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舍弃一切防御、只为将敌人一击毙命的攻击,是极致的拔刀术。
伊莉丝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恐,她不惜扯断被钉在地上的黑色藤蔓,排列成盾即刻回防。
银刃如同切豆腐般丝滑地划开了她无力的防护,致命的银光充斥着她的眼眸。
伊廷邪没有瞄准伊莉丝的脖颈,甚至他还稍稍收了力气,目的是留对方一口气。
他想少女应该是想亲自动手的。
然而,没有意料中的血花飞溅,只有玻璃破碎的脆声代替了惨叫。
伊莉丝面色苍白却毫发无伤,她怔怔地后退了一步,耳朵上戴着的那枚血红色的耳坠碎成粉末。
两辆装甲车横冲直撞地停下,掀起一大捧烟尘,十个队员训练有素地下车,特种兵装扮与古武装扮都有,明巧巧和柳盈也在其中。
“A级护身结界!”两位精神能力者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她们的推测没有错,伊莉丝果然是有珍贵的高阶护身结界。那么,这一定是出自那位空间结界大师——黄鸣义。
伊廷邪反手回劈,完全斩碎了剩余的结界。
暗黑精灵的胸口炸开血花,口吐鲜血,同时右耳的黑色符石耳坠亮起,她瞬间消失不见。
“A级定点传送法术。”明巧巧说道。
“追踪精神力方位。”伊廷邪下达指令,手腕轻抖甩去了刀上的血花。
在场的所有精神能力者立刻行动。
组织为何要为一个b级的法师装配这么多高阶法术装备,仅仅是看中了暗黑精灵的潜力吗?伊廷邪暂时还没能想明白其中缘由。
两名军医快速地跑到青年和少女的身边对伤势进行紧急处理。
李清身上的伤口繁多却都不深,没有生命危险,更多的是体力和斗气透支造成的虚弱。
相比之下,少女的伤就要重很多了,右腿、左肩和腹部的伤口几乎要洞穿她纤薄的身体。尽管伤重如此,她的神情却意外平静,似乎刚才的疯癫除了体力和斗气外,还耗尽了她所有的情绪。
正在军医忙碌时,少女想起了自己刚才在疯癫状态下对待恶魔之血的态度,于是她赶紧道歉:
「诺,对不起。」
诺没有回答。
「诺,我刚才……」
「为什么你总想去死呢?」诺打断了她,声音听上去十分低落。
我想去死?
「什么?我只是想打败敌人,我没有……」
「其实你自己也发现了吧?」诺继续说道。
「你在说什么啊?我明明一直很努力地想活下去。」
「你只是……只是想死的适得其所罢了!!!你要死就去死吧!胆小鬼!自私鬼!」傲娇的小孩说着反话,自己却忍不住快哭了,好像受了极大的委屈。
“不是的,我明明最想活下去,然后给妈妈报仇……”
林祖祖无力地辩解道,甚至带着哭腔、无意识地把想法说了出来。
这让军医有些紧张,赶紧劝道:“你的情绪不可以那么激动。”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林祖祖说着,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的双眼,眼泪在她满是血污的脸上画出两道清晰的泪痕。
“我想……”
没错,聪明的她怎么会没有发现。
“死。”
她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好痛苦。好痛苦。好痛苦。
每一天都好痛苦。
可她只能继续活着。
她那么努力地活着,好让自己死得顺理成章罢了。
死于车祸,不行。
死于拯救同伴,可以。
死于自杀,不行。
死于与宿敌对决,可以。
……
她明明不该活着,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就死去。
只要装作努力的样子,就算死了……也没关系了吧?
妈妈她……会理解的吧?
少女泪流满面。
为什么我那么软弱啊?
为什么啊……
“谁来……教我如何活下去……”
“我什么都……做不到啊……”
她低低地哀嚎着,宛如受伤的小兽。
伊廷邪看到她的模样,不由地皱起眉头,这时一个身影被他的余光捕捉到。
“林……”他顿了顿,终究是喊出了少女的名字,“林祖祖,你不是什么都没做到。”
林祖祖听到他的声音,勉强动了动头,看到自己的师父像拎小鸡仔一样把男孩拎了过来。男孩挣扎着,似乎是发觉自己在靠近少女又垂下头不敢动弹。
“你救了这个孩子。”他在路过10队的车队时候,隐约听到信使在给他们同步现场的情况,知道少女为了救男孩,腹部还挨了一刀。
“你做得……很好了。”
伊廷邪放下了那个男孩,他蹲下身子,迟疑地伸手摸了摸少女的脑袋。
人——是在付出时,会拥有获得感的奇怪动物。
林祖祖有些茫然地看看伊廷邪又看看阴沉的男孩,她愣了几秒钟,突然撑起身体,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
“喂,你还不能乱动啊。”
刚刚还半死不活的病人怎么突然间又能动了?
军医吓得手足无措,却又不敢强行去拖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祖祖一把抱住男孩放声恸哭。
在场的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着她,他们有些不明白,这个不管伤势多重都一声不吭的女孩怎么突然间哭出声来。
而且,那不管不顾、任由鼻涕眼泪四溢的模样仿佛是——
婴儿降生时的发出第一声啼哭。
如此,你应该能活下去了吧。
伊廷邪看着少女的模样,神情中揉入了一丝宽慰。
男孩全身紧绷着,好像根本不习惯被人拥抱。可眼前这个刚才还被自己捅伤的女人似乎短时间内没有放开的意思。
甚至,还越来越用力。
男孩感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到了他的后颈上,那是不同于血液的触感,这样的温度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求助似地向周围看看,却也知道没人会来为他解围。
慢慢地,他开始熟悉这个拥抱,身体放松了下来。
他伸出手想做点什么,发现小小的手掌上鲜血和着泥土已经有些干涸,于是赶紧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却收效甚微。
最终,他还是忍不住轻轻抓着少女的衣服,把下巴搁在了她的颈窝之中。
好温暖……
泪眼朦胧间,少女再次看到了伊廷邪深邃的眼眸中悲伤的感情。
她知道,他又在缅怀那位已经逝去多年的……重要的人。
为什么……又是你?
为什么,把我推入深渊的是你,向我伸出手的……还是你啊……
伊廷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