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落木萧萧
就在绿柳剑的剑锋穿过纵横的剑气，即将刺入木道人皮肤的瞬间，沈忧之突然感到一股无可撼动的阻力。
细眼看去，木道人竟是将周身真气尽数收回，压缩成了一道无可穿越的真气屏障，将沈忧之的剑锋生生卡在了自己身前。
这坚不可摧的真气屏障凝如实质，纵使沈忧之有千钧之力，也无法将剑锋再送入一丝一毫！
在决战开始之前，沈忧之自觉已经尽可能地高估了木道人的真气修为，却不想对方的真力仍是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自己的导引术已臻化境，仅靠肉身力量便可倒拽九牛，再加上真气内力的加持，这一剑之力重逾千钧，纵使铜皮铁骨也能刺个对穿，眼下竟被木道人的真气屏障阻滞，不得寸进。
沈忧之虽然低估了木道人的内功修为，却也高估了对方的剑术境界。
他以石鹤的剑术实力为凭据，认为木道人作为石鹤的师傅，剑术境界必然更胜一筹，应该已经达到了极发藏意的第四境。
但从之前双方的剑术比拼来看，木道人的剑法尚处于发在意先的第三境，距离第四境仍有一线差距。
所以沈忧之不过浅浅地施展了第四境的剑术，便已斩断他手中之剑，逼得他不得不将全身真气合于一处，用以抵挡自己的剑锋。
比试到了现在，双方都已经清楚了对手的底牌。
木道人经验老到，心知自己的剑法比之沈忧之仍有差距，所以着重发挥自身优势，利用自身磅礴的真气，紧紧地卡住绿柳剑的剑身。
当沈忧之想要收剑再战的时候，却发现剑锋被对手死死地卡住，根本无法收回长剑。
与此同时，一道诡异的真气沿着剑身传导而来，逼得他不得不聚气抵挡。
沈忧之很快便明白，木道人这是想将自己拉入消耗战，让自己无从施展剑术，只能与他比拼耐力。
到了此时，双方已势成骑虎，就如同站在悬崖边儿上一般，谁也不可能主动撤去力道，只能被动地陷入漫长又焦灼的角力阶段。
沈忧之虽然内功修为稍差一筹，但是胜在内外兼修，依靠肉身力量足可弥补真力的不足。
木道人虽年老血衰，肉身力量远不及沈忧之，但真气之雄浑简直旷古绝今，仅凭真力就能与沈忧之那千钧巨力僵持不下。
沈忧之不断激发体内气血，木道人亦调动全身真气与之相抗。
一时间，恐怖的真气旋流在两人方圆数丈的空间之内生成，任何进入其中的事物，都会被这狂暴的真气绞得粉碎！
砰——砰——砰——
一波又一波的江潮不断袭来，但即便是这般排山倒海的巨浪，打在两人周身的真气旋流之上，也是瞬间被炸成漫天的水花。
哗啦啦——滋滋滋——
冲天的水柱好似雪白玉髓一般自江面拔地而起，然后在阵阵轰鸣声中炸出“哗啦啦”一大片的细雨，复归江河。
无论是沈忧之还是老刀把子，都已将自身的内力和气血之力催发到了极致，就好像两个孤注一掷的赌徒，堵上了各自的全部身家。
到了这种时候，其他任何因素都已经被排除在外，比拼的就是双方的耐力和意志。
雄浑的真气旋涡渐渐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吸力，竟将奔腾的江水倒卷着吸入空中，人为地在浪潮涌动的大江中心创造了“龙吸水”的奇景。
随着江水的不断倒卷，两人周身的水膜也越积越厚，好似形成了一座球形水牢，将角力的双方一同锁在其中。
明亮皎洁的月色映照之下，那巨大的水球好似变成了一颗坠入凡间的星辰，折射出无尽闪耀的光辉，就连四周的黑夜都被照亮了几分，着实令人惊叹。
“好美的一场比试！”石秀雪的眼中尽是惊艳。
此战虽然凶险万分，作为旁观者的她也是心惊肉跳，但见到如此不似人间的奇景，紧张感早已被心中的惊艳所冲散，不剩分毫。
那倒卷江潮的龙卷，那散射月华的水球，将这平静的黑夜都衬托得如梦似幻，宛如志怪传说中的仙境一般。
即便是像花满楼这样的瞎子，哪怕看不见战况，但感受着场中激荡的真气，也知道这是一场百年难遇的巅峰对决。
“你们觉得，他们之间谁会赢？”石秀雪忽然问道。
花满楼摇了摇头，答道：“我也说不好。
木道人真气雄浑，已然到了‘万川归海’的境界。
柳梦寻的真力虽远不如他，但血肉力量堪称恐怖，仅凭蛮力便能与木道人的真力相抗衡，丝毫不逊色半分。
谁胜谁负，就要看是木道人的真气先耗尽，还是柳梦寻的气力先枯竭。”
公孙兰听着花满楼的分析，看着那越发明亮的“水晶球”，握剑的双手越发用力，指节泛白。
她恨不得自己能生出一双透视眼，可以穿过这深沉的夜色，穿过那耀眼的莹光，看清两人交战的实情。
但这终究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只能忐忑地盯着战场中央，静待这两强对决的最终结果。
水晶球内，原本平衡的局势终于出现变动，一阵阵细小的声音陡然响起。
滋滋滋——
绿柳剑作为沈忧之和木道人角力的介质，承受着双方施加的巨大力量，剑身早已弯曲得不成样子，如今甚至被强烈的真气旋流震出了细微的裂痕。
那细丝一样的裂痕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开始在剑身上游走、蔓延，渐渐地，整个剑身都被密密麻麻的裂纹所占满。
嘣——
一声脆响，削铁如泥的绿柳剑竟被两人的真气旋流彻底崩碎，化为无数碎片。
沈忧之和木道人在对抗的过程中早已倾注全力，此刻突然失去受力点，两人的身形顿时向前倾倒。
就在两人错身而过的刹那间，木道人运起残余真气，一指点向沈忧之左边的肩前穴。
沈忧之亦同时并指为剑，一道剑气斩向木道人的右臂。
千钧一发之刻，两人的反应亦是迅速无比。
沈忧之虽然人在半空无法借力，但凭借强悍的肉身，腰胯瞬间发力，肩膀不退反进，猛地撞向木道人。
他体魄超然，这一撞之力非但能撞断筋骨，就连金铁都能轻易撞出一个大坑。
木道人本就年老体衰，近乎枯竭的真气又尚未来得及回复，无法为肉身提供防护，自是不敢硬接沈忧之这一击。
他到底经验丰富，没有选择以伤换伤，而是当机立断使出一招千斤坠，身体飞速下落，侧身躲开剑气的同时也避开了撞击。
沈忧之一击撞空，又没有多余的真气可以运起轻功身法，故而身形同样急速下坠。
“噗通”两声，木道人和沈忧之先后落入巨浪翻涌的大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