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将落未落的泪珠
郭鸣仁怼得三叔郭德泽脸红耳赤,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闭嘴不言,袖里的拳头握得指骨发白。
四叔公笑得眉毛都弯了,想到郭家日后兴旺发达的前景,就忍不住问道:“好侄孙啊!你是怎么想到的?怎么就捣鼓出这些事物?”
郭鸣仁知道时候差不多,抛出这么多诱饵,该收网了。把盒子推到四叔公面前说道:“这里还有很多赚钱的法子,大家想知道吗?”
“还有?”三叔公不可思议的看着郭鸣仁,心中暗道这侄孙不简单。
“快快说来!”
郭鸣仁站了起来,从盒子里拿出一幅卷轴。走到厅中央打开铺在地上,众一凑上前一看,上面写着丹阳鸟瞰图!
上面标注了很多地点,但没人看得明白是什么意思,不由得都看向郭鸣仁。
“上面标注的地点,我是这样打算的。”郭鸣仁指着秦淮河岸边的几处荒地,“这几处,我想挖几个池塘来养殖淡水鱼,鱼塘边上建三鸟棚。这处建个养牛场,这建个养猪场,这片山地围起来养羊。这一带建工坊……”
“侄孙你等等,咱没明白!建这些个东西有什么用?”四叔公问道,“不是建两个酿酒和制盐的地方就可以了吗?”
“哈哈,叔公别急啊,我慢慢说给你听。”郭鸣仁干脆在地上盘腿坐下,“酿酒用的是谷米、麦米、高梁米,这些都是粮食啊!剩下酒糟可以做饲料,猪牛羊鸡鹅鸭鱼都适合用酒糟喂养,鸡鸭鹅的粪便又可以排到鱼塘里喂鱼,直把它的价值用尽!”
“原来还可以这样啊?”
“哎?需要这么多粮食,咱们的产出能行吗?”
“对啊,人手也不够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插话提问,但都问在点子上了,郭鸣仁就是要这种效果。
“好了,都闭嘴!侄孙你继续。”
“对,粮食和人都不够,但都不是没办法的!前期先在建康周边收购米粮,等所有事情上轨道以后,咱就一路往东南收粮。”郭鸣仁站了起来,“鄱阳的灾民就是我们的人手!”
他便将与谢封两家的计划,和向各大家族要物资的事告诉了在场所有人。
“这……这不就是将咱家的地给了人?”
“这怎么可以?”
“灾民越来越多,个个都跑来丹阳怎么办?”
“到时候不乱才怪。”
“现在不也开始偷鸡摸狗么?”
见议论纷纷,郭德泽又跳出来反对,“这事我不同意,明摆着损了咱们的利益!建康这么多大家族,让他们接济不就完了吗?咱老郭家为何要担起他们?我坚决不同意!”
郭鸣仁嗤笑道:“嘿嘿,传闻三叔跟王家很熟啊!不如您去跟王家掰扯掰扯?哦!对哦!崔家公子崔世安不也和堂弟鸣义很熟吗?让鸣义也跟崔家说说,接济些灾民吧!”
郭德泽面色微变,反驳道:“黄口小儿!信口雌黄!什么王家崔家的!我何时跟他们熟了!一派胡言!”
“哼!一口一句黄口小儿,您就这么看我不顺眼?”郭鸣仁忍无可忍,在怀中抽出一小本子厉声质问:“城西利丰行胡老板就是你们一帮私盐贩的代理人!前年六月,与王家代理人岑老板在吴郡交易二百六七石盐,九月三百二十石,去年四月二百零五石,六月三百七十石,十月五百九十石,今年三月七百石,五月四百六十石!现在还有六百二十石正在路上!嘿嘿,生意真是越做越大了!”
“含血喷人!你说是就是了?证据呢?别跟我说这小本子就是证据!”郭德泽气急败坏。
“建康城宵禁月余,货物出入都严查,杜家村北边竹林的盐仓现在堆满了货,要一起去看看么?”郭鸣仁戏谑的看着他。
被他这样当众揭穿,郭德泽神情惊恐,身体不稳蹬蹬的后退两步,跌坐在茶几上。
这时,站在门边的一个少年冲了进来扶着郭德泽。这少年十四五岁的年纪,只见他身穿了件暗兰叠套云纹紬织锦袍,腰间系着碧绿涡纹宽腰带,留着乌黑光亮的发丝,眉下是透亮的眼眸,体型消瘦,真是人面桃花,又是一美少年!
“爹,你怎么了?”美少年转头怒视郭鸣仁,“堂兄,你怎么能骂我爹?!”
这少年就是郭德泽次子,他的堂弟郭鸣礼!
郭鸣礼刚进来祖堂没多久,正厅外站满了人,好不容易挤到了门边,就听见郭鸣仁在质问他爹,他爹又面红耳赤的样子,在他看来是郭鸣仁为难他爹了。
“我这叫骂么?”郭鸣仁一脸出奇,他还没口吐芬芳啊?!这也算骂?
“反正……反正你态度不好!”郭鸣礼比较单纯,整日在用功读书,人情世故的交往他也不太懂,简单来说就是宅。
其实他和郭鸣仁很要好,在族学一起读书玩耍,反而跟他哥郭鸣义玩不到一起去。因为他哥是嫡子,郭德泽更疼爱更关注他哥。他是妾生的,对他就没那么关注。郭鸣义平时也没少欺负他,所以感情说不上好。
今日听闻郭鸣仁回来了,就火急火燎的跑来祖堂,谁知道看见两人争吵,父亲还气得跌坐在几上喘气。这书呆子的认知里,晚辈怎么可以顶撞长辈呢!?
“话说,你是鸣义还是呜礼?”郭鸣仁看他身形跟他差不多,不确定是他是谁?
郭鸣礼一愣,奇怪的打量他,“你不认得我?”
四叔公对郭鸣仁说道:“他是鸣礼。”
“哦!原来是鸣礼!”郭鸣仁点了点头,对鸣礼说道:“现在开族会,小孩子一边呆着去!”
郭鸣礼正想说什么,三叔公拉起他胳膊对他摇摇头,示意他别说话。
被这么一打岔,郭鸣仁也没那么生气了!
“三叔,别以为这爵位、这将军的头衔很威风。在那些大族面前,咱们跟本不入流,他们不会看得起咱们这些武勋家族!”郭鸣仁又对着一众族人说道:“知道他们背地里怎么称呼咱们的吗?大丘八!丘八头!”
听得郭鸣仁这么说,就好像针一样刺痛了他们。这些话他们怎么没听过?只不过谁都不愿提。今回郭鸣仁直接说出来,个个都面红耳赤!年轻些的都愤愤不平!
“哼!大丘八!没咱们这些人一代代抛头颅洒热血,他们能安安稳稳做他们的簪缨世家?呸!”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
“这简直就是侮辱!”
“知道吗?弥勒教妖人作乱,我爹接皇令搜捕妖人。你知道他们参我爹什么吗?公器私用,串联水师,越权架空郡守,连造反的帽子都扣上!”郭鸣仁又加了把火。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四叔公那暴脾气,一脚踢翻了张茶几,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族人们都奋奋不平,咬牙切齿的咒骂那些人无耻至极,连二叔公也忍不住拍几大骂。
“这些就是承受了这爵位所要面对和承担的压力!但我爹总是默默的扛着,一个人扛着,为什么?就是为了郭氏一族,为族人遮风挡雨!”郭鸣仁长长叹了口气,眼睛一滴泪珠将落未落,“在家待罪那段时日,我爹食不知味睡不安寝,还一个人偷偷抹泪呢!”
身旁的美云真怕少爷挤不出那滴眼泪。
“这……唉!德江苦也!”四叔公叹气。
“唉~!大哥当年不也是那样吗?”二叔公想起去世的大哥,“还记得那年风灾吗?大哥屋顶都漏了也没空管,连夜赶回来救助族人。灾后失收,又到处赊又找人借才让那年冬天没人饿死!”
说起这些往事,老一辈的人都感受很深,一声声叹息声让气氛有些压抑。
郭鸣仁把那小本子丢在地上,“这些东西本不是我要查的,我查的是谁要刺杀我!”
郭德泽被他的眼神吓得一惊!又听他说道:“在查到弥勒教妖人的时候发现的!这些私盐生意有妖人的手在里面啊!”
众人都大吃一惊,跟弥勒妖人搭上边这不找死吗?
“什么?弥勒妖人?!我不知道!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郭德泽慌了,他真不知道这跟妖人有关,他只是跟人搭伙,在杜家村建个盐仓中转一下。他没想到事情掀扯那么大。
“三叔,正因为您是自己人,我爹顾念兄弟之情,尽管知道您走错了都不忍告发,总劝我不要跟您计较,要拉您走回正途。您可不能枉费我爹一片苦心啊!”
郭德泽眼神茫然,眼前三叔四叔好像在对他说什么,但他耳朵嗡嗡的跟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一阵天旋地转就晕倒过去!
“爹,爹你怎么了?”
“快按住他人中穴!”
“别围上来了,快抬他去后堂休息!那谁,去请大夫!快去。”
一阵扰攘,鸣礼陪着郭德泽去了后堂,正厅才慢慢安静下来。
四叔公一跺脚,冲到门口大喝:“你们谁参与了这蠢事,散了之后都去侧屋给我跪着!不肯认错的,查出来就……就都打断腿赶出家门!”四叔公那个气得眼睛瞪大似铜铃。
没人敢出声,都你望我我望你的。
“四叔公别生气,小儿血压呀!”郭鸣仁真担心他血压。
二叔公开口道:“四弟你就收收火,还有正事要商议呢!”
“对对对!好侄孙,快来说说怎么安置好那些灾民。集中一处安置还是分散了?不会闹出大问题吧?”
“来来,美云把那卷拿过来……”
三叔公看着郭鸣仁和丫鬟美云又铺开了一幅图,上面写着《工坊设计图》。心中暗自惊叹:这侄孙怕不是个奇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