带着沈君成上楼,没一会儿,程玉梅也上来了。
“说吧,你们突然过来是什么事?”沈千颜关上办公室的门,直截了当地问。
“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你这话听起来,就好像我和你弟弟不能来似的。”
“能来,我从来没有说过你们不能来。”沈千颜看着程玉梅,“但是妈,玉膳楼现在是我在打理,你们作为我的家人,突然跑过来对员工指手画脚的,他们怎么想?而且你们过来,至少应该和我先打个招呼吧。”
“回自己的家还要打招呼,有这个道理吗?”程玉梅不满,“玉膳楼是你爸的产业,别觉得你打理了两年,就是你的了……”
“妈!”沈君成打断程玉梅的话,“你让我和姐好好聊一下行吗?”
程玉梅谁的话都不听,但沈君成的话还是会听的,她闭上嘴,抱肘往沙发里一靠,不与沈千颜针尖对麦芒似的互不相让了。
“姐,其实今天不怪妈,是我非要来的。”沈君成凑到沈千颜面前,“你知道的,我前段时间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她以为我是玉膳楼的负责人,今天她家里来了亲戚,想到玉膳楼聚餐,让我给她安排个好一点的包厢,所以我才来店里的。”
“她为什么会觉得你是玉膳楼的负责人?”沈千颜思路清晰。
“因为前段时间有同事在她面前开玩笑,说我是玉膳楼的负责人,当时我为了在她面前挣点面子,头脑一热,就没有否认。”沈君成微叹一口气,“你也知道,我这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恢复到车祸之前的样子了,我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就是个残废,我配不上她那么好的姑娘,所以,自尊心作祟。”
那边沙发上的程玉梅已经听哭了,儿子明明长得那么帅气,却因为意外伤了腿而自卑成这样,在心爱的姑娘面前都不能自信地表现自己,当妈的怎么可能不心疼?
沈千颜作为姐姐也是心疼的,她听得出来,沈君成言辞恳切,每一句都很真诚,不像是在说谎。
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要在玉膳楼招待他喜欢的姑娘,她这个做姐姐的,能不配合吗?
“你想我怎么做?”
“我想……”沈君成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讲出口。
“你来都来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直接说吧,我能配合的我一定全力配合。”
“好,那我说了。我想你通知店里的员工一声,等下他们来了之后,大家喊我沈总,有什么大小事,都听我指挥。”
“你要是指挥不了呢?”沈千颜问。
开门做生意,每天突发状况一堆,客人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的,有些状况连沈千颜都不一定能处理,让沈君成一个新手怎么指挥解决?
“那……那我就来找你。姐,你放心,我也不是那种乱来的二世祖。”
这点沈千颜倒是很相信弟弟的。
沈君成虽然也是被沈隋唐和程玉梅富养长大的,但是,那些富二代骄奢淫逸的臭毛病,他并没有,毕竟,沈隋唐是个好父亲,他不像程玉梅惯会宠溺儿子,他在世的时候,对沈君成的教育抓得还是很严格的。
“这样吧,等下我就在你的身边,做你的副手。”
“真的吗?”
沈君成惊喜,他还以为沈千颜会因为他在外面吹牛玉膳楼是他的而生气,没想到她竟然不仅没生气,还愿意帮他演戏。
“真的。”沈千颜也是出于大局考虑,总不能因为弟弟追女朋友,让店里都乱套吧。
“谢谢姐。”
*
傍晚五点半,仲苏眠带着家里人来到玉膳楼。
沈君成立马迎上去,热情地招呼他们。
“叔叔阿姨,欢迎你们光临玉膳楼。”
仲苏眠是高干家庭,父母都是上头退下来的,仲苏眠读书的时候,父母对她管教森严,不许她早恋不许她与男生接触,如今工作了,父母又和其他父母一样,天天催婚。
这是仲苏眠第一次带他们来见男性朋友,两老免不了多想,当他们看到沈君成彬彬有礼的样子时,心里已经给出了很高的分数。
沈君成把他们送到包间里,一大家子围坐成一桌,谈笑间都在偷偷观察着沈君成,沈君成当然也感觉得到,所以,他一心想要表现得更好。
“小沈能不能和我们说说玉膳楼为什么叫玉膳楼啊?”仲苏眠的叔叔最先发问。
这个功课沈君成自然是提前做过的,他娓娓道来,将玉膳楼得名的渊源说得详细又充满故事性,听得在场的亲朋有啧啧称赞。
大家七嘴八舌地提问,沈君成大多都能接住,实在接不住的,就求助一旁的沈千颜,沈千颜配合着他,把一群人哄得很开心。
“沈总,可以上菜了吗?”服务员进来问。
因为提前通知过,店里的服务员都配合得很好,对着沈君成一口一个沈总喊得自然。仟千仦哾
“可以了,通知后厨上吧。”
“好。”
“小沈,听说玉膳楼是你在打理啊?”仲苏眠的母亲也加入到了提问大军中。
“是的阿姨。”沈君成已经完全投入到自己的角色当中了,回答得很自然。
“不错不错,年轻有为。”
“对啊,小小年纪,都是几百家连锁门店的负责人了,真是了不得啊。”
“后生可畏。”
沈君成听到仲苏眠的家人亲戚给他这么高的评价,顿时虚荣心膨胀,有一瞬甚至产生了一个邪恶的念头,如果玉膳楼真的只属于他就好了,这样的话,连带仲苏眠都一定会高看他一眼的。
只可惜,一切都是假的。
菜都上齐后,沈君成和沈千颜为了不打扰他们家庭聚会的氛围,从包间里退了出来。
“姐,刚才谢谢你了,要不是你跟着,很多问题我都答不上来。”
“没事。不过君成,我还是觉得,和女孩子交往最重要的就是坦诚,虽然今天我陪你逢场作戏,但我觉得这其实很不可取。”
沈君成原本心情不错,听沈千颜这么说,忽然就冷了脸。
“你什么意思啊?”
“我只是觉得,如果你真心想要和人家交往的话,有机会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毕竟,一开始就充满谎言的感情,都不会牢固。”
“人都在里面呢,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沈君成生气,“我看你就是怕我真的抢你沈总的头衔和风头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你是不是这个意思,我请你记住,这是爸爸留下来的产业,不是给你一个人的,我也有份的,我要真想和你争,你未必争得过我。”
“沈君成!”沈千颜怒意上头,她不理解,明明之前还好好的弟弟,怎么突然像是程玉梅附体,也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你吼你弟弟干什么?”程玉梅忽然从拐角出来,“你明知道你弟弟喜欢的女孩子一家都在这里,你喊什么?存心让你弟弟下不来台是吧?”
“妈……”
“好了,别说了,玉膳楼是姓沈的,具体该怎么分,还是得沈家人说了算,等过几天,我就去请沈家的长辈定夺。”
“……”
沈千颜以为程玉梅只是说说而已,毕竟,这些年来,程玉梅也算是吃尽沈家那些长辈的苦头,她应该还没有那么傻,傻到要让那些人来插手玉膳楼的事情。
可没想到,一周后,程玉梅真的把沈家那些人请到了玉膳楼。
*
程玉梅请来的是她的公婆,还有沈明耀,老太太已经老年痴呆了,纯属过来充数,已经做不了主了,厉害的是沈家的老爷子和沈明耀。
“隋唐去了之后,我一度以为玉膳楼撑不下去,现在它能继续发光发热,在锦城的餐饮界占据一席之地,千颜的确功不可没。”老爷子一上来先肯定沈千颜的功劳,很快,又来一句转折:“但是,千颜毕竟是女儿家,终归要出嫁的,玉膳楼总不能跟着千颜出嫁,所以,最终啊,还得是沈家的男儿来继承。”
沈千颜听着都想笑,这都什么时代了,还在搞男尊女卑这种封建思想。
“爷爷,你的意思是,我得把玉膳楼让出来是吗?”沈千颜问。
“不是让。”沈明耀在旁插嘴,“注意你的措辞,玉膳楼本来就不是你的,是我们沈家的产业。”
“怎么,我不姓沈么?我不是我爸的孩子么?”
沈明耀冷哼了声:“你姓不姓沈,得问你那位妈。”
沈千颜一头雾水,她根本听不懂沈明耀的话。
“什么意思?”沈千颜看向程玉梅,“我不是沈家的孩子?”
程玉梅原本想着玉膳楼还要靠沈千颜撑一下,她身世的秘密能瞒一阵是一阵,可如今,沈千颜威胁到了自己亲生儿子的利益,她当然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千颜,抱歉,这些年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你不是我和你爸亲生的女儿,你是我们抱来的。”
程玉梅和沈隋唐结婚之后,迟迟未有身孕,夫妻俩跑遍各大医院,中药西药也吃了无数,可肚子还是不见动静。
因为没有孩子,程玉梅在沈家的日子更加难熬了,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甚至产生了离婚的念头。
这时候,她有个朋友告诉她,去领养一个女儿吧,说是领养女儿,儿子就会入肚,这叫“抱子得子”。
程玉梅已经走投无路,还有什么不能尝试的呢。
她和沈隋唐商量好后,就去孤儿院领养了沈千颜,说玄乎还真玄乎,沈千颜来到沈家每两年,程玉梅就真的怀孕了。
程玉梅怀孕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沈千颜自然就显得非常多余,但已经办了领养手续,又不能说不要就不要,程玉梅思来想去后,最终把沈千颜送回到她母亲的身边,交由自己的母亲照顾,既眼前清净,也没有太深的负罪感……
“所以,我是抱来的!”
这个身世的秘密来得措手不及,沈千颜简直晴天霹雳,虽然每次和程玉梅闹不和的时候,她都会想母亲这么不爱自己,自己会不会是抱来的,可想归想,她心底还是觉得自己是程玉梅亲生的,否则,外婆也不必对自己这么好。
可现在,他们却告诉她,她不是亲生的,她只是孤儿院里抱来的孩子。那么,她是谁?她的亲生父母又在哪里?
怎么突然会这样?
沈千颜的心情复杂极了,她有点想哭,但她知道,眼前这几个人没有一个会在她脆弱的时候伸出手给她依靠,哭也没有用。
“你说的都是真的?”她仍不可置信,颤抖着向程玉梅确认。
程玉梅见沈千颜这样,稍稍动了恻隐之心,但很快又硬下心肠,反正都已经把话说开了,也就不必再演什么母女情深的戏码了。
“是真的,可我虽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但也把你养的这么大,生恩不如养恩……”
“把我养大的不是你,是外婆。”
沈千颜打断程玉梅的话,她现在终于知道了,一个母亲为什么能把自己的孩子放在乡下不闻不问,原来,不是沈家重男轻女,而是她压根不是沈家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