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亩地的苞米,在这十多人的帮忙下,早早收工。
平日里,吕律打到肉啊啥的,没少往屯里送,这些处的好的人,得到得更多,大家都惦念着他的好,现在知道陈秀玉怀了孩子,看到吕律一个人在地里忙活,都把自己地里的活计缓缓,主动过来帮忙。
彼此间的哪些情分,算是积攒起来了。
在农村,向来是人情换人情,大伙平日里不说,心里都清楚。
这五亩苞米,原本想着怕是得六七天才能完成的事情,一天就搞定了。
陈秀清在砍了一会儿苞米后,其余时间就一直赶着马车把掰下来的苞米往吕律的草甸子运。
吕律的院子足够大,仓棚有专门准备好的堆放苞米的用木头钉制的架子,苞米往上边一放,晾着就行,完全没必要像在农场那样拴着软叶挂起来。
田地里的活计忙完,平日里也干不了啥,搓苞米就成了大部分人日常要做的事情,主要是女人和孩子。
吕律不让陈秀玉下地,她就只能一个人呆在草甸子,管着家里的一堆杂事儿。
看到吕律下地没多久,陈秀清就送来一车苞米,问了才知道,自家地里边现在十多人帮忙干活呢。
她赶忙回了厨房,忙着张罗不少饭菜,在临近中午的时候,让陈秀清给送到地里。
收苞米这事儿,就这么简单结束了。
接下来的日子,吕律主要就陪着陈秀玉,管着家里的杂事儿,也去了两趟区上,给陈秀玉买了些日常所需和各种新鲜水果。
陈秀玉若是没有怀上孩子,这时候,她是准备叫上周翠芬她们几个一起进山摘松塔的。
摘松塔,其实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活计。
兴安岭红松不少,但得近二十年的红松才结松塔,而往往这样的树已经长到一人合抱那么粗,十多米高,得爬到上边才能采摘到,挺危险,这其实就不是老娘们能干的事儿。
就即使在几十年后,东北采摘松塔的,也主要是来自云贵地区的人,采摘的时间,也只有一个多月。
一个松塔,产不了几粒松子,两个爬树厉害的大男人,一天忙碌下来,一人能采到五六袋松塔就算相当不错了。
一袋松塔得有百多斤,而最终剥离出来的松子,就没几斤。
这些大山里,很多地方根本就不通车路,又得一袋袋搬运到山下,那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儿。
松子卖得贵,是有道理的,确实得来不易。
这事儿,只能暂时搁置。等再过些年,松子开始远销各地的时候,倒是可以找人手每年采摘。
不过,这倒是个打灰狗子很好的时节。
进了红松林,随处可见被灰狗子、花栗鼠抠掉松子掉落下来的松塔。
这些小东西厉害,一只一天就能搞定七八个松塔,一部分吃掉,一部分存储起来,偏偏它们还挺健忘,经常忘记自己藏的松子在哪里,做了不少无用功,不停地祸祸。
吕律每天将家里的活计做完,然后就骑着追风,领着元宝它们,每天到周边各处的红松林子里转悠。
农活一忙完,大都闲下来了,附近的红松林,随处可见在树根脚用松子为诱饵布下的木板夹子,用来捕猎灰狗子。
一张灰狗子皮毛八九块呢,在这时节,只要运气不太差,总能弄到些灰狗子皮,也能卖不少钱。
所以,屯子附近肯定是不行的,有追风在,吕律去得比较远一些,特意又制作一批黄泥弹丸,拿着弹弓在山林里转悠,每天总能弄到十多只灰狗子,比起用夹板、下套,方便快捷很多,收获自然不菲。
这些小东西,都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就像是嗅着松子香味来的一样,一片红松林里今天打得看不到影了,明天再来,总还有新的发现。
就连更为少见的,嗜食松子的飞龙,也时不时能见到一些,吕律当然不会客气。
张韶峰的老爸、蒋泽伟、王德民都相当喜欢吃飞龙,吕律打到的时候,除了自己在家里弄一点尝尝,也经常给他们送一些。
打这些小动物,猎人们都各显手段。
一个个都知道吕律弹弓玩得溜,打灰狗子不伤皮毛,又有元宝指引,在山上偶尔碰到,立马换个方向,绝不跟吕律同路。
只是八九天功夫,仙人柱里边,又多了不少灰狗子皮。
也在不知不觉间,山里的草木枯萎,落叶纷飞,一下子变得空旷了许多。
吕律在期待着下雪,下上两场雪,熊瞎子冬眠了,到了掏仓的时候,雪地上紫貂的脚印,也清晰可见,到了捕貂的好时候。
小兴安岭,可是紫貂的主产区,整个东北,每年有近半数貂皮出自小兴安岭,这个冬季不好好捞上一笔,都对不起这物产。
貂皮值钱啊!
今年天气极好,也就这八九天的时间,几乎所有人家的苞米都收起来,田里的稻草拉回来,地里的苞米杆也运回来堆好,田地中的农活算是完成了。
早上陪着陈秀玉在草甸子里散步,喂过飞龙、鸡仔,巡视过栅栏,吃过早饭,吕律刚准备唤来追风进山,陈秀清就在这时候找来了。
这小子,这段时间没少在屯东和响水溪林场那边转悠,下夹板,用弹弓打,也弄到不少灰狗子皮毛。
“律哥,上山打柈子不?”陈秀清一进大门就问。
为了解决猫冬取暖的问题,上山打柈子烧地火龙,是每年必做的事情。
大炕烧不热,那这个冬天可就难熬了。
吕律这里不缺木柴。
在两面山脊建栅栏的时候,砍了不少树,除了用来建栅栏的,还剩下不少木柴,他手里边有油锯,一天下来就能弄出不少,院子里靠着栅栏的位置,每天顺手做一点,早已经堆得满满当当。
吕律自己心里也有计较,这些木柴终究是木柴,不耐烧,他准备托人去拉些煤炭回来,山上还有人烧木炭,他也准备去买些,平日在家里烤火盆,或是弄个烧烤啥的,也方便。
得做好充足准备,把家里的供暖给保证了。
她可不希望陈秀玉在这阶段生病啥的。
“我还以为你是来找燕子的!”吕律笑着说道。
陈秀清憨笑着挠挠头:“我其实是想来找你借油锯!”
落叶松的木柴好劈耐烧,是打柈子的首选,得进了山里将树锯倒,再把枝桠砍掉,截成两米到三米的原木扛下山,用车子拉回家里,再截成四五十厘米的树墩,用大斧劈成木柴,堆放起来。
凭着大肚锯或是斧头太吃力,有了油锯,那可就不一样了,一天能干几天的活计。
“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吕律故意逗他:“你想不想听?”
“啥消息?”陈秀清一脸莫名。
“燕子答应嫁人了!”
这事儿,陈秀清这段时间忙着地里的活计,吕律一直没有告诉他。
“啊……嫁谁啊?啥时候的事儿?”
听到这消息,陈秀清先是愣了下,随后立马就急眼了。
看他那样,吕律顿时笑了起来,就连在一旁的陈秀玉也被逗乐了。
“还能是谁,不就是你吗?”吕律笑道。
“啊……”陈秀清再一次愣住。
“看看你,虎拉吧唧的,啊什么啊?抽空去准备点好的烟酒糖茶,请王大爷做媒,帮你跑一趟,选好了日子记得跟我打声招呼,我好跟王大哥说,让他们有个准备。”
吕律看他愣头愣脑的样子,越发觉得好玩了。
陈秀清还是没能反应过来,只顾着挠头了。
“前些日子,律哥已经跟王大哥说过你跟燕子的事儿,王大哥他们家已经同意了,你只要请了媒人上门提亲就行!”陈秀玉解释道。
这下,陈秀清总算是听明白了,但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真的?”
“这不是废话吗?当然是真的。”吕律白了他一眼:“省得你见到人家小姑娘撒尿都稀奇地盯着看!”
陈秀清一下子变得尴尬无比,对这件事情,他一直耿耿于怀,从那天以后,也就是帮吕律掰苞米见过王燕一次,他还连话都没敢说上一句。
现在居然听到吕律说,事情已经成了,略微的尴尬后,他兴奋地转身往回跑。
“干啥去啊你?”吕律在后边大声问道。
“我今天就去买东西!”
“油锯不要了?”
“改天来拿!”
陈秀清头也不回地骑着他的鄂伦春马就跑,那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看的吕律一阵摇头。
陈秀玉就在这时候问道:“律哥,你刚才说我哥看小姑娘撒尿是咋回事儿啊?”
吕律当即笑着将陈秀清帮忙守家,在山里撞见王燕,并被赵美玲提着棍子追打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得陈秀玉也跟着笑得前仰后合。
“行了,在家好好待着,没事儿到屯里去串串门也行,也别整天在家里忙着搓苞米,你看看你那手,都长那么厚的茧子了,适当休息一下,注意啊,别跑别跳!”
这几天,陈秀玉没事儿就到仓棚里搓苞米,没有脱苞米粒的工具,全靠手工,不仅慢,还伤手。
“不去……这个时候去串门,哪家不是在搓苞米啊,去到人家里边,总不能别人在干活,我在一旁看着吧?我还不如在家呢,能做掉一点是一点。”陈秀玉摇头道。
“我主要是怕你无聊!”
“没事儿,你进山里边可得小心些!”
两口子正说着话呢,突然元宝叫了起来。
吕律看了眼元宝,然后抬头朝着对面山脊看去,看到江显昌正背着手,从山脊上走过,不时朝草甸子看上两眼,又很快走下背面山脊。
见这情形,吕律不由微微皱起眉头。
“这个人小心注意着点!”吕律提醒道。
“咋了?”
陈秀玉没把事情想得多复杂,有人从草甸子周边路过,很平常的事儿。
“还记得老金大车店的那个掌柜吗?我觉得那人来路不太正,江显昌十有八九跟他是认识的,怕也不是啥好货色,这个人因为钉子扎脚的事情,心里肯定跟我有怨气,得防着点。”
“嗯……”陈秀玉是清楚这些事情的。
而且,在吕律没来之前,作为隔壁邻居,两家人本来就不对付,没少被他们家欺负。
对江显昌,陈秀玉本就没啥好的感观。
“他这几天没少往这边走,听说在里边山里打柈子。”
“没少往这边走?打柈子也走不了这里啊,山脊上又没有供马车走的路……”吕律眉头皱得更紧了。
“管他呢,也许真的只是路过……再说了,他还能把咱们咋样,还以为是以前他随便就能欺负的啊?敢打我们家主意,我就敢打到他门上去!”
吕律瞪了她一眼:“你可别乱来,多注意着点就行了,真发现有啥问题,等我回来处理,听到没?”
以陈秀玉上手打朱春梅那生猛劲头,吕律毫不怀疑,她能做出来。
可现在不能出啥状况,吕律不得不警告。
陈秀玉鼓着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