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念烟一边垂眸落笔开方,一边分析他们所说的这些话。
“老伯,你知道那个县官,实在叶城什么地方火烧病患的吗?”
辛念烟开好方子,搁下笔看过去。
“这……小的不清楚。”
那老伯摇了摇头。
辛念烟没有再问,折了手中方子递过去。
“去门口的守卫处交方子,明日便会有药发放下来,煎了随三餐服用。”
“多谢,多谢先生,小的给您磕头!”
那老伯感激涕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周围的人见状,连忙跟着一起跪了下去。
“多谢主帅,连我们这群老弱病残都不放弃,救我们的命!”
辛念烟一抬手,边上的时舞就将他架了起来。
“老伯无需多礼,主帅不会放弃每一个宣沙城百姓,你们不必忧心,叶城的惨剧不会在宣沙城上演的。”
说着,侧目对上秦晗的目光。
秦晗朝她弯了弯唇角。
……
几个人配合了一下午,直到日暮西沉,才从隔离区出来。
辛念烟照例去看了一趟两位舅舅,才回了自己的营帐。
她累得一回了营帐就趴在床上,只觉得骨头都要散架了。
“时舞,给我按按,腰酸背痛的。”
时舞应声上前,抬手给她揉捏着肩膀。
“公子,力道可以吗?”
时舞是真的心疼辛念烟,她只恨自己不通医理,不能替她受累。
跟着辛念烟这么长时间,时舞是真心钦佩这个女子。
“还可以,这边也按按。”
辛念烟趴在床上挪了挪,困倦的开口。
背后的动作停顿了片刻,辛念烟刚想问她,很快力度适中的敲打按揉便落下来。
她安安静静的享受着,不一会儿就闭眼睡了过去。
秦晗听她呼吸平稳,颇有些心疼,扯了厚重的绒被给她搭上。
他给了时舞一个眼神,转身出了营帐。
时舞迈步跟了出去,站在营帐外朝他行了一礼。
“主子。”
“明日你晚些叫她,让她多睡会儿。”
时舞点了点头,“遵命。”
“对了,听无忌说,你们来的时候,差点被扣在平城?”
时舞便将平城一事的前因后果,与秦晗简短说了。
秦晗抬手按了按眉心,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
他的烟烟,还真是不让人省心,看来他今后,不仅要防她身边那个侍卫,还要防她身边的女子。
“你回去休息吧,照顾好烟烟。”
时舞颔首,“属下明白。”
明月照彻寒夜,一夜好眠。
辛念烟昨夜里睡得早,醒过来的时间也刚刚好。
她只着一身中衣在被褥里滚了一圈,半眯着眼打了个浓浓的哈欠爬起来。
“公子醒了?”
时舞端着一盆水进来,放在桌边。
辛念烟松了松胸前的绑带,伸展身躯抻了个懒腰。
“你给我脱的衣服吗?”
时舞点了点头,胸前束着绑带睡觉不利于身体。
“谢谢。”辛念烟朝她露出一个微笑,一口小白牙亮晃晃的。
时舞有些晃神,摇了摇头,“公子言重了,伺候公子是属下分内之事。”
不在相府的辛念烟,似乎更加鲜活灵动,更……随心。
洗漱过后,辛念烟便出了营帐,直奔宁无忌那边去了。
如她所说的那样,他们开始带着军营中其他的军医一同出诊,从四个方位开始入手诊治不同的患者。
每日都是将近两百个营帐的问诊,虽然的的确确累人得很,但辛念烟的医术也得到了极大的磨炼。
比如她现在完全不清楚自己开的药长什么样子,却知悉了药材的习性和药理,能根据病人的情况,合理的改善药方施药。
再比如她连人体穴位名字都叫不全,却能准确无误的施针,知道金针落在哪里,可以治疗什么。
短短七日时间,她便从给宁无忌提箱子的小药童,成了带领数个军医独当一面的首席大夫。
就连资历最老的军医,见了她的施针手法和药方,也要恭恭敬敬唤一声辛年先生。
日暮西沉,天阴欲雪。
忙碌了一天的几人在军机营中围坐在一起,营中燃了一盆炭火供暖。
“辛先生,这几日的病情总览汇集在这里,我们大约看了三千六百多人,病情统共分位六大类。”
一个军医递上来一本册子,辛念烟伸手接过,抬手挥了挥,示意他先退下。
她翻了翻那个册子,将最后一页仔细读过,才递给另一边坐着烤火的宁无忌。
“好,我一会儿回去开几个针对性的方子,明日便能将病情发布出去,让其余的将士对号入座,按照病情领药。”
宁无忌点了点头。
“这段时间辛苦了,明日便不要出诊了,你们都好好休息。”
秦晗看着辛念烟眼下的乌青,心疼不已,放了几人一天假。
几人都松了一口气,就连宁无忌也是满脸松动之色。
连续数日的看诊,不仅仅是躯体上的劳累,精神上也极为疲乏。
“多谢王爷,明日可以睡到日上三竿了!”
辛念烟起身,含笑朝秦晗道。
秦晗也站起身,与她一同出了军机大营。
出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天黑了,雪落得很大,风声在山岗上呼啸,像哀怨的哭嚎声。
“明日休息,你有什么打算?”秦晗负手在身后,问了身边的辛念烟一句。
两人都披着厚重的斗篷,在大雪中迈步前行。
辛念烟拉着斗篷裹了裹,隔绝寒风。
“先睡醒再说吧。”
顿了一下,又看向秦晗。
“嗯……城中的客栈可还有开着的,想去泡个澡。”
连日来的辛苦劳作,即便是隆冬,她身上也有了一股难以忍受的味道,想洗澡快想疯了。
“都闭馆停业了,不过可以去客栈借个房间。”
秦晗隐隐有些自责,烟烟意向爱干净,他怎么忽略了这种事!
“太好了。”辛念烟舒心的展露出一丝微笑。
“烟烟,连日来如此辛劳,委屈你了。”
秦晗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不委屈。”辛念烟眨了眨眼,笑意很真挚。
路是她自己选的,有什么可委屈的?
在边境无论多辛苦,也比起在京中煎熬等待要强上不少。
而且,她这段日子,虽然过得很苦,但也很开心。
感觉自己,做的是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