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望江楼
郭鸣仁忽然之间打了个冷战,韩盛散发出来气息就连他这个对武功一窍不通的人都有所感!
他的气息一发即收,因为有两股强大的气息正锁定他!
郭鸣仁虽说是屏退了左右,但言无缺怎会照做?其他人都依吩咐退出去了,而他就站在屏风之后时刻警惕着!
另一道气息来自韩盛身后房梁上的阴暗角落,感觉就如一把匕首抵住后背一样!
这才是让他最心惊的气息!
他入内堂小半个时辰了,居然没察觉到一丝气息!若不是自己散发出针对郭鸣仁的杀意,恐怕那道气息会一直隐敛起来!
恐怕只要自己有所异动,立即就身首分离!
而眼前的这位郭公子,依然毫发无损!
所以他立即放弃了伤害郭鸣仁的想法,除非刚才就出手突袭还有一线之机!
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两道强大的气息将他锁定,光是气息就让他动弹不得了!
郭鸣仁从袖中翻出一件物事放在几上,韩盛的表情虽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瞳孔之中透出的惊讶还是隐藏不住的!
“公子,这是何物?”
“虽然我对外声称陈志云和汪喜是弥勒教的妖人,但我知道,你也清楚!他们不是!”
“公子此话何意?”
“现在天下人都以为余环那厮英雄了得,能单挑我守备营!可我从来都不信!他有本事躲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没有人帮助是绝无可能的!”
“要知道,这里是建康!连王家都阴沟里翻船,让余环有机可乘!那么就说明了,王家的情报出了问题,有人替那厮安排好了一切,让王家灯下黑了!”
“这回陈志云和汪喜来刺杀,让我更确定了这个想法!”
“公子,老朽实在是听不懂……”
郭鸣仁一摆手,“韩翁别急,懂与不懂都没关系,我只想表明我的立场而已!”
他收起那件物事,神情严肃地说道:“今日这番话您老可以转达给懂得的人知道,我郭家受的是大晋历代皇帝的恩宠封官赐爵,食的是朝廷的俸禄!我针对弥勒教是因为他们是反贼,圣门的追求与他们不同,所以请不要与他们为伍!免得沙尘滚滚杀错良民,这样就很不好了!”
“我同情圣门的遭遇,但是我不认同圣门的做法!偏激、走极端是没有用的!”郭鸣仁摇头叹息一声,“这样会活得很累的,最终的结果可能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他是真的同情他们,被边缘化、不被理解、被视为异类!
但有什么办法?
一旦接受了传承,就有义务传承下去!
谁不想将自己的理念发扬光大?不然,学习的意义何在?
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
思想之争该怎么分对错?身份、立场不同,看待事物的眼光自然不同!
但是思想和行为过于极端,不就更被边缘化了么?
越是走极端就越被妖魔化,这不就是个死循环了么?
但是这个世界上聪明人是很多的,郭鸣仁相信魔门之中肯定会有才智之士去改变这一切!
所以他让韩盛带话,表明自己的立场之余也释放出一丝善意!
“我向来做事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虽然您老今日从大当家的位置退下来了,但是买卖还可以继续做!四大商号去其一,这个空缺就由您补上好了!”
“公子的话实在把老朽弄糊涂了……”
郭鸣仁摆了摆手,也没兴趣听韩盛装傻的说话,说完了自己想说的就起身离开了!
内堂里只剩韩盛一人,直至那道阴冷的气息消失,他才缓缓松一口气!
这时,韩安兴从后堂推门进来站在了他身侧,轻抚着他的背道:“父亲,您的伤……”
“不打紧!”韩盛深吸一口气,运功调息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你刚才都听到了吧?”
韩安兴“嗯~”的点头应了一声。
“这位小爷当真不简单啊!是咱们小瞧了他!”
“若非那姓余的伤了父亲,今日又岂会受制于这小子?!”
“莽撞!”一动气又牵动了伤势,连继唉了好几声才止住,“逞那口舌之快有何用?就是没有这伤,为父也没有自大到能杀败两个半步宗师!”
“父亲莫要动气,儿子错了!”韩安兴急忙去帮他扫背。
“你啊!若是有你弟一半聪明,为父也不至于到了这般年纪还得撑着!”韩盛说是这么说,可他也知道自己的二儿子也是不堪大用,有点儿小聪明,就是用错了地方!
“父亲,这小子明知咱们的底细,为何还让咱们参与盐货买卖呢?会不会有诈?”
“我猜不到他想干什么!他若是要对咱们动手,刚才就可以!他到底想干嘛呢?”
“王家……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看样子,王家并不知情!要不然,今日咱们一家早已在牢狱中了!”
“父亲,他让咱们顶替利丰行,这话……能信吗?”
“信与不信,咱们都没有选择了!除非咱们举家离开这是非之地,要还想在建康生存下去,就得懂得这里的生存之道!”韩盛心里暗叹一口气。
离开?又能去哪里?
离开了,圣门之中就没了位置!
这些年来积下的家产也会被人瓜分!
一入圣门,想安然抽身而去,难啊!
当郭鸣仁离开议事堂的时候,今日堂内发生的一切,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传到了建康各大小家主耳中!
有的人沉不住气,到王家找武冈侯诉苦去了。但更多的人,则是冷眼旁观静待好戏上演!
这些人手里握有盐田,仓库有成堆的盐货,有实力和手段给郭鸣仁使绊子!
可是郭鸣仁会在乎吗?他根本就不指望这些人乖乖配合!
漫长的海岸线,总有他们手伸不到的地方,以及不敢得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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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您真要去么?”
“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要做到!更何况是我邀约的人家,自己都不敢去,这不让人笑话么?”
“可是……”
“没事儿!不是有你在么?!”郭鸣仁笑道:“莫说那人敢不敢来赴约还不一定,就算来了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可这也太冒险了!”言无缺直言道:“五毒传人手段诡异,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无缺呀,你有时候看似很精明,有时候又太老实了!”郭鸣仁撩起帘子看向马车外,“余环为什么要潜伏在弥勒教,挑了我守备营让弥勒教背黑锅?要么是为了利益,要么就是有仇怨!”
他顿了一顿,放下帘子又说道:“那块‘巧舌’是他奋力一击的最后手段,还是说故意留下的,真不好说!假如是故意的,那他就是给我挖一个大坑!咱们的正面敌人,一个弥勒教就够头痛了!若再惹上魔门,你想想是个什么局面?!”
言无缺点了点头,回道:“所以少主对外声称陈志云等人是弥勒教妖人,又跟韩盛表明立场,是要将此事揭过,此后河水不犯井水!不过,他们会信吗?”
“信不信跟我没关系,我只表明自己的立场和态度就可以了!”郭鸣仁转过头来看着言无缺认真地说道:“说到底,他们的敌人不是百姓!这是思想之争,是学术之争!他们只想恢复应有的社会地位和政治地位,这有什么错?”
“无缺啊!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理想的!无论对错!”
言无缺沉默不语,他知道郭鸣仁讨厌那些陈腐的礼教。
但是魔门就真的值得同情吗?
他没有答案,或许他更希望郭鸣仁是对的!
没过多久,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掀开帘子:“公子,前面就是望江楼了!”
“好的,咱们就这里下车!”
车夫跳下车来摆好木蹬子,心里也禁不住好奇。
他不是郭府车夫,他是尹掌柜的车夫。今天一早,尹掌柜就在保利丰等候郭鸣仁。
而郭鸣仁为了甩掉檀家两位贴身保护,换了套衣服,借了尹掌柜的马车,偷偷从后门离开。
他故意甩掉身边的亲随,只留言无缺在旁,不然那人就算来了也不敢现身!
所以得低调行事,连马车都不要到门口,免得惹人注意。
可是他那副俊俏的容貌能低调得起来么?虽说穿了套粗衣,但是举手投足之间的那股气度就足以让人注目!
望江楼,是建康最有名的几座酒楼之一。座落于城西秦淮河边上,毗邻花舫码头和客运天字一号码头,与盐铁司衙门仅两街之隔,离客商云集的西市也仅仅一炷香的路程。
但最主要的还是景色很好,尽享秦淮河水道的繁忙与恬静!所以许多文人骚客都喜欢在此附庸风雅,开开诗会,清谈玄妙!
这不巧了吗?郭鸣仁正想上三楼的观景雅座,谁料在梯间处就被人拦了下来!
原来今日三楼让人包场了,说是有位京里来的名仕在此宴客。
而郭家大少爷为了低调而低调,居然忘记了订位,一时愣在了原地!
郭鸣仁一拍额头,“哎呀!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