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离开,周围才响起话语声,只听一人说:“这老人奇怪的很,每次说书只说边关战事,从不说那风花雪月。”
另一同座之人则接过话语道:“你应该不知道吧,我前几天才听说,这老人年轻时也是边关关隘之上的士兵,只是因一次兽族袭击,伤成现下这样才回到家乡,只因在家里呆不住,所以才来此地说书的。这老人说书已经二十馀载,只说边关战死的军卒与兽潮中牺牲的豪侠之事。每当有人让他说写风华雪月他就会急,有时候还会用惊堂木砸人,脾气甚坏。”
此时另一桌一人则道:“这老人的事我却是知道的,诸位也不必编排他,你吃罪不起。此人原是咱桃花镇,姓尚名鹏,是镇内兵锋营的领队,炼体境界已达易筋境。三十岁时前往玉门关关隘任屯长,手下掌握着五十人。我记得大概是二十年前,玉门关遭遇兽族攻击,当时兽族出现一只雷石兽,用雷石将关隘炸出一缺口。”
“当时情况危急,尚鹏奉命领其手下五十人,镇守关隘缺口,给后方将士修复关隘的时间。时值大雨瓢泼,关隘修复困难,尚鹏率其屯兵在暴雨中和兽族厮杀将近两个时辰,最终用兽族的尸体将关隘缺口堵上,只是其手下屯兵尽丧于此战之中,他也在此战中失去了双目以及右手。”
“后来尚鹏不想在后勤中白白吃拿百姓供奉,这才请辞回到家中,路途中更是将军中赏赐赠与流离失所者。回到咱桃花镇,其身上钱财只够在镇内租的小屋一处,不得已之下才在镇内酒楼中说书度日,只是此人对关隘之事甚是关心,这才只说关隘战势,从不说风花雪月,也算镇内一奇人。”桌边之人说此处,叹了口气,端起桌上酒杯喝了口酒。
闭口不言,显然尚鹏的遭遇让他感慨很深。
....
片刻后饭菜送上来,老人尚鹏也来到戏台之上,继续讲他的故事,张凡柒月两人边吃饭,边听着故事。他们也想知道浮云山人的故事。
老人坐下独臂一拍惊堂木,然后开始讲一个痞子半个英雄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秦历二九三六那年,也就是正好百年前,那年秋收之后,镇内百姓踊跃捐献秋季收获所得,以资关隘消耗,只是那边秋天年景不好,因为长期的干旱,镇外的山林荒草都干枯不少,这也导致了百十里外的黑风山山上野兽生存的艰难,这才引起了兽类袭击咱们桃花镇,史称黑风山兽潮事件。
那一年的桃花镇还没现在这么高的城墙,当时只有七尺高,宽也不过三尺,跳跃能力好的野兽一跃就可上的城墙,这也是以后桃花镇多次加高镇墙的原因。只是近百年的太平日子,镇墙已是有些荒废。
那年秋天兽潮起,桃花镇被冲破,数万人的小镇最后存活下来十不足一,桃花镇人口几乎被兽潮杀戮干净,兽潮中有一个小孩存活了下来,他也就是本故事的主角。
他叫宋公明,兽潮中的家人都死绝了,当时只有七八岁的孩童随着大人逃往远方,一路野兽追杀,尸骸遍野。
兽潮的袭击夺走了他的父母,夺走了他的玩伴,懵懂无知的孩童只知道跟随大人逃亡,活着对他来说已是奢望,但奢望不代表绝望,他啃树皮,吃虫子,吃蟑螂,最终活了下来。
没有吃过老鼠你永远都不知道那股腥臭!没有被人踩在脚下你永远都不知道那一个救命馒头的珍贵!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反正他是不信的!
他在躲避兽潮中跌跌撞撞逃亡,他愤怒过,他不甘过,甚至想要自杀过,但肚子的饥饿总会打破一切不切实际的幻想。
原来饿,代表了活着。
当兽潮过后,重回桃花镇,为了吃饱饭。他偷过,他抢过,他杀过人,他为过恶。终于他长到了十六岁,那天他看上了一位姑娘,很漂亮的姑娘,他尾随那姑娘走了一程又一程。
当到一处无人之处想要为恶时,结果被那姑娘打了一顿,还骂了他。骂得不好听,他别的没听到,只听到当时那女孩说:“她要嫁就嫁给堂堂正正的英雄,你算什么东西,整天偷鸡摸狗无恶不作之辈,只配烂死街头。”
经此一事,他悟了。他前往了桃花镇的兵锋营,在兵锋营外站了三天,终于有一位军爷出来问他,为什么来兵锋营,他说他想从军,想修炼,想上关隘杀兽族,不想烂死街头。只是他没说他要做英雄,那才是他的真心话。
军爷沉默了一会终于收了他,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兵锋营的屯长。
在兵锋营内,他炼体,他读书,他玩命。
他每天修炼、挑水、吃馒头。同龄人中,他修炼时间最长,别人不敢的他敢,别人还在打拳的时候,他已经在瀑布下硬接瀑布的冲击,别人在瀑布下硬接冲击时,他已经在开始和激流搏斗了。
修行、挑水、吃馒头。别人眼里的枯燥乏味的生活,在他眼里却是天堂。
有的修炼,有的读书,这就是他的梦想,梦想着成为英雄的机会。
每当深夜之时,当他想到女子的话他就一阵心痛。“她要嫁就嫁给堂堂正正的英雄,你算什么东西,整天偷鸡摸狗无恶不作之辈,只配烂死街头。”他不要烂死街头,他以后要做堂堂正正的英雄。
终于十八岁那年,他突破了出凡境,进入通脉境。二十岁时进入易筋境,正在此时,兽族来袭关隘召唤,正值此时屯长在一次清剿野外兽群时受伤,就由他带队前往玉门关。
此去边关二十载,他战功无数,杀敌无数,也受伤无数,他身边的战友换了一茬又一茬,而他则坚如钢铁。终于在一次兽族袭击关隘时,他独守关隘缺口一个时辰之久,阻拦兽族冲关,但着也导致他功力尽失,身受重伤。
伤势复原后,他退出了关隘战斗序列,重回桃花镇,三年后不知所踪。
此人前十年,是一个痞子。中十年一路修行。后二十年,沙场上横刀卧马。概因前十年是一痞子,所以我只认他是半个英雄。
老人说至此处,满堂无言。而老人则一拍惊堂木,话了个别,起身向戏台之下,慢慢走去。
身影萧索。
可能也许或者,浮云山人的经历他也经历过,才会有如此深沉的思绪,孤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