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视线都瞬间被他吸引过去。
大林缓缓道。
“我先前不过是个四处流浪的乞丐罢了，我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能寻到一个正经的营生，能有娶妻生子的时候。”
“我甚至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能混到什么时候就混到什么时候，得过起过也挺好的。”
“可是，是掌柜的把我们从泥潭里一个个拉起来，不仅给了我们一份这么体面这么正经的活儿，还帮我们安家立业。”
众人了然。
大林如今的相好便是掌柜的帮他牵的线，是陆府的一个丫鬟。
虽说那姑娘也只是一个下人，可是心地善良而且人也踏实稳重，两方都是认认真过日子的主儿。
两人在一起之后，林月茹就特意把那丫鬟也调到了万香阁。
这样两个人还能常常见面，也不至于感情淡了。
这么一说，众人的话匣子又打开了。
一个接一个地像是感恩大会一样，说着林月茹对自己的知遇之恩，说着自己受了林月茹多少多少恩惠。
总之，一番话说下来，没有一个的眼眶是不红的。
他们这边说着，后院的女子们听见动静也被吸引过来了。
说起来，她们才是最感激林月茹的人。
“若不是掌柜的将我们叫出来给了我们在这儿做活儿的机会，我们从来都不敢想自己这一辈子还能自己赚钱。”
林月茹不敢让她们再说下去，忙笑着打岔：“你们这番话我可都听过了。”
水秀却红着眼摇摇头，“掌柜的，我们是打心底里感激你。”
“是您让我们知道了，女子也可以活得这么精彩、也可以这么肆意，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也能靠自己博出一个自己的未来。”
林月茹被她说的心里也有些触动。
这个时代对女子的限制，远比当初在书里读到的更为恐怖。
若不是恰好有这个机会，恐怕今日在这儿的这些人真的都会在深宅大院里过一辈子。
甚至命比草贱，生的时候悄无声息，死的时候也不会溅起一个水花。
林月茹拍了拍她们的肩膀。
“好好做下去，你们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众人都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
掌柜的说的话，无论到什么时候他们都信。
交代完万香阁这段时间的事情之后，林月茹就去了一街之隔的作坊。
作坊哪儿有施杰看着，一直都很稳定。
林月茹去了之后，也只是跟他们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几个图纸。
把自己已经研究出来的图纸交给他们，又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该如何改进之后，施杰他们就立即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他们也已经知道了林月茹即将离开江都几天的事情，可是大家都不觉得会有什么事情。
从林月茹把他们从之前的作坊里带出来的那一天起，林月茹就已经成了他们的一种信仰。
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会永远屹立不倒。
即使是出去，也很快就会回来了。
只有小童子，在她吩咐完事情之后，默默走到了她身边。
林月茹揉了一下他的头。
小童子笑了出来，“姐姐总是喜欢揉我的头，我以后若是长不高了可是要来找姐姐的。”
林月茹也莞尔，“你如今长得就已经够快了。”
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小童子还不过是只到她胸前而已，如今都已经隐约要超过她的肩膀了。
小童子笑了一下，默默站在林月茹旁边。
两人默默站了一会儿后，他忍不住低声问。
“姐姐这次离开江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吗？”
林月茹愣了一下，随即否认。
“没有，我只是要去巡查一下万香阁的几个分店。毕竟我是掌柜的，若是什么事情都交给娄管事去做，我自己心里也没数。”
小童子没说话，可面上的表情却显然是不信的。
默了一会儿后，他声音极低极低。
“姐姐若是真的没事，便不会挨个来同我们说话了。”
从林月茹今日很是反常的态度上他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平日她总是一副风风火火生怕时间不够用的样子，可是今日却从万香阁步行到这里。
又同他们说了一阵子从前的事情，还鼓励他们都要好好做下去，还要他们以后也要好好生活。
这简直太反常了，一点也不像是林月茹会做出来的事情。
他低着头，极力掩饰自己脸上的神情。
“姐姐若是连你自己都觉得会有危险的事情，那你就不要去做了，好不好。”
他太害怕了。
太害怕自己会失去现如今唯一一个，最亲最亲的亲人了。
林月茹被他的话震撼到了一下。
她一向知道小童子十分敏感的，可是却不想他竟会心思敏锐到这种程度。
她从万香阁到这儿，没有一个人觉察出她不对劲，顶多只是觉得她因为要离开江都几天所有有些不放心。
可是小童子居然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她是因为心里没底。
她是因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平安回来。
林月茹整理了一下心情，将自己的情绪压下去。
她拍了拍小童子的肩膀。
“好了好了，你瞎想什么？”
“我不过是因为要离开江都几天，所以有些放心不下你们。我们万香阁如今的生意这么好，势必会被其他的糕点铺视为眼中钉。”
“我只是忍不住担心，我离开的这几日，会有人害我们万香阁。”
这话说得真真假假，小童子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愣了愣，立即保证：“姐姐放心，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任何人毁了你的心血！”
他一个不过十岁出头的孩子，却在她面前这么信誓旦旦的保证，林月茹忍不住莞尔。
“小鬼，你能照顾好你自己就已经足够了。”
“姐姐也是，无论你去做的事情有没有危险，都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她本是一句开玩笑的话，小童子却十分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了出来。
林月茹忍不住滞了滞。
她想，这个小孩是真的长大了。
再也不会在她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了。
真好。
“好，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