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咲太郎打了个响指——这个动作马上就扭到了他的手指。
一簇火苗在他眼前亮起,随着摇曳的火光,眼前那宛如噩梦般的场景出现在他的眼前。
“我觉得我是不是不太适合当勇者......”
此时出现在他眼前的场景,比起先前那头诡异的巨鱼腹部的密集眼珠还要更加恐怖深沉,站在这里的花咲太郎只觉自己是不是堕入了无边无际的森森地狱之中,又或者是坠入了最深沉的梦魇之中......
脚下踩着的松软地面并非泥沼,也不是水草,而是厚厚的黑色菌毯,随着他的鞋子没入其中,湿润的黑红色粘稠液体从鞋边被挤压出来,流淌得满地都是,又被那些菌毯重新吸收进去。
这些黑色的菌丝密密匝匝的布满了肉眼所见的地面,花咲太郎试着捡起地上的一根白色棍子,刮了刮地面,但裸露出来的东西忽的让他明白手里的这根棍子是什么东西,吓得他甩手就丢掉了这根棍子,用力把手在裤子上擦擦。
那黑色菌丝被刮去之后,裸露出来的是五根白生生、泛着惨白色光泽的柱状物。
那是人类的手骨。
那么,在这里捡到的白色骨骼,想都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了......
花咲太郎只觉得一阵恶心,想要呕吐,但此前坠落时已经把肚子里吐了个干净,以至于现在他连吐都吐不出来,只是一阵阵的干呕。
随着那点火苗摇曳着,周围的一切开始渐渐的清晰起来。
他首先注意到的与黑色的菌丝格格不入的,是一些银色的光泽。
那是一些卷曲的丝带状物体,卷在白森森的骸骨组成的宛如树干一般的棘刺上,已经被黑色菌丝蛀空所有血肉组织,连骨髓都被从腐蚀出来的小孔中吸干的骨骸胡乱的堆砌着,混合着胶泥和一种不知名的白色胶状物质,组成了基本一致大小,呈现出三角尖状的小帐篷。
而那些银光闪闪的丝带状物体就缠绕在骨骸上。
花咲太郎再也忍不住了,即便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吐,但他还是俯下身子,跪在地上干呕起来,喉咙不断的把微酸的液体吐出来,眼泪、鼻涕、甚至于之前肺部的血块,都被呕吐出来。
而能够感知到他心中所想的摇曳烛火,即便并非血肉之躯,也不由得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眉头紧紧的锁住。
此时,从花咲太郎心头晃过的是邻国古代一本小说之中的描述。
那场景与现在几乎一模一样。
“骷髅若岭,骸骨如林。
人头发翙成毡片,人皮肉烂作泥尘。
人筋缠在树上,干焦晃亮如银。
真个是尸山血海,果然腥臭难闻。东边小妖,将活人拿了剐肉;西下泼魔,把人肉鲜煮鲜烹......”
这些句子如同箭一样飞过花咲太郎的心底。
一种情绪忽的在他心底燃烧起来。
这并非恐惧,而是作为同类在见到这副惨状之后的愤怒。
他毫不犹豫的咬断了口中的涎水,虽然整个人显得非常狼狈,但手中的烛台之上却陡然燃起熊熊火焰。
火光起先呈现出暗红深红之色,随后随着花咲太郎体内以太的迅速消耗,那烛台之上的火焰如同注入了燃气一般飞速膨胀起来,摇晃着发出哧啦哧啦的刺耳响声,颜色也渐渐变为橘黄色、明黄色——
最终,一团刺目的金黄色火球膨胀着浮在烛台之上,足足有将近半人之高,那炽热的温度烤得地上的黑色菌丝都干涸卷曲了。
花咲太郎毫不犹豫的张开了嘴,吹出一口气。
即便这能力的发动其实并不需要吹气,但不论是出于心底的愤怒还是出于物伤其类的悲哀,亦或者是对于这种行径的痛恨,花咲太郎都必须吐出这个火球,他吹气的动作还带上了咆哮声,随着他的吼叫,那团火球径直爆裂,火焰如流水泄地般席卷目中所见一切!
烈火熊熊!
那菌丝之中的油脂被这火焰点燃,那晒干的人筋、腐烂的皮肉都随之燃烧起来,那些骨骼做成的小帐篷之中爬出吱呀乱叫的六足小鱼,想到此前见到的那头巨鱼,花咲太郎更是愤怒,加大了以太的注入,把自己体内几乎全部的以太都喷了出去,火焰越升越高,把他自己的眉毛都烤焦了,但他却浑然不觉,死死的盯着这片火海,就像是要把这场景刻进瞳孔里一样!
而在另一边,萨尔拉斯正揩去大盾下方的血渍。
在他面前,一头巨鱼正发出哀鸣倒下去。
它那坚固、强韧,宛如铠甲的头骨,此刻已经被砸了个粉碎。
固然,不论是米莎的太刀,还是菲斯特的狼剑术,对于这家伙来说几乎都是毫无作用。
但即便是如此坚固的鳞甲和盾牌,在贝洛狄特不间断的冰箭射击,令其体表的那些粘液冻结之后,再加上萨尔拉斯的怪力和凿击,勇者们几乎没付出任何代价就杀死了这头怪物,事实上若不是这场地对于巨人勇者来说太过松软,无法发力,这头巨鱼在几个照面间就该被活活打死的。
萨尔拉斯擦去血渍之后,找了条绳索绑住鱼鳃,就像是拖着大车一样把鱼拖了上去,勇者们在旁边协助他把大鱼拖上坚实的河岸边,才发现已经有个人在那里。
一身黑色铠甲的法雷尔坐在一块石头上,向着萨尔拉斯挥了挥手,示意他把酒囊丢给自己,后者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把腰间的酒囊摘了下来丢了过去,法雷尔接过酒囊,迫不及待的深喝一口。
“唔——”
“——哈——!”
长长的叹了口气,吐出了非常显眼的白雾,法雷尔才小口的喝下第二口酒。
贝洛狄特这才发现,法雷尔的盔甲表面都已经爬上了一层白霜,他自己腰间的水囊被冻结的冰块撑得鼓起,脚下的小草都被这股低温冻脆了。
他连续喝了好几口酒,缓了过来之后,才指指自己脚边的那个深坑之中。
萨尔拉斯、贝洛狄特和菲斯特就都围过去看了,只有米莎走到法雷尔身边。
那里面有着一具巨大的冰尸。
那条巨大的怪鱼体积比萨尔拉斯他们和索菲娅他们杀掉的那两头都要更大,一眼看去最起码也大出三圈以上,且其头骨更是有着厚重的钝刺状凸起,在月光之下竟然闪烁着金光。
这条巨鱼身上没有半点伤痕,看来即便是以法雷尔所能够模拟出的【千叶】或是【虚龙·氷面镜】的锐利程度,也没能突破这家伙的防护。
但最后,恐怕也是被法雷尔模拟了贝洛狄特的幻弓和氷面镜的能力,将其冻杀了。
法雷尔毕竟没有那个氷面镜的勇者那般的龙化身躯,无法耐受如此酷寒的环境,即便是喝下了半水囊的烈酒,也不过是初步的回复了说话能力,连站都站不起来,米莎搀扶他的时候只觉得连盔甲都凉透了,触手处冰寒几乎渗入骨髓之中。
法雷尔却勉强扯动那被冻裂的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还可以吧?”
“没给、你,你们丢脸......”
说到这里,他就说不下去了。
米莎的双手已经放在了他的两颊上。
“别逞强了,法雷尔。”
即便手指触及之处就像冰块一样寒冷,但米莎却没有放开手的意思,相反两人的脸却越靠越近、越靠越近,几乎就要额头相抵,几乎就要......
“不冷吗,米莎?”
忽的一抹火红色出现在两人旁边,菲斯特一脸不解的看着这两人,而被忽的这么一句话吓到,从刚才那种氛围里惊醒过来的两人迅速的放开了手,有些尴尬的转头看向旁边。
“?”
菲斯特还是不明就里的样子,但她也用手抓住法雷尔的脸,用力的搓了一顿:“冬天的时候这样搓一搓就会热起来哦!”
然后比出一个大拇指和灿烂笑容!
法雷尔也只能尴尬的笑了笑:“啊——谢谢......”
萨尔拉斯和贝洛狄特都有些想要扶住额头的冲动,不过两人还是忍住了,只是看到法雷尔那被搓红的脸和米莎也涨红的脸之后,萨尔拉斯还是发出了豪爽但意义不明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有人做了坏事啊!”
“噗嗤。”贝洛狄特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就连菲斯特的那位神器灵体赫萝,也跟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菲斯特这大笨蛋!”
“欸?”只有红发勇者本人发出了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