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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这样了。”第二天一早,在勤务楼,佑助将昨晚的事情说给了奈良樱落听。

对于四师姐千代秋的处理方式,佑助觉得有欠妥当。昨夜他一夜都没睡好,今天一早便来见师兄了。他倒是想看看师兄的反应。

他说的时候有添油加醋,他希望听到师兄能够支持他的观点,就算不驱逐那些犯错的孩子,也得给他们一些过大的惩罚,这样才能正本清源。四师姐这样高高举起,又轻轻放下,这样算什么,分个班就算了吗?

“你觉得如你我这般的理想主义者算多,还是算少。”奈良樱落看着佑助如此激动,忽然反问他。

“少,很少。如果你我这样的人多,那么事情倒是好办的多了。”佑助答道。这是他不假思索的回答。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得团结一切可团结的人。你要明白,能做事的不一定是好人,好人也不一定有用,理想主义不能陷入空想主义,我只要知道在学堂里大多数人都是洁身自好的就够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土壤。至于那些贪银子的孩子,他们还太小,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那么多的钱,忍不住很正常,他们没有天然的利己性,自私性,反而只是一种天性。贪婪本就是人类的天性,而我将猴子放在桃园里,他们偷桃子才是正常的。损害的也只是我的利益,而我本来就是要借这个给他们上课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嘛。现在我们要做事,就要用到这些人,他们犯过错,只要能用,那么就是可以原谅的。但同样的,他们如果已经过了十六岁再犯这个错误,那就是不可原谅的,或驱逐,或杀掉,那么都是可以的。最关键的一点,他们有没有形成这样做事的思维惯性,只有没有这个,那么都是可以教育的。”

“我依然觉得那些孩子从小品性就如此,长大也不一定有用。”佑助很不服气。

“你还是不明白,现在我们是推翻旧制度,那么就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这个世界还不是我们说了算的时候,那就得忍耐。你要明白,哪怕是一卷厕纸,也是对我们的事业有用的东西,更何况人呢。我们的势还未成,杀人给谁看?没有意义的事情,就不要做了。道德这种事,只有在大多数人面前宣扬,那才是有用的事情。”

奈良樱落说着,站起身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现在宛如一个老派的人,只要杯子里没有茶水,他的嘴里就会寡淡。

见佑助还是想不开,奈良樱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当初说好的,师兄弟之间各做救世之事,若无必要,互不过问,学堂可是四师姐的地盘,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我也不好说什么。”

说到此处,佑助也明白,再纠结也是无必要,只是淡淡的说:“四师姐说那些孩子贪墨的钱大多都没花,和名单上的也对的上,只有四个孩子不但花了,而且还胡吃海塞,这四个孩子该怎么处理?这是四师姐让我问的。”

“你觉得该如何?”奈良樱落轻抿了一口茶水反问。

“驱逐,并且做给所有人看,让人畏惧,让人怕。”佑助说道。

“只是孩子,何必如此,将这几个孩子送到奈良鹿鸣那里,让他们当间谍吧,只有贪婪的人才可以和贪婪的人打成一片,情报才更容易弄到。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奈良樱落轻声说着,他并未在意这些人的品德如何,好人有好人的用法,坏人有坏人的用法,从他在学堂里大声的说出道德不符合天道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要推翻旧价值,在几十年之内做到,这些是必经的手段,他只能引导,真正嫉恶如仇是做不好一个领导者的。因为他明白真正的理想主义是少数,没有占据主流的情况下,他只能用这些人,而不能将这些人推走。

“奈良鹿鸣吗?”佑助皱眉,他不太喜欢这个人,但是把他不喜欢的孩子送给他不喜欢的人,让这些人在一块,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对了,嫂子呢?”佑助不想聊奈良鹿鸣这个人,于是岔开了话题。他对山中里美的印象很好。

“早上一早,她便去了四季蔷薇认证处。最近认证的人多,也乱的很,很多都想评一级,有些人还得罪不得,于是需要一个镇场子的人去,她自己就去了。她太想把这件事做好,但对我来说,她没必要这么上心。”奈良樱落说着,忽是想到了什么,“这个设想是我提出的,现在遇到了问题,也应当去看看,你觉得呢?”

“去看一看也好。作为山中里美的男人多少也该露面一下。”

奈良樱落点头:“来了安云城,一直都各种事情,还没好好走一走呢。”

……

两人出了勤务楼后,刚好碰到了山中结衣,佑助非常识趣的喊了一声嫂子,这声嫂子让山中结衣很是不习惯,感觉身上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自从婚后,她鲜少出现在奈良樱落的面前,一直都在躲着奈良樱落,今日碰到,又躲不掉才打招呼。听到他们要去认证处找姐姐,又顿时来了兴致。其实用认证的方式强行制造稀缺性的主意,她是大为赞赏的,她认为这是个天才的主意,只有天才才能想出来。到此时,奈良樱落才算是入了他的法眼,她对这件事很感兴趣,但是姐姐又不让她去插手,她倒是很想去看看这个策略具体的实行步骤。

听闻两人要去城中认证处之后,山中结衣便嚷嚷着要一起,于是便同行。

城中现在的认证处,真正意义上只开了一处,其他处都是试运营,这一处所在正是桂花一条街这样的繁华区域,山中里美花了一些钱将原本的一个大酒楼改成了认证处。

因为有山中结衣在,出门时,他们坐了一辆马车,慢悠悠的往城中赶。

佑助识趣的与车夫坐在外面,奈良樱落难得与山中结衣有了独处的时间。

“你好像很怕我?”奈良樱落忽觉好笑的问道。因为自上车开始,她就一直靠在角落,离奈良樱落很远。

“并没有,我只是喜欢一个人独处。”山中结衣嘴硬道。

“哦。”奈良樱落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车内顿时安静下来,这反而让山中结衣很是不自在。因为气氛颇为尴尬。

“姐姐似乎对你很上心。”山中结衣忽然道。

“嗯。”奈良樱落闭目养神,他的身体随着马车不断的晃荡,显得漫不经心。

他每天要思考的事情太多,所以他不会太过浪费自己的精力,他要控制自己的念头,不让其胡思乱想。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将自己的念落在身体的某处,可以是皮肤,可以是头皮,可以是内脏,这样神不损耗,念头就静下来,精力就得以保存了。

人力有时而尽,他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但是山中结衣不会想到他这样的理由,她只会觉得他漫不经心,心高气傲,于是对他的态度又差了几分。

“认证处是我姐姐亲自装修的,我并不喜欢姐姐事事亲力亲为的作风,虽然这会被很多人夸赞,但是却是让她显得很累,而且也不容易让手下的人成长,她就应该放手让一些人去锻炼,把自己给解放出来。”山中结衣如是说着。

“对。”奈良樱落点头,依然漫不经心。

“最近很多人在认证处闹事,毕竟人都是贪婪的,谁不想认证到一级呢,花与花之间的差别其实没那么大,甚至很小,这就有了很大的操作空间。认证者说这是一级那么就是一级,说不是那就不是了。囤花的人多数都是认识的,互相之间会有比较,于是就会产生凭什么我的花没评到一级,而他的花与我的差不多,凭什么他评到了一级我没有呢,于是愤怒的情绪就会产生了。”

“如果这些人都是外人还好说,这些人现在最难处理的就是山中家的合作伙伴,还有家族内的一些武将,甚至家族内的族老,他们私自炒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赚钱了也不归家族的账目,纯落入私人腰包,这和一开始合作的时候讲好的可不一样。”

“人都会有样学样,学好不容易,学坏可是一个比一个快。因为学好是要对自己坏的,当然会犹豫,而学坏可是对自己好,当然是不假思索了。于是家族里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姐姐的压力也就越来越大。表叔山中白就一直是个刺头,在家族里一直和姐姐对着干,现在可是跳的欢呢。”

“原先家族里都是站在姐姐这边的人多,因为姐姐对他们一向和善,但是现在有利可图之后,就都不太服从管理了,开始阳奉阴违,开始和姐姐暗里对着干,于是山中白反而倒是振臂一呼,应者众多了,想想就是来气呢。”

“你不是办法多嘛,你想个办法,惩治一下这些人。”山中结衣眼巴巴的望着奈良樱落。

“嗯……”依然是一句漫不经心的回答。

看到奈良樱落依然闭着眼睛,连嘴巴都懒得动的样子,她更来气了,顿时提高了音调:“喂,你有没有听我在说。”

奈良樱落只得睁开眼睛,他深呼口气,叹道:“我想和你聊天的时候呢,你不想和我聊。我想闭目养神呢,你一直在那絮叨。我礼貌性的回应你呢,你还生气了。我真是无奈啊。”

“你可是我的夫君,你得让着我吧。”山中结衣偏过头去,不与奈良樱落对视。

“也对。用得着呢就是夫君,用不着呢就不是了。”奈良樱落笑道:“我听你姐姐说,你有一个解决问题最快的方法。谁制造了问题,那么就把制造问题的人解决了。既然是山中白制造了问题,那么将他杀了不就好了。”

“哪里有那么容易?他是我表叔,我杀了他是要注意影响的。他在家族里可是很有影响力的,杀了他的话,他身后的簇拥会反的。姐姐本就是女子,女子掌权本就不易,如果在还未掌权前就对这些叔伯下死手,以后还怎么用这些人?姐姐一直都说,掌权前会施仁政,不与人为敌,要与人为善,要人畜无害,这样才能顺利登位。至于登位之后,是霸道一点还是王道一点,那就在于本身的选择了。如果你出的主意是这样的馊主意,那么还是算了吧。”山中结衣撇嘴。

“那你就当我开玩笑好了。”奈良樱落随口道。

“难道你就不能想一个好的办法吗?表叔山中白可是心转手阴阳境,家里除了家主还有我姐姐,单打独斗杀他要费很多功夫的。”

“哦。那我想想。”奈良樱落随口说着,显然是没放在心上。

“你……”山中结衣气急,便不再与奈良樱落说话了。她感觉和他说话真的是好累。

“山中家的嫡系都被诅咒了,包不包括山中白?”忽然,奈良樱落问了一句。

“这是按血脉来算的,只要身体里流有山中家的血,那么都会被诅咒,只是强弱的不同。而山中白正是强盛之年却毫无诅咒之病,家族里有传言,她的母亲多半不够贞洁,他身体流的不一定是山中家的血。因为他父亲死的早,这也难论证,姐姐不许我散播这个。”山中结衣认真的回答,甚至把一些秘事都说出来。她望着奈良樱落,以为他有了好主意,但是这一句话之后奈良樱落又闭上了眼睛,显然并未有什么好主意。

“还是不能指望你啊。我的夫君啊,真没用哦。”山中结衣阴阳怪气的说道。

……

很快,便到了认证处了,只是外围被围的水泄不通,远远的就听到了争吵声。佑助去查探一番之后,隔着马车的帘子对内说道:“有人在认证处内闹事,还打死了山中家的认证官。”

“谁这么大胆!”山中结衣喝道,她显然怒了。

“山中白。”佑助不假思索的回答。他并不太了解山中家的关系,对于山中白这个名字,他听到了便复述了出来。

然听到这个名字刚要从马车里站起的山中结衣停下了动作,她的眉头都皱起来了。

“走吧,少皱眉,会变老的。”奈良樱落无所谓的说道,反而率先走出了马车。

远远的便是人山人海的样子,到处都是看热闹的大好头颅。

“这可不一定挤的进去!”佑助无奈道。

奈良樱落站在马车上,望着刚出来的山中结衣,阴阳怪气道:“夫人,怎么进?”

山中结衣白了奈良樱落一眼,她吹了声口哨,于是大街上四处便钻出了无数的黑衣护卫,这是她的私军。

“开路。”山中结衣喝了一声,于是这些黑衣侍卫便粗暴的将挡在前的人往后扔。

山中结衣在前,奈良樱落和佑助在后,在护卫们的开道下,艰难的进了认证处。

此时认证处之内只有两个人,山中里美冷冷的望着山中白。本来奢华的认证处现在一片狼藉,家具之类的东西都打碎了,显然两人已经动过手,山中白脸上的巴掌印就是最清楚的证据。

“到此为止了,听到没有。”山中里美对山中白说道。能把一向温柔御下的山中里美逼到动手,山中白很显然是把山中里美逼到不得不出手了。

“你个丫头片子还想让我听你的话,你毛都没长齐吧,表叔我当年可是抱过你的,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你还敢教训我了。再说了,我的花没有问题,是你的手下刁难我,我替你教训一下又如何。倒是你,一来就对表叔动手,你反了不成?这个家你还没当家呢,要是当家了还得了。”山中白指着自己脸上的巴掌印,他不但不觉得羞愧,反而四处炫耀,这种无赖样子反而让山中里美束手无策。当他发现他单打独斗打不赢山中里美时,他便耍起了无赖。

他在以另一种方式反抗山中里美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权力信念。

山中里美面对他不能退,一旦退,权力就会远去,山中白会得寸进尺。但若是进,她也不能杀山中白,因为她是一个女子。一个女子在未得势时就杀了自己的表叔,这很不好听,也更不得人心。

这是女子掌权最大的弱势,稍微仁慈一些别人不会把你当回事,恩不行,若是稍微威一些,别人就会说你太毒。在男权体系中,女子要嵌入其中是很难很难的,因为没有一个男人会允许一个女子骑在他的头上。

“大胆,你放肆!”山中结衣一进门便对着山中白大声呵斥。

“姐姐不行,妹妹上吗?要不你们一起上,你们一起出手杀了我吧,我保证不还手。”山中白冷笑着,嘲笑着,他现在得势便不饶人。

“你这么想死,我来杀你行不行?”

奈良樱落这个时候走进来,对着山中白人畜无害的笑着。

听到有人扬言要杀他,山中白顿时一愣,但看清来人时,他却笑了。

“你一个小小赘婿还敢来凑热闹,哪里来滚哪里去,这里不是你能插手的地方。”山中白摸着鼻子,笑呵呵的说着,伴随着他的话,外面一些人哄堂大笑。因为山中白的语气就是一种对于小孩子的戏弄,他完全没把奈良樱落放在眼里。

奈良樱落却拔剑,他拔剑指着山中白,笑道:“给我一个机会。”

“那你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胆量。”山中白笑呵呵的。

“那我过来了。”奈良樱落也笑呵呵的,但他的脚步却并未动。

“你过来啊。”

“我可过来了啊。”

……

山中结衣翻着白眼看着两人的表演,她在心中嘀咕,难道奈良樱落想用如此搞笑的方式来给姐姐解围吗?这也太丢份了吧。

山中里美对于奈良樱落的到来显然也是措手不及的,她看着他,并未动作,也未问,她就站在那里,她很想看看她这个夫君到底想干什么。

“原来是个胆小鬼,你逞什么英雄,我就站在这里,你敢向我出剑吗?”山中白笑着摇头:“我就站在这里,你来,我保证不还手。”

“你保证不还手?”奈良樱落小心的走了两步,将信将疑的问道。

“保证。”

“那我可来了哈。”

“来啊,你要不敢动手你是我孙子。”

“我可真动手了。”

“来啊。”

“我来了啊。”

此时奈良樱落已经站到了山中白的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二剑身的距离,但奈良樱落却并未动手。

“动手啊,孙子。”

“我真动手了。”

见奈良樱落不敢动手,山中白嘲笑声更浓,他将眼神转向山中里美笑道:“里美丫头,你这个夫婿赚钱还行,胆量太差了一些,我……”

然他的话还未出口,一道快到极致的剑芒,在他分心当口,几乎是瞬间就穿透了他的咽喉。

他双手夹住剑身,眼睁睁的望着奈良樱落,他从未真的想过眼前这个赘婿敢杀他。他可是山中里美的表叔,山中家的实权派人物,一个赘婿竟然真的敢动手杀他?

这不可能,这不符合逻辑,这不对,他哪里来胆量,杀了他对他又有什么好处?这个赘婿看起来不像是个愚蠢的人啊?不,我不想死……山中白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眼底满是不甘心。

“你说的,不杀你是孙子,所以,去死吧,孙子!”奈良樱落快速拔剑,剑身一扫,一捧血飞了出去,那血溅到了山中结衣的脸上。

那温热的血溅的山中结衣一个激灵,这时才反应过来,奈良樱落竟然杀了山中白。这是她做梦都想做的事情,然而他却帮她做了,她此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恐惧了。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该如何善后啊,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他竟真的杀了山中白。难道从在马车上时,他说的不是玩笑话,他就已经决定了?她怔怔的站在那里,忘了动作,她这个夫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说杀就杀了啊!

“夫人,我送你的大礼,可还喜欢。”奈良樱落并未关注那缓缓倒下的山中白,而是问山中里美。

“客气了。”山中里美深呼口气,看了眼死去的山中白,她冷静的对外发布着命令,“传我命令,将山中白的亲眷控制起来,至于他的嫡系手下,全部杀了。”

“夫人,你可喜欢?”奈良樱落回头望向山中结衣。这一刻四目相对,有一种震撼在山中结衣的心底升起,这么霸气的男人竟然是自己的夫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