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九思回来后,听说了秦钟来访的事,询问了林嬷嬷两句,得知黛玉已经代她给了见面礼,也就没在管了。
不过是个不知拐了多少弯的亲戚,见不见有什么关系,再说,她对他们的容貌又不敢兴趣,也没非见不可的必要。
收拾了一下,去陪黛玉用了晚膳后,她就回房休息了。
今日去巡视铺子时,抓了个不太老实的管事,处理对方花费了她不少时间,不然她早就回来了。
虽费了些时间,但也因此让她起了去巡视其他产业的心思,她想看看,是不是因为冬日主家不便出门巡视的因素,导致他们这些管事,都选在了这个时候起贪心。
一连几日,九思都是早出晚归的,将林家在京的产业全巡视了一遍不说,还回了一趟林家的府邸,果真抓了好几个不老实的管事和下人,严重的直接送官,不严重的便都发卖了。
处理完那些人后,她又安静了下来,不过却给林嬷嬷找了个活干,那就是安排人时不时的巡查一下家里的产业。
虽说水至清则无鱼,可她更喜欢表面上的奖励,做的好了就赏,做的不好就罚,在她这里不存在纵容手下犯错一说。
人心都是不足的,小贪小错你不管,那等时间长了,他们就会变成大贪大错,到时只会害人害己罢了。
黛玉知道她不忙了,就来找她说话玩耍,两人一起下下棋,画一画她的三字经配图,再找些书来看,或是一起练练字,时不时的还会对练一下,倒也算是悠闲自在。
而另一边的贾宝玉,则开始了他和秦钟的入学生活。
早上天还未亮,袭人就早早的起来,将他要用的书笔文物包好,收拾的停停妥妥后,就坐在床沿上看着他发呆。
见宝玉醒来,她也不说话,只闷头服侍他梳洗。
家宝玉见她闷闷的不说话,便笑着问她:“好姐姐,你怎么又不自在了,难道怪我上学去,丢的你们冷清了不成?”
袭人听了,好笑的伸手拍了他一下,这才絮絮叨叨的叮嘱道:“这是哪里的话,你去读书那是极好的事,不然潦倒一辈子,那以后又能有什么好呢?
但你得记着,念书的时候,要好好念你的书,可不念的时候,也要想着家里些,别只顾着和他们一处玩闹,碰见老爷那可不是玩的。
虽说是要发上进,可也不能一个劲的读书,一则是怕你贪多嚼不烂,二则是身子也要保重才行,不然熬坏了身子,那读再多的书也无用。”
袭人说一句,宝玉应一句,听罢,放点头应道:“我都记下了,你别担心,我不过是去族学读个书罢了,又不是住在那里,想回来便回来了,你说的我也都明白,不会胡闹的。”
袭人听了点了点头,又接着叮嘱他:“大毛衣服我也包好了,都交出去给那些小子们拿着了,学里冷,好歹想着添换,比不得家里有人照顾。
脚炉手炉的炭,我也都交出去给他们了,你可得记着让他们给你添,那一起子懒贼,你不说,他们乐得不动,仔细别冻坏了你。”
宝玉听后,笑着说道:“你放心,出外头我自己都会调停的,你们也别闷在这屋里头,长和宝姐姐、林妹妹她们一处去玩笑着才好。”
袭人闻言,只笑笑不答。
两人说着话,不一会儿就穿戴齐备,袭人便催他赶紧去见贾母、贾政、王夫人等人,免得晚了。
宝玉出了里间,又去嘱咐了晴雯、麝月等人几句,才出来见贾母,给贾母请安。
贾母见着他,抱着心肝肉的又疼了一会儿,嘱咐了一遍又一遍后,这才让他去见王夫人和贾政。
王夫人见儿子来了,询问他东西可都备好了,知东西备齐了后,又叮嘱了几句,就让他去书房见贾政去了。
贾政此时正在书房中与相公清客们闲谈,忽见宝玉进来请安,说是要上学里读书去,心中觉得甚是欣慰。
可高兴不过片刻,他就又皱起了眉。
看着宝玉那缩头缩脑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他的心里就来气,而且,边上还有那么多清客看着,更让他觉得丢脸。
他养这些清客,本就是为了吹嘘有人奉承他,如今儿子让他丢了脸面,便当即大怒起来:“你可莫要再提上学这两个字,连我也要羞死了。
依我的话,你只管玩你的去是正理,那才是你擅长的。
快些离了我的眼前罢,仔细站脏了我这地,靠脏了我的门!”
众清客相公们见此,忙起身笑着劝他:“老世翁何必又如此,今日宝玉去读书乃是好事,当夸才是。
宝玉本就聪慧,之前玩耍不过是小儿之态罢了,如今肯上进了,想来不过两三年便能成才,待他知道了读书的好,自不会再这般玩闹了的。”
接着,又朝宝玉使眼色:“宝玉,时间也不早了,再不去可就要晚了,快些去进学罢。”
贾宝玉也不是那没有眼力见的,见自家父亲被人拦住,忙顺着两个清客老者的拉扯出去了。
贾政见他出去了,可心中怒意难消,便又问:“跟宝玉来的是谁?”
只听外面答应了两声,进来三四个大汉,朝他打千儿请安。
贾政看了看他们,认出其中一个是宝玉的奶娘之子李贵,便冷声说道:“你们成日里跟着他上学,他到底都念了些什么书,倒念了些流言混语在肚子里,学了些精致的淘气,等我闲一闲,先揭了你的皮,再和那个不长进的算账。”
此言一出,吓的李贵忙双膝跪下,摘下帽子便磕头:“回老爷的话,哥儿已经念到第三本《诗经》,什么‘呦呦鹿鸣,荷叶浮萍,小的不敢撒谎。”
众人听到他的话,满座哄然大笑起来。
有人解释道:“你那话可不对,应是《诗经·小雅·鹿鸣》的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才对。”
贾政也撑不住笑了,伸手点了点他道:“哪怕再念三十本《诗经》,那也都是掩耳盗铃,哄人的而已。
你去请学里太爷的安,就说我说了,什么《诗经》、古文,一概不用虚应故事(敷衍了事),只是先把《四书》一气讲明背熟,是最要紧的,可明白了。”
李贵闻言,连忙应“是”,见贾政无话再吩咐,方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