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在水里,因为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随着身体的摆动,会有冰冷的水流划过皮肤。
夏桀猛地张嘴吞咽了一口。
苦涩、冰冷、咸,
这是自己印象里,海水会有的味道。
环顾四周,没有一点的亮光,只有漆黑,和无尽的死寂,宛如深渊一般,滋生着恐惧和绝望。
身体,
依旧在下沉,
但自己却没有太大的不适,
看来沉的时间还不算太久,应该也没有太深。
假如现在自己真的位于海中,外界是白天,以这种看不见一点亮光的海水深度,巨大的水压早就该将自己碾成碎片,所以更可能,外面是黑夜,而自己则是位于某处海洋的浅水区里。
也有可能,自己其实是被困在了某个不透光的巨大容器里,容器里面装满了海水。
总之,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先暂且不谈,
另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自己现在为什么...正在水里呼吸?
果然,
还是那种梦吗?
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但为什么这次和之前不同。
按照之前的经验,不管多么不合逻辑的设定,在从梦里醒来之前,都应该无法被自己察觉到才对。
为什么这次,自己能够意识到,自己不该在水里呼吸?
这次...
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
“呼...”
放松肌肉,
调整呼吸,
感受上浮的方向。
夏桀开始划动四肢,试图向水面游去。
只是不知游了多久,头顶依旧漆黑一片,仿佛没有尽头。
夏桀知道,
即使已经极力去避免,但时间会唤起自己那份无法抑制的想象,将自己置于饱含恶意凝视里。
身体开始变得僵硬,冰冷的水流,开始让夏桀无法控制自己。
不管是在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无边的死寂,化作虫子,咬住自己的身体,黑色的发丝,缠住了自己的脚踝,自己已被拖入某只巨大生物的嘴中,只等着它闭合巨齿的一刹那,将自己彻底撕碎。
喘不过气...
必须抓紧时间离开这里。
黑暗中,隐约闪过了两点红芒,是夏桀的眼睛。
水流激荡,夏桀像一枚从海底射向海面的鱼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上方游去。
开始,
有了些光,
可以,看来能在坏掉之前离开这里。
要近了...
终于,夏桀看到了,
看到了于自己头顶的黑暗之上,
一只散发着黯淡金芒的巨大瞳孔,遮天蔽日般,盖住了这片黑色水域,然后...
死死地盯住了自己。
夏桀感到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捏了一把。
巨大的竖瞳,似乎是属于某种凶兽,瞳孔的周围盘绕着颗粒状的细腻纹路,一圈,又一圈,点缀着这枚巨大的琥珀色宝石。
古老,原始,于无尽黑暗中,震撼着自己的心灵。
相信任何一个正常人在看到这惊悚的一幕后,都会感到恐惧,这是作为人类,对于黑暗深水里可怖未知的恐惧,对于自身渺小的恐惧。
夏桀的身体僵住了,与此同时,他盯着巨眼的双眸传来了一阵难忍的刺痛。
紧接着,脑海里那股熟悉的眩晕再次袭来。
失去意识前,夏桀再次听到那个熟悉的女声,
“呵呵...你找到我了...”
………………………………
夏桀猛地睁开眼。
身上,已被淋漓的汗水打湿,整个人仿佛刚被从水里捞出。
天空中飘着零星的雪,明亮的月光,将周围的一切都染成了银色。
那只巨眼呢?
那个声音又是谁的?
这里不是学校,是哪儿?
等等,
这又是谁?
夏桀低下头,发现怀里正躺着一个银色长发的小女孩。
怀里的女孩闭着眼睛,小巧的鼻头微微皱起,细致如美瓷的光滑脖颈上全是汗水。像是正在做什么噩梦,身体不安地扭动着,让人怜惜。
夏桀没有轻举妄动,轻轻从她身下抽出了手臂,搭在女孩的后背,接着转动脑袋,环顾四周。
周围林立着巨大的冰蓝色尖顶建筑,很有哥特风格。高耸消瘦,有着尖肋的拱顶、高耸的拱门,飞扶壁上刻着的精美浮雕,似乎讲述了什么故事。
这里的一切都仿佛是用冰雪建造,折射着剔透的光,美轮美奂,梦境一般。
自己则位于这些建筑环绕出的巨大庭院里,靠坐在庭院中央一个干涸的喷泉旁。
所以...
还是梦吗?
还是说,被绑票了?
四周除了自己和小女孩外,还横七竖八地躺了许多人,不是尸体,因为可以看见距离比较近的几人,由于呼吸而不停起伏的胸膛。
加上自己,像这样躺在地上的人能有三十个,庭院很大,但这些人都聚集在了自己周围,更确切的说,是聚集在了庭院中间。他们不少人被互相叠在了一起,看上去就像是被什么人丢垃圾一般堆在了这里。
夏桀在最近的人堆里,还瞅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被压在人堆最底下只露出半个脑袋的男生,白颢一。
靠坐在人堆旁,一个有着一头浓密白发的老头,林忆。
林忆面朝着夏桀,离夏桀挺近,所以夏桀可以清楚地看到林忆的表情。
他紧闭着双眼,皱着眉头,似乎很痛苦,脸上的皱纹恨不得全都拧在一起,像朵含苞待放的老菊花。
林忆的口中还不断地喃喃着什么,可惜夏桀无法听清。
忽然,人堆后站起了一道人影,吸引了夏桀的注意。
这是一位西装笔挺的年轻男性,应该是这群人中除了自己外最先醒来的,惊慌,疑惑,但都只是一闪而过,短暂的停顿后,他开始如夏桀一般,安静地观察着周围。
渐渐地,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随着醒来的人越来越多,这里逐渐变得喧闹了起来。
“这里是哪?”
“我刚才还在吃饭,怎么转眼就到这了?”
“你是谁?”
“这里好漂亮。”
“我手机怎么没信号啊。”
“我要离开这里...”
林忆本来闭着眼睛,但周围的人陆续醒来,他没了原本的倚靠,歪倒在地上,接着惊醒,坐起。
他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惊讶地望向了眯着眼睛的夏桀,夏桀也不打算继续坐着,冲林忆礼貌一笑,准备起身。
低头,夏桀发现刚才怀里那个银色头发的小女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但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乖巧的趴在自己身上,用她漂亮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大哥哥,你的眼睛是紫色的,好漂亮呀。”
紫色的?
夏桀摸向自己的眼睛,隐形眼镜没了?
夏桀两手插到小萝莉的腋窝下,把她举到了一旁,接着从地上站起,再面朝小萝莉蹲下,脸上泛起浅浅的笑。
“你的眼睛更漂亮。”
听到夏桀的称赞,小萝莉很开心,她用白嫩的小手紧张地抓着黑色连衣裙的裙角,然后有些害羞的问向夏桀。
“大哥哥,大哥哥,我叫梦梦,你叫什么名字啊?”
看着眼前精致如洋娃娃的小女孩,不知为什么,夏桀想起了老屋子里的那张照片上,自己可能的妹妹。
“夏桀,桀骜难驯的桀。”
“夏桀哥哥好。”
夏桀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你好,梦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