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折断十三楼,双拳锤碎无数月。
敖坤琢磨了一翻,虽然有些味道,但依旧差了些意思。他最喜欢的还是那一句将剑修风流写的淋漓尽致的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九州天下的读书人历来瞧不上茹毛饮血的云荒妖族,那云荒妖族就真的不读书?
事实上,云荒也有读书人,尤其是那些妖族绝巅巨头,读书极多,比起那些学富五车的大儒也不遑多让。
只是云荒妖族弱肉强食的规矩和九州天下仁义道德的道理背道相驰,任你读书百卷,道理千般,学问洞明,也是百无一用,如此一来,被九州天下的读书人视为小道的诗词歌赋就成了云荒妖族的心头好。
九州天下那边每有锦绣诗词现世,传到云荒这边,总有妖族修士聚在一起,抄阅吟诵,赏评指点。而近些年,最受推崇的无疑就是这位年轻帝王的半百诗篇,云荒妖族修士争相吟诵,一时纸贵。
才情与剑术一般高,容貌也还清秀,占尽风流,不得不说,这位年轻帝王大抵就是云荒女修的梦中情郎,就连桃妃那等不食人间烟火的倾城角色都动了凡心。
敖坤笑了笑,似问非问,“十三楼?”
陆玄楼挠了挠头,笑道:“去岁入云荒,一路向南,经过那座无名高山,见之心喜,意气风发,有一句戏言,等我大魏大铁骑自北向南,打穿云荒,朕要在占据此山,为十三楼,修建行宫无数。”
敖坤冷笑不已,“你也敢想?”
两族问剑,妖族强过人族,妖族越过界关,不打得九州天下山河陆沉,就算是这位年轻帝王烧高香了,真不知他哪里来的勇气,竟敢说出大魏铁骑打穿云荒的惊人言语来。
陆玄楼轻笑说道:“不过等这一场问剑过后,高山倾塌,十三楼只剩六七楼,那份心思也就淡了。”
敖坤并不相信陆玄楼的说辞。翻个白眼,撇撇嘴巴,戏谑问道:“是心思淡了,还是力弱了,你心里有数就好。”
天妖狼立足无名高山之上,俯瞰云荒山河数千年,早就为那座山赋予了与众不同的意义。别说那座山还有六七楼,那怕它只剩一个小土堆,有人立足于此,就是凌驾于整个云荒妖族之上。
倘若人族能守住那座界光,独占一个大世的气运,此消彼长,也许一千年后,陆玄楼就能成事。反过来,若是人族守不住那座界关,妖族不需要涌入九州天下,只需要占据界关,与人族成南北对峙,分庭抗礼,别说一千年,就是一万年,大魏铁骑也无可能驰骋云荒,纵横捭阖。
而这场两族问剑,是天妖狼、魏帝陆啓、龙凤两族、所有妖族绝巅巨头不谋而合地千推万算,其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妖族会在界关打残人族,然后一拍两散,群雄并起,逐鹿天下,谁能笑到最后,既看手段高低、底蕴深浅,也看气运使然。
陆玄楼点点头,从十三楼收回目光,落向敖坤,笑问道:“那你我是继续问剑,还是等那边出了结果再厮杀呢?”
敖坤摇摇头,说道:“天妖狼那边已经拼命,妖族大军即将倾巢而动,攻伐界关,然后就是烽火不休的乱世,而你我身逢其中,如覆水行舟,旅冰过渊,需十二分小心,只说那些妖族绝巅巨头,哪一个是简单货色?尤其是魏帝陆啓,深不可测,叫人忌惮。接下来,本座需要对付帝无,算计伏帝关,哪里还有心思与你问剑,各自损耗?所以这一场问剑姑且留着,等那一日,本座觉着时候到了,自然问剑,取你头颅。”
“可!”
陆玄楼点点头,随即疑惑问道:“你怕帝无后来居上,也怕魏帝陆啓独断乾坤,就不怕朕先一步此下众生?说句实话,算上魏帝陆啓、闻溪、帝无,包括你敖坤、离黄泉,朕自觉不弱于人。”
敖坤笑了笑,说道:“人心唯有一个我字,云荒妖族见不得一个未来可期的帝无,那三教祖庭就能容得下心比天高的年轻帝王?你若成势,寝食难安、夜不能寐的,先是三教祖庭,然后是本座,最后才是云荒妖族。”
陆玄楼挑起眉头,讥哨说道:“挑泼离间?”
“是人心算计,还是实话实说,你心里是有一本帐的。三教祖庭的规矩,大魏王朝的律法,各有道理,如同一场道争,比问剑还要凶险。妖族可以让那位不可一世的人族始帝身死道消,三教祖庭就可以让你这位春风得意的大魏帝王国破家亡。”
敖坤笑了笑,“本座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受教了!”
陆玄楼说道:“你应该是巴不得朕栽个大跟头,怎么突然与朕警醒?”
敖坤诚声说道:“敬重强者、敬重豪杰一事,云荒妖族只会比九州天下的山上修士做的很好。我只是希望将来一日,你即便要死,也该死的轰轰烈烈,死的荡气回肠,也不枉我愿意敬重你一场。”
陆玄楼轻叹一声,唏嘘说道:“早知敖族长如此胸怀,当初界关城下,朕该留剑留情,饶敖青不死的。”
敖坤不置可否,转移话题,问道:“听说你与闻溪不对付,还有一场生死问剑?”
陆玄楼撇了敖坤一眼,轻轻点头,稍稍犹豫,就将他与闻溪的恩怨毫不保留的告诉敖坤。
敖坤闻言,大笑不已,乐不可支的说道:“最难消受,果然是美人恩啊,你不算亏!”
敖坤收敛笑容,戏谑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与闻溪结为道侣?一个是最惊艳的女子剑修,一个是最惊艳的男子剑修,天作之合嘛!”
陆玄楼思索片刻,轻笑摇头,“朕自然是想过的,不过闻溪嘛,此生所嫁,唯有剑道,眼里没有儿女情长。”
“可惜一篇《月神赋》!”
敖坤轻叹一阵,又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斩了闻溪?”
陆玄楼轻笑点头,“也是想过的,毕竟是生死问剑,不是朕死,就是她死,别无二说。”
敖坤试探说道:“天妖狼与闻溪厮杀,不管谁生谁死,其实都是大道折损、气尽力竭的两败俱伤。天妖狼赢了,你杀天妖狼,闻溪不死,我来斩问溪,如何?”
“善,大善!”
陆玄楼抚掌而笑,“固所愿,不敢请尔。”
“那还是算了!”
敖坤连连摆手,若是陆玄楼思量一二,他还信得过,可陆玄楼不假思索就答应下来,他心里反倒是没谱了。
陆玄楼顿时没了好气,“朕只怕是与虎谋皮,你竟是先怂了,扫兴!”
敖坤冷笑一声,骂道:“谁不知道你陆玄楼一肚子坏水,能憋出什么好屁来?”
“嘁!”
陆玄楼嗤笑一声,没有辩驳。
少年总是风流,闻溪在陆玄楼心里,分量未必重,但总归是与众不同的。他可以与闻溪堂堂正正的问剑分生死,但绝不会落井下石,趁人之危。
那一场问剑,闻溪若是赢了,大道折损,气尽力竭,陆玄楼非但不会坐看敖坤递剑杀人,还要出剑,救闻溪于水火。
敖坤是个聪明的,推敲出其中关节,就不会顺了陆玄楼的心意。
说到底,陆玄楼与闻溪之间,其实没有多少恩怨情仇,有的只是一场关于剑道的大道之争。
这里面没有苦心造诣的谋划算计,只有光明正大的问剑。
谁的杀力高,谁往高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