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太太清凌凌的目光扫视着那母子二人,唇边泛起一丝冷笑。
她字字清晰地道:“你们不同意?为什么?我母家家世虽然比不上你们薛家,但为了让我这个不争气的女儿不至于被婆家看低,几乎是倾尽所有筹备嫁妆。”
她从身边仆妇手中拿过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头是泛黄的嫁妆单子,“不需要我当众念出来吧?
“我进门后,婆婆便说我身体弱,不好过分劳累,顺手接管了我的嫁妆。
“我想婆母光风霁月,即便二十几年过去,我的嫁妆也一定是原封不动的。
“要回我自己的嫁妆,天经地义,婆母有什么不同意的?
“婆母与我相看两厌,更是当面指责我是搅家精,分院而住,让您眼不见心不烦,又有什么不好?
“老爷只有两个嫡子……表姑奶奶这般年纪,怕是也难再产育,这家业交给这两个嫡子继承也有问题?”
薛老爷嘴唇微微颤抖,泪光遮住了眼中的难以置信。
薛老太太却忽然捂住了心口,一把抓住薛老爷的袖子,哆哆嗦嗦说道:“她……她这是要活生生气死我!”
薛老爷慢慢把母亲的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拿下,只定定看着薛太太,“你当真要枉顾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无情至此?”
“我无情?”薛太太的满面惊诧在与薛老爷对视片刻之后,慢慢变成了讥诮,“老爷,我本想着,毕竟二十多年夫妻,又已经是孙男娣女绕膝的年纪,有些话便不必说出口。”
薛老爷满上露出积分惊慌,喃喃唤出薛太太闺名:“阿南……”
薛太太垂下眼眸,不再与他对视,甚至还对扶住自己的二儿媳教训道:“柔娘,你要记住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
“今日对你浓情蜜意的人,有朝一日也可能会变得面目全非。
“昔日海誓山盟,极有可能变成一场笑话。
“女子不易,若是活成了不靠着男人便不能过活的菟丝花,这一辈子也就完了。你婆母我,便是前车之鉴。”
柔娘低头不语,忽然就明白了,成亲之后,婆婆拦着祖母接管自己嫁妆的用意。
薛老爷忙道:“阿南,你我都已经是这般年纪……”
“老爷!”薛太太高声打断了他,“我们已经这般年纪,就不要再像年轻人一样说那些……”
才说到这里,薛老太太身后转出娇娇弱弱的表姑姑奶奶柳如眉,柳眉含烟,杏眼带露,若是忽略了眼角的纹路与已经松弛的肌肤,倒也的确是个令人怜惜的美人。
柳如眉要来拉薛太太的手,被薛太太躲开之后,便眼圈一红,语带哽咽:“表嫂……如眉知道给你们添乱了,你和表兄千万不要因为我而生出罅隙。
“大不了,我回娘家去便是了。横竖是我命苦,命中无子,个性又不讨喜……”
一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薛老太太立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眉儿过来坐!姑母在此,看谁敢撵你走!”一边恶狠狠瞪向薛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