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初元年
长安未央宫
皇帝刘彻看着奏报,双手都在发抖,不是冷,是太气愤。
这一年里,坏消息太多。
首先是,各地的民变始终无法彻底平定,犹如星星之火。
其次,西域一个叫大宛的国家不仅拒绝结盟,还直接把大汉派去大宛的使者给杀了。
最后,十三州的刺史在短短一年多时间里,有九个死于意外事故,剩下四个刺史不停地上书想要告老还乡,不敢继续当刺史。
幽州刺史晚上与爱妾欢爱时,不小心碰倒烛火,将整个驿站点燃,最后在睡梦中被烧死。
豫州刺史如厕时不小心掉下去,被屎尿给淹死了。
兖州刺史太想念自己在长安的妻子,于是上吊自杀。
荆州刺史坐船时,船不小心漏水,落水淹死。
扬州刺史在街上体察民情时,人群中的一个乞丐疯子突然暴起把刺史给杀了。
冀州刺史被一伙山贼给杀死,那伙山贼据说现在已经被剿灭。
各种奇怪的意外事故都有,令人眼花缭乱。
“严查!给朕严查!”
皇帝大怒,对着瑟瑟发抖的御史大夫发脾气。
“诺。”
御史大夫颤抖着回应。
交代好御史大夫严查刺史意外事故后,皇帝又开始下令:“西域小国,胆敢杀我汉使,朕绝不能饶恕!李广利,朕给你调拨两万骑兵,灭了那个大宛国。”
“臣,遵旨。”新外戚李广利很是欣喜。
卫青逝世后没几个月,皇帝刘彻便又喜欢上一个新的宠妃李夫人,并逐渐疏远皇后卫子夫。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旧外戚卫家正在失去权势,新外戚李家将要崛起。
不过皇帝刘彻有些太想当然了,并不是所有外戚都如同卫青一样既老实又天才。
大多数外戚既没有能力又不老实,这才是人性,卫青那种品德高尚又有能力的外戚反而才是个例。
李广利的军事才能还不如李广,可野心却要比李广大多了。
李广不过是想封个候,然后流芳百世就满足了。
李广利却想要做国舅,甚至是想做权臣,想让自己的外甥成为下一代皇帝。
“陛下,太子殿下觐见。”
李广利刚遵旨,宦官就向皇帝刘彻禀报。
“让他进来吧。”皇帝冷冷道。
不一会,太子刘据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文学博士。
“儿臣拜见父皇!”太子恭敬道。
“臣,狄山,拜见陛下。”那个文学博士也同样恭敬行礼。
“你来是有什么事?”皇帝刘彻直入主题,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对任何事务的耐心也越来越低,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快快快。
“儿臣是来敬献治国之策。”太子有些害怕,他的这个父皇给人带来的压迫太强了,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出目的。
“治国之策?呵呵……”皇帝刘彻笑了,似乎是欣慰于自己的儿子长大了,然后好奇问道:“那你说,你要献的是什么治国良策?”
“今天下民生凋敝,各郡县都有民变,儿臣认为应当立即停止战争,与民休息。”太子笼统地说了下,说完后额头冒着冷汗,他是真的害怕自己的父皇。
“就这些吗?呵!”皇帝刘彻听腻了这种休养生息的论调,以前刚当上皇帝的时候,韩安国等大臣就天天这样劝他,对于这种论调,他早就不耐烦,于是冷冷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都说了吧。”
“儿臣……”太子不敢继续说下去,怕触怒皇帝,于是对着身后的文学博士狄山眼神示意。
“哟呵,还找了个帮手。”皇帝刘彻冷笑,随后对狄山说道:“既然你是太子的人,那你便说吧,朕倒是要看看你的所谓治国良策。”
“陛、陛下。”文学博士狄山也很害怕皇帝,但是他是太子的党羽,太子不敢说的话,他都要代替太子说出来,否则他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于是支支吾吾道:“臣,狄山,嗯……有、有治国良策,嗯……就、就是……恢复与匈奴的和亲,停止经略西域,嗯……降低赋税,取消盐铁官营,还有就是要……”
“好了,闭嘴吧!”皇帝刘彻一听还是这些老生常谈,顿时没了兴趣,直接让狄山闭嘴,并冷笑道:“你说的这些东西,朕都听腻了。”
“可是陛下,臣之所言句句出自肺腑,乃是为了我大汉的江山社稷。”狄山说罢,又看了眼一旁的武将李广利,然后继续说道:“不像某些人,为了自己能捞军功,就天天蛊惑陛下四处开战,以至于我大汉国库耗尽,民生凋敝。”
“狄博士有话直说,何必拐弯抹角的。”李广利何许人也,怎么可能在一个刚刚被察举制举荐上来的文学博士面前认怂,于是不屑地反驳道:“若是没有我们这些武将在前线浴血奋战,你们这些书呆子怎么能安坐在太学读那些圣人经典,早就被匈奴人砍下头颅当作酒壶了,哈哈!”
“你!”狄山气得想骂人,然而。
“好了!都闭嘴吧!”
皇帝刘彻这明显是故意偏向李广利,李广利说话的时候他不让大家闭嘴,狄山一说话,他就要大家闭嘴。
众人安静下来后,皇帝刘彻对狄山说道:“如果是其他人在朕面前说这种话,你的脑袋已经掉下来了。”
“陛下!”狄山吓得连忙跪下。
“好了!朕不是没砍伱吗?看在太子的面子上,朕不杀你,不仅不杀你,朕还要给你升官。”皇帝刘彻戏虐道。
“升、升官?”狄山不解,他说了皇帝不爱听的话,皇帝怎么还要给他升官?难道是被自己说服了?
“对,升官。”皇帝刘彻笑道:“让你去居延海当个两千石的都尉,带领我大汉的士兵征战沙场,你有这个本事没?”
“陛下!!!”狄山吓得哭颤起来,他一辈子只会死读书,从来没杀过人,连杀鸡都不敢,让他上战场,那就等于是送人头,于是连忙求饶:“臣,臣,臣没这个本事……”
“那好,让你去河西当个县尉,守护好一个县,能做到吗?”皇帝刘彻降低要求。
“臣,臣做不到……”狄山如实回答,浑身都在颤抖。
“那好,那朕再降低要求,让你当个尉史,守护好一个亭就行,这你总能做到吧?”皇帝刘彻的眼神逐渐凌厉,要是狄山还敢推辞,那是真的会杀人的。
“臣,臣,臣应该能做到……”狄山还想继续推辞,但看着皇帝那可怕的眼神,吓得只好答应。
“呵!”皇帝刘彻冷笑,然后阴阳怪气地对着李广利说道:“李广利,给我们的狄山大博士安排个亭去当尉史,多分配几个精锐士兵给他,狄山大博士可是我们大汉的宝贵人才,几千年都出不了一个的大人才,像你这种武将匹夫,一万个也比不上人家的一根头发,所以可不能让他有所闪失,懂?”
“臣,遵旨。”李广利非常爽快地答应,然后对傻傻站在一旁的狄山假装客气道:“狄山博士,走吧,跟我一起去前线,你这种大才,一定能震古烁今,杀匈奴人一个溃不成军。”
“我!我!”狄山流着眼泪,很是委屈,他只是来给太子刘据当个话筒而已,怎么就被皇帝刘彻派去前线打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