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谢幸芳
而康王的态度也不想让人觉得他偏重谢家,所以他大儿子娶了王家女儿,二儿子将要娶的是封家女儿封傲雪。因康王与王、谢、封三家南方世族比效亲厚,让北方世家对他的有所忌惮!
正因为王家女儿和封家女儿都分别嫁与两位王子,谢家更不想让自家的女儿卷入将来王、封两家的争峰。
若康王将来真能登极,两位王子就自然会展开一场储君之争,明眼人都知道这两家在想些什么!
所以思来想去,便将主意打在常平身上!两女既是表亲,让谢家女儿以滕妻的身份和常平同嫁!关系更紧密,既给了康王面子又同时达到目的,一举两得!
只是这样便使得心高气傲的谢幸芳非常非常不忿!
谢家女儿都以谢道韫为榜样,一直以来都以才气闻名!她从小精于诗书画,才貌双绝的名声早有流传。爷爷乃当朝太傅康乐公──谢元明,父亲谢景业乃扬州刺史,掌治一州!
堂堂谢家贵女如此掉价,无形中又等于插足常平郡主的姻缘里边,让她如何自处?偏偏父亲却十分赞成!
这件事不仅在谢家传开,上层贵族之间也都渐渐传开了!
“他郭鸣仁再奇才再俊杰,关我谢幸芳何事!?还要我以滕的身份才能高攀于他?”这是谢幸芳知道家中长辈商议她婚事时,她跟娘亲抱怨的说话。
滕,好听一点叫滕妻,实则是妾室!只不过与正室同嫁的关系,理论上比妾室地位高一点点。通常是与正室有血缘关系的旁支或远亲,最主要还关系要亲近。
“还不一定,听闻康王对他并不满意,郡主许不许与他还两说。若他俩成不了,你当然就是堂堂正正的嫁过去呀!”
听到娘亲如是说,她差点昏过去!这不就是始终都要嫁给郭鸣仁吗?!
怀着心里这股怨念参加这场家宴,使得与她同席的谢廷丰和旁席的谢瑞粦都感受到一股怨气在散发!
谢瑞粦:???她这是怎么了?
谢廷丰:( ̄e(# ̄)~不知道,想知道自己问去!
谢瑞粦:(?????)你是她亲哥呀!
谢廷丰:(;′?????`)她现在把我当仇人了!
谢幸芳:(?????)嗯?嗯?!你俩打什么眼色?!
两人立即错开视线,同时拿起酒杯饮了一口。这整齐划一的动作,在谢幸芳对两位兄长的认识中是心虚的表现。
“芳儿没有食欲,各位慢用!”谢幸芳不敢在这种场合跟哥哥怄气,借口想离开。
她起身的动作失去往日的优雅恬静,立即引起了许多人注意。
“芳儿,怎么没规没矩的!长辈还未退席,你吃不下也得坐着。”谢景业有些生气。
家中对她的婚事安排,谢景业知道女儿非常抵触。知女莫若父,温柔恬静只是她外在的一面,实则内里是非常骄傲的。
一年到头,这样的家宴本就不多,何况伯父今年能留下来过节的意义有所不同,族人回来的也不少,就连自己都放下了许多公务提前个把月回来聆听长者的教诲。一个小辈还敢甩脸色,反天了这不是!
“欸,景业!别小题大做的!”谢阳伯笑着向谢幸芳招了招手“芳儿过来,跪坐得久了双腿有些麻。咱们去院子走走!”
谢幸芳赶紧上前,扶起谢阳伯,两人就这么离了席。
两人走了一段,谢阳伯开口问道:“芳儿是否不满家里的安排?”
谢幸芳低下头,“不敢!”
“呵呵,不敢就是心中不愿!其实我一开始也反对,只不过你爹说服了我!”
“我爹他……”谢幸芳一直以为是伯公和族人的主意,父亲也是无奈接受,现在听起来事情完全相反。
她不明白,父亲为何这么轻贱她!?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敬爱的父亲会这么做!
郭鸣仁的风流事迹谁人不知?痴迷寻欢楼的花魁,还公然接回府中。不仅落了康王面子,常平郡主也让人取笑不如一个青楼女子!
而自己的父亲却巴巴的把自己送上去,这不是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吗?
想到伤心处,泪水不禁的流了下来。
谢阳伯拍了拍她的手背:“傻孩子!你就不想知道你爹是怎么说服我的吗?”
谢幸芳擦了擦泪水,仍然低头不说话。
“谢王两家交恶,起因就是曾姑祖母!这些事你们小一辈的都应该听过吧!?”
谢幸芳点点头。
“她丈夫是个庸才,不及族中兄弟出众。一味信奉五斗米道,整日起坛扶乩,身为士族不奋发向上,守土一方却不谋其政!但这真是他王凝之的错吗?”
“难道不是吗?”
“那你放眼建康,现在的士族子弟又比他好多少?”谢阳伯反问道,“要么声色犬马寻欢作乐,要么求仙问药,这有何区别?”
谢幸芳认真一想,还真是这样!
“错的不是人,是这种风气!”谢阳伯叹道:“我那小友明明玄道精深,却最反感清谈大会,你知道是为何?”
谢幸芳摇头,她不明白伯公想说什么。
“他说无益!道理谁人都懂,谁人都会说。但说的人多,做的人少!求变,只有去做才管用,不管做多少,至少尽力了,便无愧于心!”后一句是谢阳伯他自己的话,他也反省过自已。
年轻时他不愿出仕,就是不齿与那些人的行为。现在想来,更多的是虚名与自负。
活在这世间根本无处可遁,自得清静其实只是在逃避。外人眼中是曲高和寡,其实就是自负的表现。成就了虚名,也给自己套上了枷锁。
“他在丹阳建了个书院,想请我去主持教授!”
“书院?”
“就相当于咱们的族学。”谢阳伯一边解释何为书院,一边带着她往自己住处走:“他想让寒门子弟,普通百姓的孩子都去读书认字!最起码学会一技之长,以后也有谋生的活计!”
“他居然敢让伯公去教?”谢幸芳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
“我答应了!”谢阳伯又说道:“咱们进屋煮茶,慢慢说。”
两人进了屋,她扶着谢阳伯坐好,便开始烧水煮茶了。
可谢幸芳明显心不在焉,要知道,就连谢家子弟都没有机会受伯公指点解惑的机会呢!伯公一生逍遥自在,又怎会答应呢?
“伯公,芳儿不明,这书院有何吸引您呢?家中族学的子弟都盼着您给他们讲学解惑呢!难道家中年轻一辈都资质平平,入不了您的法眼?”谢幸芳终于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他们已经有好的老师,族学并不需要我。”
“怎么会呢?”
“他说的很对,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咱们生在世家一命二运都占了,祖上积下的功德恩荫了咱们这些后人,只需努力奋发,自然会水到渠成。”谢阳伯话锋一转,“但这但并不代表咱们有才能!寒门百姓比咱们更努力,更有才能者数不胜数。但他们没有这种运气,或许一生也只能荒废了。只能靠读书明理,才能改变命运!”
谢幸芳还是一脸疑惑,寒门百姓就算读书明理,又怎么改变得了命运?
谢阳伯没有将话题继续说下去,他也在看郭鸣仁接下来的下一步要怎么办。
说是煮茶,其实只是泡茶!自从伯公爱上了这种简单的茶汤,家里上下都开始模仿起来。
谢阳伯喝了一小口,放下茶碗又说道:“他从来都不夸夸其谈空说抱负,你爹一再逼迫,他才吐露了少许。”
这事她知道,父亲就是从那天起就对郭鸣仁赞不绝口,还时常拿哥哥来作比较。
“他在丹阳做的一切,绝大部分都是为了安置灾民!他其实大可以不管,捐些钱粮盖个粥铺赠医施药就可换来好名声。可他说百姓要的,不是一时的恩赐施舍,而是活下去的希望!”
这些话虽然深深击中了谢幸芳,但她不相信这会出自郭鸣仁之口!一定是伯公替他说好话!一定是这样!
“他做到了,不仅建好了围屋让百姓租住,让他们有活计养家,还建起了书院,让他们的子弟将来有一技傍身。”谢阳伯认真的看着谢幸芳问道:“纵观建康所有士族勋贵的子弟,谁能做到?大都在醉生梦死,空谈抱负罢了!”
谢幸芳听得出来,这话也将谢家子弟包括进去了!她也听懂了,伯公意思就是说那些士族子弟比不上郭鸣仁。
谢幸芳依然倔强的说道:“他纵有千般好,又关芳儿何事呢?迷恋青楼女子,还邀了一众纨……一众自诩风流之辈想重开那寻欢楼,这要将郡主妹妹置于何地呀?”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两位兄长也参与其中,才改口称其自诩风流之辈。不然的话,她就直接骂纨绔子了。
谢阳伯听了哈哈大笑,“原来你的心结在此啊?!哈哈哈……”
谢幸芳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坦白道:“伯公,这有什么好笑的!身为谢家女儿,早就清楚要承担什么。郡主妹妹身份高贵,芳儿作滕也不委屈。但他公然接那女子回府,这是要置郡主于何地?”
“呵呵,那他不接回去,而是偷偷去相会就没事了?”谢阳伯笑着反问道。
谢幸芳顿时语塞,她不可能答这样就可以!
“你从会稽回来不久,许多事都是从好事之人口中听回来的。明天你就跟在我一起去康王府,到时候你见到郡主,听听她怎么吧!”谢阳伯想了想,又说道:“我准你跟着你哥出门亲自看看那歌剧院是怎么回事,相信到时候你会有不一样的看法!放心,这事我跟你爹说。”
大家闺秀三步不出闺房,好事坏事都出自别人的口。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说得再多,还不如亲眼所见。
本来准她出去该是高兴的,但她始终高兴不起来。
她又不是没见过郭鸣仁,一年半前那浪荡子是什么德行她又不是不知道。之后便跟着父亲去会稽赴任了,此后便没见过他了。
她从不相信郭鸣仁有什么大才,只是这次回来一个个的都夸他好,尽管是伯公所说,她也是半信半疑!
她心中就是很不忿!
她知道自己命运,跟本反抗不了!
但这是她最后的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