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粲,字奉倩,三国魏玄学家,东汉名臣荀彧的幼子。幼年聪颖过人,与兄长论荀彧与荀攸优劣,几个兄长不能说服。曹丕篡汉时,他不愿接受“父荫”出来做官,而对玄学兴趣颇浓,表现出非凡的天赋,成天与何晏、邓扬、夏侯玄等人谈经论道,以至于后人多以为他就是一道士。荀粲的玄学思想,如今总结的话,八个字可以概括:“至道无形,微理不言”。《世说新语》认为,陶渊明的那句“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就深得荀粲思想之精髓。娶曹洪之女为妻,生活美满。不料,不久妻子重病不治而亡。荀粲悲痛过度,旋即亦亡,年仅二十九岁。
和父亲荀彧不同,荀粲很喜欢道家学说,他经常说自己的父亲荀彧比不上自己的堂兄荀攸,让几位亲兄弟很郁闷。荀彧是曹魏第一重臣,这一点谁都知道,可荀粲评价的标准根本不是看谁的功劳大,他认为,自己的父亲荀彧确实德高望重,但是无论做什么都讲究规矩一板一眼,而堂兄荀攸却外表散淡,不拘流俗,内心一样缜密自守,这样看来,荀彧是要用种种约束才能保持自己的德行,而荀攸的高妙却是从内心发散出来的。其他兄弟听了非常生气,却也无可奈何,人家荀粲,说到点子上了嘛。
荀粲和普通人没什么来往,只有傅嘏、夏侯玄等寥寥可数几个人,傅嘏二十来岁就天下闻名,后来官拜河南尹,尚书,辅佐司马师击溃毋丘俭、文钦之乱,被封为阳乡侯,是曹魏中后期一位名臣。夏侯玄的来头更大,是曹魏开国元勋夏侯渊侄子夏侯尚的儿子,夏侯玄是曹魏玄学领袖,之后辅佐曹爽担任征西将军,名重一时。三人在一起聊天,难免互相品评,荀粲说:“你们几个人啊,要说当官,会比我厉害,可是说到见识,就远远不如我啦。”两位就很不服气了,傅嘏说:“一个人能获取功名,靠的就是识见,天下怎么会有根本不足,却枝叶有余的事情呢?”嘲笑荀粲要真有见识,自然官也会当的更大,荀粲面对愤愤然的傅嘏、夏侯玄,微微一笑说:“要取得功名,依靠的确实是一个人的志向器量,可是我虽然同样能和你们获得富贵,可是我并不会认同你们所做的行为。”也就是说,荀粲认为自己的识见,完全可以获得更大的富贵,可是自己不屑为之。傅嘏后来凭借自己的识见,了解到曹魏将倾,司马将兴,于是辅佐司马氏,成就自己的功名,而夏侯玄者选择终于曹魏,最后被杀,唯独荀粲,看淡名利功勋,看重自身的精神自由、人格独立,荀粲一生洒脱从容,同样是一种幸福。
荀粲不愿意屈从社会对于“士”的要求,他摆明了就是“好色”,要娶美女。这种婚恋态度当然不对,境界不高,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直率。他得知骠骑将军曹洪的女儿是个美人,史书的记载是“有色”。于是就派人上门求婚。荀家是曹操的老同事,老谋士,荀粲本人又是名士,而看过《三国演义》的人都知道,曹洪是曹操的弟弟,当年在战场上死命保曹大哥的,算起来两家门当户对,于是成婚。把曹家美眉娶过来了,果然是个大美人,用荀粲的话来说就是:虽然算不上倾城倾国——“不能有倾城之异”,但起码是个难以遇到的美女了——“未可易遇也”。荀粲每天都装的帅气十足,家里连帷幕都十分精美,更不要说对妻子是如何宠爱了。但是,荀粲绝非那种只看重美色,而对妻子没有情感的男人。荀粲不但很专一,而且很痴情。
可惜曹洪的女儿也应了“红颜薄命”之痒,有一年冬天得了一种热病,估计就是伤寒了,天下名医皆无法医治,只能采取退烧的办法,拖得一时是一时。看着妻子热得痛苦,荀粲心疼,一向很聪明的他,做了件傻傻的事:冒着风雪,衣着单薄地跑到户外,为爱而受冷风吹,受雨雪淋,用自己的身体吸收了大量的冷气后,又跑回来抱着妻子,给她的身体降温——“乃出中庭自取暖,还以身熨之”。这个傻傻的丈夫,将这个傻傻的行为,每天不停地重复,目的就是让美女妻子好受一点。先不说这方法是否科学有效,只凭荀粲这不要命的爱老婆劲儿,就着实令人感动。
但老天爷没有被感动,曹洪的女儿还是很快就去了另一个世界,香魂飘渺无所依,独抛下伤心欲绝的荀粲。荀粲以前曾说过:“你们所说的妇德我毫不看重,我要的只是她们的美貌。”但当他丧偶之后,看到他无法自制的悲痛,有朋友对他说:“以你的身世,以你的才华,再找一个美女又有何难?”荀粲的回答是:“佳人难再得。”荀粲失去的不是美女,而是爱情。媳妇死后才一年多,荀粲“痛悼不能已已”,思念哀伤得无法控制,然后以生命作为爱的代价,也随她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到三十岁,时人称之“以燕婉自丧”,意思就是为美妻而死的。
当荀璨下葬的时候,没有像其他贵族公子一样大街小巷满是人送葬。为荀粲送行的只有十几个人,都是当时天下名士,大家都泪流满面,为荀粲而悲伤,就算是路边不相识的路人,也为之感动、痛心!
荀粲好色,然而,他对自己所好的这个特殊个体的色是忠诚的,并且用生命来加固维护,他因色而爱,因爱而痴,因痴而专,因专而死。他的“好色论”确实有商量之处,但他对病妻的爱护,以及殉情,似乎为这种谬论做了最好的救赎,也袒露了好色论背后的感情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