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袁赵（二十）
又三个月后
燕侯三十九年夏
掌握朝政大权的大司马甄像自封皇太父、假皇帝，行王莽故事。
短短半年时间，大赵局势变幻如此之快，先是皇帝造反，然后是太皇太后薨逝，现在大司马又自封假皇帝，想要做第二个王莽。
洛阳
“父亲，我们的兵权被夺走了！”司马昭急切道。
“不急。”司马懿很冷静。
“可是，我们在朝中的党羽也被解除了官职，现在朝堂之上都是甄家党羽！”司马昭心里很急。再这样下去，司马家族的权力就要被甄家吃干抹净了。
“不急。”司马懿像个老乌龟，哪怕到了这种时刻，依旧稳如泰山，不慌不躁，不愧是当世第一权谋大师。
“可是……”司马昭现在还年轻，政治手段还不够成熟，远不如他的父亲和兄长。
“可是什么？你想让我们司马家族当出头鸟，第一个跳出来跟甄家火并，然后身死族灭或者两败俱伤吗？”司马懿教育道：“像你这样心急气躁，焉能成就大事？”
“昔日王莽刚篡位之时也得到了天下人的认可，反对他的声音非常微小，可是不久后，他便成为了天下公敌，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你可知为何？”司马懿教育着自己的儿子。
“孩儿不知。”司马昭羞愧道。
“一颗小树苗，它不会被人注意，可以存活很久，但是当它成长为参天巨木时，便会有无数的木工想要砍伐它。”
“袁氏家族身为天下第一士族，是何等风光，可是等到他们自己坐上皇位时，却落得个皇帝被毒死的下场。”
“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将欲废之，必故兴之；将欲取之，必故与之。是谓微明，柔弱胜刚强。”
“霍光废黜昌邑王，却能得到天下人支持，董卓废黜天子，却被天下人反对，这其中的微妙之处在何？”
“霍光废黜昌邑王之前，昌邑王已经得罪了几乎所有人，所以霍光废黜天子时几乎没有阻力，董卓废黜天子时，天子并未犯错，故而天下皆反。”
“我们要等，等到甄像在自大狂妄中得罪天下人时，我们再对其一击毙命，则天下归心于我司马氏！”
司马懿的这番分析让司马昭恍然大悟，他也在父兄的培养下逐渐成长。
随后，正如司马懿所预言的一样，甄像自封假皇帝后，更加嚣张狂妄，肆意残杀意见不和的大臣，纵容党羽收刮钱财，甚至还把燕侯的【辽饷】取消，然后用这些收刮来的钱财给自己建造富丽堂皇的宫殿、训练只忠诚于他个人的私军，为不久后的篡位做好提前准备。
颇有一种梁冀、董卓再世的感觉。
又一年后
燕侯四十一年冬
腊月
洛阳
大雪纷飞，整座城池都被冰雪覆盖。
司马府
各个士族的代表偷偷聚集在司马懿的府邸。
“唉，又失败了！”
弘农杨氏的家主叹气道。
这一年来，各个士族都在派遣刺客暗杀甄像，就如同王允等士族暗杀董卓一样。
一样的剧本，一样的故事，只是主人公从董卓王允变成了甄像司马懿。
王允是大汉忠臣，司马懿又何尝不是大赵忠臣。
纵观这几百年历史，没一个权臣有好下场，即便霍光这种忠于朝廷的权臣，依旧是在死后被灭族。
唯独辽东王氏，当权臣不为把持朝政，更不想篡位，只想着捞完钱就赶紧跑路退场，最后反而靠着吸食国家的财富壮大了自己，最后成功地从高级豪强晋升了顶级士族。
这就是野心小带来的好处，能够及时收手，不会发展到没有退路的局面。
不过这也跟汉孝成帝是个超级昏君有关，如果王家碰到的是一个正常的君王，捞完钱还想跑路？没门！
“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不杀甄像老贼，我成济，誓不为人！”成济本来是甄像的一个武士，但是甄像掌权后，却大力提拔甄家人，把他成济给忽视了，因此，他便如同当年的吕布一样，暗中投靠了司马家族，参与了诛灭甄像、铲除甄家的大计划。
权力宛如一瓶迷人毒药，不管是谁坐上那个位置，都会面临各种挑战，无论那个人姓董、姓曹、姓袁、姓甄，亦或是……姓司马。
能够化解危机的，就能最后坐上九五至尊的宝座，化解不了危机的，就只能身死族灭。
当初王家家主王僮也面临过几乎被天下士族反对的局面，而王僮的做法就是直接跑路，把剩下的利益都分给那些士族们，以此化解危机、保全家族。
想要独吞利益，自然就会被天下人反对，但是把到手的利益分享给其他人，这种大度，又有多少人能够做到呢？
“司马公放心行事，就算不小心失败，我们王家也会号召天下士族直接起兵，绝不会让乱臣贼子篡夺大赵江山！”奉命前来洛阳商谈铲除甄像事宜的王家家卿王霸怂恿道。
伱们司马家族赶紧冲，我们王家在后面跟风。
“仲达，放心干吧，如果甄像想要动用兵权，那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当初我们能够组成联军对抗董卓，今天难道就不能组成联军对抗他甄家吗？”清河崔氏的家主也鼓励着司马懿带头冲锋。
他们跟太皇太后甄宓还算有点交情，士族跟甄氏外戚总体上还是合作关系。
但大司马甄像刚掌握权力就想要搞中央集权，实在是太可恨了！
大不了再来一次群雄讨董！
看着一众世家代言人在这里鼓励他当出头鸟，司马懿没有热血冲动，他只是一脸坚定道：“为了太祖武皇帝的基业，为了大赵的江山社稷，我司马懿一定会好好布置。”
“天诛国贼，剿灭甄逆！”
商谈结束后，一众大赵忠臣们离开了洛阳，只留下了满脸凝重，却有略带微笑的司马懿。
“父亲为何发笑？”司马昭不解问道。
“我司马家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也！”司马懿笑道：“天下士族皆反甄氏外戚，如此一来，若能成功，我司马家族便是天下士族的恩人，将获得绝大多数士人的支持，即便失败，最起码，我们家族还是能够保全的。”
他司马懿等的就是这一天，等到天下士人都反对甄像时，他才肯出手，否则，即便侥幸铲除了甄像，天下士人也不会感恩支持他司马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