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上,一位身穿名贵绸衣,样貌风流俊秀的翩翩公子正在疾步赶路,突然一道冰冷剑光闪过,虽及时侧身退去,但一缕头发还是被剑气削了下来。
来不及做第二个反应,冷厉的剑光便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荡艺刀随即应上,出手便是迅疾的一击,化解近身剑气瞬间,转刀回敬数招。
正午的阳光明晃晃的挂在上方,刀光与剑光在太阳反射下刺入双眼中,但两人谁都没有闭眼阻挡,难忍的刺痛过后,招式愈发凌厉。
额上汗水滑落一瞬,剑刃倾斜一刻,刺目剑芒反射而出,双眼下意识阖上瞬间,脚下行步如风,夺命杀机已触脆弱颈部。
“叮当——”
只闻一声清脆钝响,却是以佩刀使出绝代剑艺,刀面抵住锋利的剑尖,同时脚下一动,奇异身法再出,堪堪避过了险命的剑招。
“你是何……”
质问的话未尽,剑光再次闪过来不及闭上的双眼,灼痛刺激着泪腺,顾不上抬手擦去因条件反射流出的泪水,朝着一个方向挥刀一击,身体同时侧身避开,却是肩膀处传来了凉意,随后布料随着皮肤被一起划破,铁锈腥味由风传入鼻间。
本以为会就此丧命于此,面前却有异风掠过,再睁眼看去,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奇怪,明明刚才……”
眉头一皱,心里却知此处不应久留,手中握紧佩刀,一边快速离去一边暗自思量:“难道刚才那人,也是来询问刀瘟的下落的?可又为何一声不吭便离开了……多想无益,尽快赶去琉璃仙境解除蛊毒才是。”
纵步离开,一道白衣白发的身影随即出现在方才的位置,身后跟着方才的那位剑者,左脸处有着一道醒目的伤痕,眼神带着无尽的杀意,手中长剑已出。
“听话一些,好歹吾还给你留下了部分的自我意识,应该知足才是。”
没有动手,面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赤色眼眸含笑看着剑尖蓦然停在颈部的位置,随后剑尖剧烈地颤抖着,猛地插入草地中,接着身体便不受控制地退到了一米开外的位置。
抬手轻抹眉间若隐若现的腥红印记,看着对方满眼不甘地收起佩剑,嘴角微微上扬:“如何?还要再印证一下吾的所言非虚吗?”
“你究竟意欲何为?!”
自从之前被对方在精神上折磨多日,好不容易等到对方主动离开,原本以为自己能够恢复如常,谁知身体竟失去了控制,就连意识都渐渐的模糊了。
“这个问题,吾以为已经很明了了。”绛殷伸手摘下一片叶子,指尖划过上面的脉络,微笑着回答:“放心吧,在你还未失去价值之前,吾不会抹杀掉你的意识,而剩下的那些,也就是你的身体,吾会好好的利用一番的。”
“你!”
想要将眼前含笑折辱他的魔者挥剑除掉,身体却先一步扭头离开,耳边传来了魔者带笑的威胁:“得到答案后就回去继续你的任务吧,希望你能隐瞒过去,可不能失去了仅剩的一点价值啊。”
看着人运用轻功离去,绛殷一边往魔界的入口方向走去,一边在脑海中进行联系。
风愁别:「你的伤好了?」
绛殷愣了一下,随后回答:「只是一些皮肉伤,过些日子就会痊愈了。」
「哦,没残就行,要知道用来修复的经验可是很难挣的。」日常嫌弃了几句,随后又回到正题上:「你刚刚救了赦生童子不久,又被雷劈了一下,做点事情挽回一下剧情也好,把那个渣男好好的教训一顿了吗?」
「按照原剧情拦截了一下,只是让人受了点皮肉伤,要是主人想……」
「把封千机原本的剧情补回去就行,后面有的是机会。」风愁别没有置人于死地的想法。
绛殷继续答复:「后面的时候我听到恨不逢想要去琉璃仙境找素还真解除蛊毒,于是便查了一下之前的剧情,发现是别见狂华担心礼司不方便将瀚海地图交给正道之人,正好又碰到了之前帮忙提意见的恨不逢,所以……」
「……靠!」
风愁别无话可说了,他是不是应该庆幸魔的感情都是专一的,所以才没有让恨不逢又给截胡了去,秋宇那家伙不知道剧情又路痴,肯定是叫人送过去的,妥妥的被人给钻了空子。
「算了,恨不逢的事情现在并不重要,别忘了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计划,到时候别搞砸了啊。」
「这是自然……对了,主人。」
「嗯?」
「……没什么,我先去应付魔界的人了,顺便准备一下计划。」
「支支吾吾的,下次有事直说,又不会随便揍你。」风愁别听出了对方的迟疑,但也没有追问,丢下嫌弃的答复后,便切断了联系。
绛殷听了不禁一笑,迎面走来了熟悉的魔者身影,不同以往的关切询问,只是淡淡的颔首致意,便同身旁的狼兽一起离开了。
暗自可惜叹气,随即向自己的住处走去,不禁想着为何赦生童子那次没有下手除掉他,都已经故意让对方知道一些事情了,结果除了不再有以前的信任与情谊之外,没有任何的变化。
唉,原本还想着借这个机会脱离魔者身份,偿还恩情,回到主人身边去呢,看来只能等待下一个机会了。
皇甫家族废墟。
同绛殷联系结束后的风愁别收回心神,再三确定周围没有其他人存在后,收敛龙气,阴骨灵力自然的从体内溢出,炙热的阳光瞬间沉抑了许多,四周的光线也阴沉了下来。
在这样的氛围下,一个单薄的游魂身影飘荡自废墟中飘荡而出,目光触及到风愁别脚下的阴影,不过二十岁的苍白面容有些懵然:“你……影子……活、死?”
“我是活人,这种死气是天生的,与你的不一样。”
见到果然还有游魂守在此处,风愁别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有些枉死的游魂会因对凶手的怨念无法入轮回,而有些却是因为对关心之人的执念而停滞不前。
“你在担心什么人?”
风愁别开口问道,面前游魂磕磕绊绊的开了口:“小公子他们……没错……好人……”
看打扮应该是书童之类的,应该是当年被杀之时口舌受损,加上时间久远,导致无法说出完整的话语。
“是的,他们是好人,当初惨案是遭人陷害的。”风愁别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循循善诱道:“除了凶手,你还看到其他人吗?”
“书房……死后……黑衣人……”
游魂眉头紧皱,极力回忆着当年的场景:“翻找……抄录……放火逃走……”
又找又抄的,估计就是趁着没人能够注意书房这里的情况,唯一看守的书童又被杀害了,便进来寻找五残之招的秘籍了。
风愁别感觉自己这一趟没白跑,又追问了一句:“那个人的脸,是什么样子的?”最好能够直接认出来,到时候再和茝兰联手,这件事情就能顺利解决了。
游魂却摇了摇头,艰难开口:“蒙面……看不到……”
好吧,果然没那么容易找到线索。又不能让对方昧着良心直接指出来,万一在对方心中那人不是当年的幕后黑手的话,原本不稳定的魂识估计要分分钟钟黑化,成为伥鬼这一类的恶鬼,那就得不偿失了。
风愁别感到头疼,将游魂安置好后,继续在废墟上行走,想借机找到其他的线索。但因为大多枉死之人的仇怨是放在刀瘟身上的,人被残林之主杀死之后,除了有着护主执念的书童,其他已经在茝兰的指引下入轮回了。
要不干脆将人引出来,利用噬魂缚把人弄死算了,这样后面残林之主就不会被药物控制,西风也可以提早出现,一切都可以完美解决了。
『愁别?』
温和的声音传来,风愁别感觉冰冷的肩上被道气覆盖出暖意,阴骨灵力下意识地收了回去,原本阴郁的脸上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来:“师父,你休息好了吗?”
先冷静下来,他现在走的是正道路线,这种阴暗的反派思想还是尽量控制一下,按照原计划进行吧。
道无余探究的目光稍稍落下,随后换为暖色,关心询问:『休息得差不多了。方才是体内的死气失控了吗?怎会如此浓烈?』
“……没有,是我主动放出来的,想着能够方便一些。”
风愁别解释了来龙去脉,道无余恍然颔首,轻轻一叹:『那残林之主吾见过几面,既然能够收留这么多身有残疾的人,为他们提供衣食住行,怎么看都不像会无端杀害他人的恶者。只怕是有心陷害,特意设下的一个局。』
“善者在江湖,人不惹风尘,风尘自惹人。”
『愁别怎么突然感慨起来了?』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了自己身上的不详死气,如果哪一天失控爆发的话,恐怕吾也会……毕竟一个如此善良的人都会遭人质疑其品性,更何况本来就存有不详之物的我呢?”
风愁别自嘲的笑了笑,不堪辱骂再次回荡在耳边,心绪逐渐沉抑之时额上却有微风轻抚,抬头便对上了道无余和煦的笑容。
『有些东西不是本身能控制的,这并不是一种错误,更不会成为评估一个人品性的准则。只要不是你自己想成为的恶者,就永远都是吾的弟子,这点不会改变。』
道无余温声开导,却不自觉想起了另一位不慎选择了错误道路的少年,一时间不免有些感慨,喃喃自语着:『只要能及时回头,你依旧是吾的徒弟……』
“及时回头……”风愁别念着这四个字,脑海里浮现出那些冰冷嘲讽的目光,暗自低语:“可有些人,永远都不会改变自己的看法,他们的字典里,从来都没有‘宽恕’二字。”
只要有一点错误,就会抓紧机会,将人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嗯?愁别在说什么?』
陷入回忆的道无余没有听清,风愁别迅速调整好情绪,笑道:“没什么,只是在想……接下来应该去往哪里寻找线索。”
只是在想,为什么那些自诩高贵的人,没有师父这样的心境和悟性呢?如果有的话,他受到的折磨应该会少一些吧。
『愁别你一个人终究是有些局限的,应该找个人商量一番才行,不如去天波……』
“啊,没错没错,我应该去找药师他们商量一番才是,多谢师父的提醒。”风愁别连忙开口打断,装作没有听懂话外之音的样子,欣喜说道。
道无余笑而不语的盯着面前的少年,直到对方心虚的扭过头去后,才收回了视线,将道琴放入其怀中:『一个人容易遇到危险,吾无法及时感知到外面的情况,愁别将琴随身带着吧,吾也能立刻出手相助。』
“谢谢师父。”
风愁别点头道谢,顺手将琴放在身后,刚想做些伪装,却又想起了什么,就不再理会了。
道无余微微摇头,叹道:『愁别,你不必如此客气,这样太生疏了。』
随即不等风愁别回复,化作一道青光,进入身后的琴中。
身后的琴没有因此增加什么重量,风愁别却有一种莫名的充实感,脚步不停,脸上却有了笑容:“师父说错了,我只是有些不适应,等我适应了之后,还请师父谅解我的随性所为才是。”
『不适应?这倒是吾没考虑到的地方,等此事解决了之后,便辛苦愁别抄写三百遍的《道德经》了。如果还不适应的话,那就……』
“够了够了,我马上就适应,马上就能适应!”风愁别立马求饶。
『这个适应,包括玄宗的那些师……前辈们?』
“这个……”
『那就再加五百遍。』
“师父,你是魔鬼……”
『嗯哼?』
“……我错了。”
风愁别果断闭嘴,想着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课业量,苦哈哈的加快了脚步,心里却涌上了一股暖流。
刚才的想法是错误的,那些人,怎么能和师父做比较,根本不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