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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午后,太阳蒸晒着无边的旷野,地表是一片黄土朦胧。热风照旧吹拂着石头上的草,扯下了树上枯萎的叶,赶着黄土向前滚去,长久地行走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年轻人学着前几天的那两女人的做法,煮出了一锅乳黄色的树根汤。这草汤他尝了几口,感觉还可以,是容易消化的。他便抱起一个孩子,用不定型做出的小勺子尝试给他喂汤汁。但没喂几口,这皱巴巴的小东西就开始往外吐,汤汁洒在那件塑料似的防护服上。

稍被湿润的干燥的嘴唇颤抖了下,它又发出了几声哭嚎,接着就像没有哭泣的力气似的,在轻声地干咳了。

“要不,走吧……”

脑袋像火烧一样的年轻人把勺子扔到地上,他一脚踩过这勺子,就往洞外走。洞外是一片寂静的苍空,耀眼的阳光正洒在满天的尘土上。

他心想自己是决计养不活这群晚期智人的婴儿的。

只是那时,他又听到了孩子们的哭声,他便不自觉地又做了一件他觉得是错误的愚蠢的没意义的也就他这种笨人会做出来的事情,那就是往后看一眼。

被遗弃的原始人的婴孩就躺在干草垛上。

黑幽幽的洞穴就像是童年里昏暗的夜晚。

他还记得许多年前,在一个相似的夜晚里,他突然生了一场病,吃什么东西都会吐出来。那时候他的母亲还在世,就像前两天那原始人的妇女喂小孩一样是一口一口喂给他的。当时为了让他好受一点,母亲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很晚才回来的父亲特意给他买了他想吃的面包,还有一直惦记的城堡似的的自动削笔刀,接着就大声斥责了他的母亲,因为根据科学知识,嚼喂是一种不卫生的动作。

李明都站在洞穴的出口,没有继续向前走。热辣辣的阳光刺得他的眼睛发花,汗珠从他的额角流了下来。外面的世界在黄土中变得昏暗,天地都像是在着火。

“也不急着走……”

他想:

“也许,我也能像她们一样喂给这些小孩子吃……吃一点算一点。死了拉倒!活该!等死光了,我就仁至义尽了……”

机器人的身体已经走到洞穴外,钢铁反射着阳光。不定型的身躯正在洞穴的边缘徘徊,轻轻啃啮着遮掩洞穴的枯枝败叶。人往后走了,就把这两具身体都拉了回去。

在洞穴里,他重新捡起勺子,也重新从垛上抱起一个婴儿,他一开始还只是用自己的嘴嚼,约一小时后他才想起来一个更合适的方法,那就是用不定型的消化能力压碎树根汤里的粗纤维。

等叫这十三个婴儿多多少少喝了点东西后,太阳已迫近了西山。顶部的天空已经全黑了,只有地平线之际才能看到一种黄昏暗淡的深红。

孩子们已经昏沉沉地睡去了。他没有任何相关的经验,只能靠猜想、猜想最危难的时期暂时被他渡了过去。

但显然树根煮汤的方法不是长久之道。

不定型的身体或许具备产出类似配方奶粉的饮料制品的可能性,但具体如何控制不定型肠道的蠕动和生物酶的调控,需要科学研究与精心设计,这超过了个体的能力范围,他只会第三中央和第四中央传授给他的那些体操动作似的配方。

他一边想一边走,从洞口走到孩子们的旁边,又从孩子们的旁边走到洞口。在他第四次来到洞口时,晚风徐来,冷冷地吹在他的脑袋上。

山谷与旷野的降温速度要比往常的日子快得多。李明都被迫抛开那些心烦意乱的思绪,在洞口稍作整理,选了个空气流通顺畅的低位。然后堆起了枯枝败叶。他的手边没有火石,但取火是简单的事情。

他叫不定型做出导电的两端宽中间窄的金属小条,接着让机器人双手各握金属条一端放电。

因为中间的部分最窄,电阻最大,只一会儿就严重发热。干燥松软的树叶里靠在金属条上,不一会儿闪出了小小的火焰。再片刻,烟雾就袅袅地向着夜幕升去了。

接着,他用智人们废弃窝棚里的木墙,稍微修缮一下,就一堵堵地移到火堆旁边,当做热反射墙,控制火焰和烟雾的朝向,也挡住外面的大风。

秋阴传授的知识第一次派上了用场。

机器的身体靠在洞口的山壁上,而他靠在机器的身体上,有一茬没一茬地往火堆里添树枝。

火焰是越烧越旺。朦胧的红光照亮了整个山洞。暖和的感觉让李明都感到了一点些微的幸福。

年轻人静静地凝视着噼里啪啦的向着天空燃烧的火堆,火堆把他还有那群熟睡中的孩子们的面庞都映成了一片红。

他的头靠在膝盖上,不知不觉就入睡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月亮已经升上了高空。山洞里又传来了细微的哭声,是那群孩子又饿了,而旷野上则传来了一种像是很远的,又像是很近的可能是狼也可能是鬣狗的吠叫声。

他在火堆上架起锅,开始煮新一锅的草根汤。

再一会儿,这种一向很远的吠叫声突然变近了。

近得像是在山谷间回荡。

年轻人神色一凛,便叫机器人飞上高空。天上的眼睛,在红外线与热成像的补正下,他看到一群狼。

在山谷边上稀疏的草丛里,某种史前种类的狼,不下二三十头,正在大摇大摆地行走。天已经黑到了极点,月光像雾一样笼罩在旷野之上。借着月光,年轻人可以看清它们背部发黑的皮毛和尖锐的牙齿。

它们已经知道了恐怖直立猿的可怕之处,它们也曾经和山谷里的智人部落短兵交接过,并在智人手里折损了最多的成员。于是这座山谷及其周遭的土地便成为了它们不敢靠近的禁区。

但智人的部落已经迁徙走了。

于是像其他一切肉食性动物,像一切干旱季节里饥肠辘辘的动物,这群狼就自然而然地,开始想要在临近的陌生的地方觅食,又或者可以说成扩张它们的领土与“迁徙”。

一种动物在迁徙,所有的动物都在迁徙。

机器人落回地表。李明都控制机器人守在草根汤和洞口的边上。

他自个儿拿着不定型做出来的铁棍小心翼翼地往外面走。

山谷的出口处视野开阔,见不到任何动物的影子。月光下,只有树木的影子倒映在岩壁之上,随着风来而影动。

直到他接近到出口数十米时,在长在一起的干草丛中,突然一根看不清的黑溜溜的东西扫了扫地面,接着,一头大狼就忽的从草丛里飞起,往着人的方向直直扑来。

他顿时屏住呼吸,使劲用铁棍子往前砸。不定型的躯体原本缠在他的脖子上,在这时,遽如长蛇飞起,晃着月光,收紧了自身的皮肤,直接缠在了狼的腰身上。

尽管他并不慌乱,但到底缺失了与这种大型动物的作战经验。空中不能借力,不定型也就无法控制狼身。大狼在那瞬间靠着惯性扑倒了人,与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它猛烈地挥爪,结果未能破开防护衣的纤维材料。

这头大狼的体重是超过年轻人的,动物之间扑在一起后靠的就是体重来争夺主导权。寻常人被这种大狼扑倒已经很难使得上劲,但不定型的身体横在人的肌肉里,就像额外的人造肌肉,和人体一起发力,使上远比正常人多得多的力气,用铁棍横插进狼张开的大嘴里。

大狼顿时吃痛,嘴巴紧张的同时,四肢放松,接着年轻人向上一踢,大狼便侧翻倒在地,连连发出几声脆弱的呜叫。

这群远古的动物还是第一次知道了在木头和石头以外的、金属武器的恐怖。李明都乘胜追击,用棍子狠狠地打在这条狼的腰身。狼呜呼一声,已经起不来了。

就在这时,山谷里又现出了十几双绿幽幽的眼睛。

狼群挡在山谷的开豁处,好似正在打量着这怪异的没见过的有点像是恐怖直立猿的动物,还有他手中它们从没见过的武器。

这群动物正在评估这个猎物的威胁。在这个动物的身后,它们闻到了许多好闻的味道。那是人们在山谷里留下的肉食的痕迹。

年轻人斜眼打量着它们,挥动了下手里的钢棍,大胆地往前走了一步。

狼群居然往后退了一两步。

年轻人继续往前走,它们又往后退。

山谷的开口是葫芦形的,两端宽而中间窄,狼群围在山谷外。等他走过最窄的那段时,狼群便从单面对峙变成了三面围攻。它们以为机会已经到了。

又两头大狼纵身一跃,向着李明都扑了过去。

它们不知道,这次他已经明白过来该如何应对。

不定型缠在防护服纤维材料的表面,做成一团,然后送上前去。一头大狼自然咬住他的前臂,但死活咬不穿。而大狼势沉,李明都借势一转,叫左右两头扑来的大狼撞在一起,然后另一只手拿起铁棍就猛砸他们的鼻子。

大狼本来就咬不下去,如今鼻子被砸,更是难以反抗,一松口,便叫李明都两手合力执钢棍劈在他的腹部。

接着,他再使劲一踢。两头狼都被踢翻在地,发出呜呼的痛叫。

然后棍子紧随着打在他们的脑袋上,两头狼就站不起来了。

这一切只发生在转瞬之间。

狼群眼瞧着自己曾经两个同伴看上去是没命了。至于那恐怖直立猿是一点血都没出来。

李明都一边控制机器身体封好草根汤再过来,一边模模糊糊地心想着狼群那么凶,估计等会儿都要像影视剧里那样扑上来。他乐观地想道,没准自己能储备未来几十天的肉食了。往坏处想,他受点伤,也可以叫不定型吊住命。

谁知转眼间,近处远处几声呼啸,狼群已撒丫子四散了。

自然动物哪里有战死不退之意,哪个都不想受伤,自然界不允许伤痕。

过来的机器身躯只能收拾了三条狼的尸体,一个人则坐在石头边上,连连喘气。想到刚才,他还一阵后怕:

“要是我不在的话,那些个小孩都要被吃掉了。”

接着,他又想起过去电视剧和那些小说杂志里常说的狼孩的概念。但要是这群婴儿被发现的话,他不信狼孩,只信狼们会加餐。

再下来,缓过来的年轻人想到了一个危险的主意。

“不过……既然存在狼孩……那么,狼奶,动物奶其实是可以代替人的哺乳的?小孩子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可以喝牛奶的?”

他手里的三头狼已经被他打死了,里面有一头母狼,可能正是哺乳期,真能挤出点东西来。

再休息片刻,这家伙便打定主意,翻身坐到机器人的背上,一飞冲天,尝试在高空寻找猎物。

夜里的旷野格外冷寂。山谷树林花草野都是一片黑色,不过是不同的黑色,有浅有重,也有月光下泛着银的黑。在这神秘的黑漆漆的原野世界里,先前围攻山谷的狼群已经远离山谷去山边的小路那道觅食了。

每隔一段时间,它们便会发出长声呼啸。呼啸是狼群之间互相联络响应的方式。显然这史前种类的狼群也是饥肠辘辘、找不到猎物的时候。

李明都在自然动物方面的知识尚浅,无法从外表分辨狼的雌雄,只能依靠上手实践。

机器人迫近了山边小道一颗高大的树木,悬在半空。树木的底下有一只离群的狼像大狗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有一声没一声地呼啸,敷衍附近的狼群。

在夜晚,在这块区域里,狼群没有敌人。

他一手拿着铁棍,一手扶着树枝。在扶起树枝之前,流质的不定型先行缠在树枝上,尝试减缓他发出的声响。

但那点小小的窸窣已经吸引了这只狼的注意力,大狼抬起头的瞬间,铁棍已经敲下了。

“力道正合适,没死。”

李明都落到地上,翻开晕过去的大狼的身体,他没找到兔房,只找到了一根狼鞭。他抛下狼尸,窜上树,勾住机器人的身体,一阵风也似的往山谷小道的方向走去。

没片刻,他又听到了熟悉的嗥叫声。

追着这嗥叫声,便是土岗上一片黑漆漆的枯树林。树枝上没有几片叶子,树与树之间的土地也不长草。光秃秃的土地和光秃秃的树在微风中冷冷清清。

他在高空飞行,看到树林里闪着火光。

是人手持着的火焰正在狼群的前方挥舞,好似想要驱赶这群自然的野兽。但野兽已经将她们合围。

她们的手里没有武器,因此这狼群认为她们是值得的猎物。

年轻人看不清细节,但不再观察,径直架着机器人从天而降。

沉重的机器人直接活活压死了一头狼,也压住了其他两头狼的腿。它们惊恐地拼了命地想要从机器的底下抽出双腿,但年轻人已经一条狼一棒子敲下。

先打晕再说。

结果力气稍用大,两头狼脑袋一歪,已经溢出鲜血了。

这从天而降的东西比雷电、比火焰更彻底地击溃了这群原始动物的信心。它们已经慌不择路,四散而逃。

火焰不再四处挥舞,夜风轻轻吹拂着。夜晚的阴影里站着两高一矮三个智人。这三个智人安定了下来,发出类似达瓦希的粗犷的声音。

他没有时间与他们交流,架着机器人飞起。狼群四散后,便没有一个统一的目标。

他沉住气,选择稍微密集的方向追去。

可能是狼群就住在这片光秃秃的山岗的缘故,李明都在空中看到了为数不少的土洞。

一开始那几头狼还在山岗和山林间绕弯,可能是以为有怪物在它们背后追逐他们。但它们也想不到怪物会飞在空中,不多时便已松懈。

李明都在空中观察了大半天,终于是锁定了一条母狼。这头母狼走到了一个土洞边上,做贼心虚往外刨了好多土把洞堵了一大半,结果自个儿还留在洞外,静默得一声不吭。

夜风很大,乘着夜风,机器飞到了母狼的垂直的上方。

机器保持低速安静下降,他用拉长不定型的身体当做绳子,吊着自己也在下降。等他降到地面两米以内时,母狼才豁然惊觉,发觉风声的异常之处,抬头望天的时分,李明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绝望和惊骇。

它是有时间逃走的,却堵在了洞前。

不定型便乘此时机打到它的鼻子里,它的身体受刺激,嘴巴一张,就更遂李明都心愿。不定型直接流进它的嘴里。吃到这种粘稠的异物以后,这母狼猛地站起,就在这时,一条铁棍从天而降,砸在它的半腰。

接着,它躺在地上。不定型已经发出神经电信号,麻痹了它的四肢。

李明都心想计划已经成功了,差不多该回去了。他还记得那群皱巴巴的丑东西们已经在饿肚子了。他还没研究明白动物奶怎么搞,先得用草根汤糊弄一晚上。

但在走之前,福至心灵一般,他低头看了看那个被掩埋了一半的土洞,小心翼翼地低下身子,钻进洞往里面看去。

洞越到里面越窄。最深处堆着些树叶、树根与动物的皮毛。这时,他才看到在那皮毛的里面,是九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狼崽,连眼睛都睁不开,也是饿得奄奄一息。

这头母狼原是在保护它的孩子。

但它在这片干枯的土地上找不到食物。九个小狼崽已经饿死两只,只有七只还有出的气了。

李明都也不多考虑,把这七只还活着的小狼崽一个个抓出来,又叫机器人的身体略微张开,把七只小狼崽塞进那点闲余的空间里。

等他回到山谷时,夜晚已经走掉了一大半。原本深蓝偏暗的天空已泛起一点苍茫的微白。

没有新柴的火堆已经熄灭,一缕黑烟寥寥飞向了天际。

好在机器的身体在出发前,就已经封好了草根汤。汤还热着。

他含起一口稀稠的汤汁,就走进山洞里,要喂给那群饥饿的婴儿。但刚刚抱起一个女婴,把乳白色的汤汁喂进她的嘴里,她吐了出来。

他喂一口就吐一口。他再喂,这皱巴巴的小东西就开始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像是要死了一样,可能是呛到了,这样的情况出现了第二次时,他一个都不敢再喂了。

一种无能为力的心情让他的心发冷。

他把那女婴重新放回草垛上。这皱巴巴的难看的小东西开合着嘴唇,好像还在艰难地呼吸,但已经发不出多少声音了。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惶惶然地走到了洞口,望着外面深邃微白的天空。

在他的正前方,就是智人部落那颗凋枯的没有叶子的树。几天前在树下挖出的坟头上已经长出了几根茅草。茅草在晨风中缓缓地飘动着。

“我也没有任何办法……我已经仁至义尽了……死了拉倒……人总是要死的……就是白白忙活了这一天……”

山洞与大地仍是黑沉沉的,星星已经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这个世界里,朝阳渐渐上升,东方燃起了一团昏暗的红光,像是即将熄灭的火炭。

山谷的那边,也亮起了一点红色的火光,好像有人正在挥舞火炬。

这时,他又听到了一声类似达瓦希的声音。这声音他好像在那里听到过,但已经想不起来了。从雾霭沉沉的另一边,跑来了三个人影,三个人影都在招着手,仿佛在大声呼唤着什么。

直到那达瓦希的声音近了,他才想起来,昨夜他在枯树林里救下了三个智人。

他认识这三个智人。

拿火炬的是那天黎明跑到火堆边上取火种的小男孩。剩下的两个则是在夜里被他抓走哺乳的妇女。

小男孩走得慢,走得急的两个妇女气喘吁吁地跑到李明都的身前,还叽里呱啦、手舞足蹈地想要说些什么。

他仍然一句话也听不懂。

同样的,那三个人也听不懂他的任何一句话。

不过他可以看到她们身上的伤痕,有些是在折返的路上留下的,有些则是在离开部落的争执中留下的。

而她们则看到了洞边已经熄灭的火焰,听到了洞里孩子小声的哭泣声。

李明都不明所以地堵在洞口。

磐妹一把劲地推开了堵在洞口的年轻人,接着拉着疲劳的磐姐一起走进了洞穴去。等到年轻人走进洞里时,磐姐和磐妹已经解开了兽皮的衣服,弯着胳膊各抱起一个虚弱的小小的丑东西们,轻轻地拍着他们的背。

这时,迟钝的年轻人才明白过来,她们是为了这群与她们素不相关的孩子,放弃了她们部落那代代相传的迁徙,脱离了她们的部落,然后乘着夜赶路,好回到这片她们出生的与成长的土地。

朝阳仍在继续向上上升,金灿灿的太阳照入了山谷,也照在那颗枯萎的树上。苍穹寥廓,整个黄土尘埃的世界在灿烂的阳光中纤毫毕现,一一自黑暗中重生了。

磐妹很快就喂到之前那个老是吐的女婴。等她喂完后,不知怎的,那个女婴哇哇大声地哭泣了起来。磐妹一下子慌了神,但好像她想到了什么,就向年轻人挥了挥手。

年轻人疑惑地走近了。

走近的时候,女婴不再大声哭泣,反倒睁着一双漂亮的小黑眼睛好奇地在看过来的人。年轻人的从女婴清澈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孤单的影子。

可是女婴的眼睛实在太小了,他看不清楚,就往下低了低头。这时候,女婴就用劲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接着,又蹭了蹭,然后孩子咧开了嘴,咯咯地欢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