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说着,一面拿眼睛不住的觑着王熙凤,那眼神,真是要多肆无忌惮就有多肆无忌惮。
王熙凤是个多聪明人,听他这么说,又见他一直不住的打量自己,如何猜不到他心中所想。
她眼中厉色一闪而过,朝着贾瑞假意笑道:“怨不得你哥哥时常与额提起你,说你很好,今日见了,听你说这几句话儿,就知道你是个聪明和气的人了。
这会子我要到太太们那里去,不得和你说话儿,等闲了咱们再说话儿罢。”
该死的东西,若不是怕人看见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我非得让人打死他了事。
她不想与之纠缠,为此还特意提起了贾琏,可贾瑞却不想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
他家本就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全靠贾家养着才能过活,今日若不是敬老爷的寿辰,他如何能进得来这府里,又如何能与王熙凤这等美人遇见。
今日若不趁着贾琏酒醉之时把事情办成,只怕以后再也没机会见到她了。
许是色心壮了胆,他竟直言说要去她家:“我要到嫂子家里去请安,又恐怕嫂子年轻,不肯轻易见人。”
王熙凤见他如此不识趣,看着他的眼神越发不善起来,不过面上却依旧带笑:“一家子骨肉,说什么年轻不年轻的话,你若去请安,谁还能拦着不让去不成?”
一个靠着我贾家生活的小人,竟还敢对本姑奶奶起心思,若敢来,看我如何整治他。
贾瑞听了她这话,眼中神采再也掩藏不住,看着王熙凤的样子,好似要把她吃了一般,猥琐至极。
“嫂子此话当真?”
王熙凤见状,眼中寒意愈浓,不过为了将他哄走,只得面上带笑的说道:“自是当真,你快入席去罢,仔细他们拿住罚你酒。”
贾瑞听了她这话,身上已木了半边,慢慢的一面走着,一面回过头来看凤姐儿,很是不舍的模样。
王熙凤故意把脚步放迟了些儿,见他去远了,脸色这才冷了下来,心里暗忖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里想到贾家还有这样禽兽的人呢。
他最好不要落我手里,到时我竟要让他看看我的厉害手段,让他不得好死,方能解我今日受的屈辱。”
不过还是快些离开这里的好,若真叫旁人瞧见了,传说什么不好的话来,不得好死的就该是自己,而不是那个该死的小人了。
想着,王熙凤便抬脚快步往前而去。
刚刚转过了一重山坡,便见两三个婆子慌慌张张的走来,她们见到王熙凤,忙笑着迎了过来:“我们奶奶见二奶奶一直不来,急的了不行,叫奴才们又来请奶奶来了。”
王熙凤听了,不由笑道:“你们奶奶就是这么急脚鬼似的,我不过是晚了会罢了,瞧把她给急的。”
随后,一面带着她们慢慢的往前走着,一面出声问道:“戏唱了几出了?”
那婆子回道:“有八九出了。”
王熙凤听后,点了点头,接着问道:“太太她们看的可还尽兴?”
那婆子回想了一下,方回她的话:“几位太太的兴致都不错,看的也都还尽兴,就是林姑娘不怎么爱说话,戏也没点上一出,瞧着似是不太喜欢的样子。”
说话间,几人已来到了天香楼的后门,王熙凤便没再继续问她。
有一个丫头见她们来了,便笑着说道:“太太们都在楼上坐着呢,请奶奶从这边上去罢。”
王熙凤听了,款步提衣上了楼来,就见尤氏早已在楼梯口那等着她了。
尤氏见她来的这般迟,便笑说道:“你们娘儿两个也忒好了,见了面总舍不得来了,你明日搬来和她一起住着罢。
来迟了,可是要罚的,你快些坐下,容我先敬你一钟。”
王熙凤闻言,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就在邢、王二夫人前告了坐,然后,在尤氏的母亲前周旋了一遍,又陪着黛玉说了会儿话,方同尤氏坐在一桌上吃酒听戏。
尤氏叫丫鬟拿了戏单来,让王熙凤点戏。
王熙凤却不接戏单,笑着说道:“亲家太太和太太们在这里,我如何敢点。”
邢夫人、王夫人听到她的话,便道:“我们和亲家太太都点了好几出了,你点两出好的来,让我们听听。”
王熙凤听了,这才起身答应了一声,方接过戏单看了起来。
从头一看,点了一出《还魂》,又一出《弹词》,递过戏单去说:“现在唱的这《双官诰》,唱完了再唱这两出,也就是时候了。”
王夫人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色,方点头应道:“可不是呢,也该趁早叫你哥哥嫂子歇歇,他们又心里不静。”
尤氏听了,接话道:“太太们又不常过来,娘儿们多坐一会子才有趣儿,天还早呢。”
王熙凤又立起身来往楼下一看,见底下没人,便问:“爷们都往哪里去了?”
旁边一个婆子回话道:“爷们才到凝曦轩,带了打十番的那里吃酒去了。”
王熙凤听后,没好气的道:“在这里不便宜,背地里又不知干什么去了。”
尤氏笑道:“哪里都像是你这么正经的人呢。”
王熙凤听了,端起酒就敬她,尤氏笑着接了,又打趣了她几句,方罢休。
一众人说说笑笑,又看完了点的那些戏,这才撤了酒席,摆上饭来。
全程黛玉都只当自己是个隐形人,有人与她搭话,她便回话,无人问她,她就一个人待着,倒也算清净。
不过看着这热闹的富贵景象,她却觉得很虚,总有一种烈火烹油之感。
用过了饭,大家才出园子来到上房坐下,吃了茶,又闲谈了几句,方才叫预备车,向尤氏的母亲告了辞。
尤氏带着姬妾与家下婆子、媳妇们将人送出来时,贾珍已率领众子侄在车旁侍立,正等候着她们呢。
见她们出来,贾珍上前朝邢、王二位夫人行了一礼,道:“二位婶子明日还过来逛逛。”
两人听了,皆摆了摆手,婉拒道:“罢了,我们今日整坐了一日,也乏了,明日歇歇罢。”
随后,跟众人一一告别,便都上了马车。
贾瑞这时犹不死心,时不时的拿眼睛觑着凤姐儿,想要今晚能够去一亲芳泽。
可惜王熙凤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命人驾车离开了,路过时,那马车还差点压到了他的脚,这才将他吓得回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