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有些惴惴的,毕竟朱樉讨厌降将的事人尽皆知。
就算他不犯错,在朱樉这里也已经被归到坏人那一边去了。
朱樉很和蔼:“赵大人不要多礼,辛苦你随我一起去巡一巡。”
赵大人暗自纳罕:看来外界的传言也未必是真。
朱樉和赵大人走前面。
朱柏甩着手走后面。
这边西城也有集市,相比其他几个区明显卖的东西就要廉价得多。
污水横流,臭气熏天,满地垃圾。
就连人都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朱柏暗暗叹息,要是不来亲自看看,还真不知道这应天城里还有这种地方。
有个小贩在编东西卖。
他不知道用什么草,细长如丝,手上下飞舞,片刻就编出来一个惟妙惟肖的蝈蝈。
诶,这个好玩。
朱柏停下了脚步,看得入了神,跟朱樉他们拉开了距离也没注意。
富贵他们不敢催朱柏,只能远远候着。
那小贩问朱柏:“小爷喜欢什么,小的都可以现编,一文钱一个。”
朱柏咧嘴一笑:“给我编个钟馗。”
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纸和笔画了一个奥特曼。
那小贩照着图编,朱柏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旁边有人伸出一只干瘦如柴的手:“公子,行行好。我家孩子病得要死了,没钱抓药。”
朱柏转头,看见一个面黄干瘪的女人和她怀里那个同样瘦得像小猴一般奄奄一息的孩子。
他拿了掏了掏胸口,拿了一块碎银出来,递给她。
反正都是卖经书赚的,拿一点出来做善事也理所当然。
那女人含着泪连连道谢,然后去了。
朱柏脑海里响起邓哻的声音:“再敢拖延不给,就让他们去牢里待几天。”
这对可怜的母子,可不就是交不起保护费要被弄到牢里待几天的人吗?
邓哻这种人就是禽兽!!
一股怒火在心里猛然腾起,朱柏咬牙闭眼压了下去,在心里默念: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天下不平事多了,要是都管,就没完没了。永远都没法逍遥快活。
“小爷,编好了。”那小贩出声叫朱柏。
朱柏掏了十文钱给他:“不用找了。赏你的。”
一来是他可怜小贩,二来确实编得不错。
他回去要把这个插在寝宫最醒目的地方,提醒自己不要忘了是从哪里来的。
最近当明朝人当习惯了,经常犯迷糊,忘了自己的目标,管闲事管太多了。
有人迎面来撞他,朱柏正心情不好,一把捉住那人伸到他怀里的手,冷冷说:“这位大哥,手不要乱伸。”
富贵他们一看立刻靠过来。
那人见人多要跑,却被朱柏拽住了。
他冲朱柏低吼:“撒手。不然我打你了。”
朱柏不松手,歪头说:“摸完了我就算了?你不用负责任的吗?”
那人挣脱不开,情急之下把朱柏一下抱起来,然后朝着巷子里狂奔。
唉,忘了自己还是个孩子了。
这会儿他才看清楚这人身上的衣服补丁摞补丁,一股酸臭味扑鼻而来,熏得他直翻白眼。
若是以前他是很瞧不起这些偷鸡摸狗的人,捉住了就是往死里打。
可是现在知道了邓哻他们干的事,便觉得这小偷也是可怜人。
朱柏好声劝道:“哥,你放我下来,我不为难你。”
那个贼说:“放屁,再啰嗦你卖去做小倌儿。”
富贵急了,一边追一边大叫:“二爷,十二爷被人抓走了。”
朱樉脑子“嗡”地一响,瞪大眼睛追了过去,嘴里怒吼着:“妈的,敢在爷眼皮子底下抢人,真是活腻了。别让这小贼跑了。爷要活口。”
兵马司的人和侍卫们哪敢迟疑,都跟上来了。
“呼啦啦”忽然一大片人,挤满了整个巷子。
那贼吓傻了,本来只是想把朱柏掳到角落里搜个身就放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追,而且还有官兵,忙把朱柏一扔。
朱樉还要追,却被赵大人死死拉住:“不要追了。”
就慢了这么一下,那人就消失在窝棚林立的狭窄巷子里。
朱樉回头瞪着赵大人:“为什么不让本王追?”
赵大人松了他,支支吾吾:“既然湘王殿下无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朱樉立刻明白了:这人已经交了保护费了。就算抓到他,邓哻也会逼赵大人放了。
邓哻的事情不解决,骂赵大人也无用。
他咬紧了牙关,说:“回去吧。”
回宫的路上,平日里话痨得很的朱樉一言不发。
朱柏知道今天的事太多,对他的冲击一下太大。
他需要时间消化。
朱樉虽然跋扈,但是总体而言还算是善良。
眼看快到宫门,朱樉才转头问朱柏:“十二弟可有被吓到。”
朱柏说:“没事。”
“二哥定会给你个交代。”朱樉点头,想了想又问,“十二弟觉得如何处理此事才好?”
朱柏虽然年纪小,可是如今却是所有兄弟里最圆融最机灵的。
朱柏本来不想出声。
可是他既然挂了个总督指挥头衔,这事要办砸了,老朱一样要敲打他。
便想了想说:“那个人要是肯自己收手,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事挺大的。
如果闹到老朱那里,肯定会牵连邓知秋。
以朱元璋的性子,都不稀罕一个一个的杀,动不动就诛九族。
到时候朱樉也为难。
所以最好就是悄无声息办了。
朱樉点点头:如果是这样,肯定只能要邓知秋去劝邓哻了。
----
朱樉早上出门之后,邓知秋和王晓月跟往常一样去坤宁宫向马皇后问安。
太子妃和朱棡的正妃此刻坐在马皇后身边。太子和朱棡的侍妾们站在她们身后。
等邓知秋和王晓月磕头问完安,马皇后对王晓月招手:“来,老二家的,坐到我这里来。”
王晓月忙过去,却只敢坐在椅子的边缘。
邓知秋心里有些不快,也不敢动,只能忍着气继续跪着。
马皇后拉着王晓月的手:“唉,老实孩子,让你受委屈了。我家那个老二有些混,你别往心里去。”
王晓月眼角发酸,垂眼小声说:“母后哪里话。儿臣不敢。”
邓知秋咬紧了唇:听马皇后这个意思是知道除夕那晚上的事了。那今日就是特地要敲打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