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理查德声音低沉地问道,小医仙看着克洛弗的眼睛,神色愈发不安。
“不如你自己问小医仙,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的伴生灵。”克洛弗不紧不慢地答道。
小医仙急忙摇头道:“不,抱歉,即使我也不完全了解自己的伴生灵,我是说,它太奇怪了——从各方面来讲——不过有件事是确定的,我走过很远的路,却从未见过一个和我有着同样伴生灵的人。正因如此,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异类。”
她如此说着,温和的眼眸渐渐变得低垂。
就在这一刻,一只好看的手抓住了小医仙的手腕,惊讶间,她发现伊丽莎白的眼睛已经睁开,虽然仍躺在克洛弗怀中,但她的身体微微前倾,抓着小医仙的手格外用力,好像生怕失去什么。
“你就是她,你就是我的丽贝卡,那种奇异的灵力,在这个世界里是独有的,我永远都忘不掉。”
“师父,你还好吗?”克洛弗的语气中带着惊喜,“到底怎么回事,你的病又加重了吗?”
“不用担心我,我只是……有点累了,不过现在几乎完全恢复过来了。”
“这不可能,”理查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打断了师徒的对话。“你是亲眼见过丽贝卡死去时的模样的,那时的她……”
“那只是一种推测,有信息说她会出现在那里,然后她就顺理成章的出现了,我是说,以尸体的样子,那时的尸体只完整保留了一张脸,和小时候的她很像,但三年没见,谁都不能猜到她的样子会发生多大的变化。”伊丽莎白卖力解释道。
“可是·····”小医仙正要说些什么,伊丽莎白却已经坐起身来,轻轻一拉,将她拥在怀里。
她轻轻抚摸着小医仙的长发,柔声说道:“没什么好可是的,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念你,还有理查德,露易丝,我们每个人都是,欢迎回家,我的小妹。”
······
天塌地陷。
破碎的苹果树村就像被失手摔在地上的水晶球,天幕破碎的同时,一切事物也在逐渐失去原本的秩序,天地间的最中心,一棵黑乎乎的大柳树矗立在地面上,在树下,白发布衣的男人端坐着,双眼紧闭,无数难以觉察的丝线在他周身围绕,形成了一个天圆地方的空间,在这一方水土里,唯有这个小小的空间中还保持着大灾难前的安详。
忽然,在他的身边,空气里出现了一个黑点,随后,就像墨水晕染在水池中,它迅速形成了一个混沌的光圈,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光圈里渐渐浮现。
比利·吉布森不为所动,好像与世隔绝。
“我赞美你的虔诚,宁愿把秘密和自己的尸体留在这个空间里,也不愿意稍微动手,逃出这个小小的天平。”刚刚出现的身影披着一袭宽大的黑袍,连面孔都隐藏在深深的兜帽之中,他的声音有一种奇怪的摩擦感,十分沙哑,让人听来很有起鸡皮疙瘩的感觉。
比利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知道我不信奉祂,更谈不上虔诚,这不过是遵守契约的做法。”
“好吧,”黑袍啧了一声,接着说道,“但你用不着在这里送死,对于一位五阶非凡者来说,你本可以有更远大的追求,苹果树村不过是·······”
“它,是,我的,全部。”比利一字一顿地说道,他的目光尖锐,仿佛要用眼神从对方身上割下一片肉来。
“如果你看到真实世界此时的场景,你就不会这么说了。”黑衣人桀桀地笑道,“黄金树种在真实世界发芽了,就在这片土地上。”
比利的眼睛忽然睁大,他一把掐住黑衣人的脖子,咬牙切齿地说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个,你们的目的之一不就是铲除黄金树种吗?”
他不相信眼前这个连非凡者都算不上的家伙,有自信在他的眼前对黄金树做任何不轨之事。
被牵住脖子,黑衣人的嗓音愈发沙哑:“祂改变想法了,在亲自····到达之前,可以让黄金树发芽····长大,现在我的任务是·····是帮助它成长。”
“嘭”地一声,黑衣人摔在地上,他双手抓着自己的脖子,用力咳嗽起来。
“你的话里但凡有半句是假,我就让你体验什么是身体傀儡化,思维却仍然清晰的感受。”比利冷冷地看着对方说道。
黑衣人被他说得一哆嗦,他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对着刚刚进入这个空间时的黑色传送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比利哼了一声,率先踏入门中。
黑衣人望了望即将塌陷的空间,忽然,几根丝线啪啪地蹦断,下一秒,一块锋利的天空碎片砸了下来,黑袍惊呼一声,连忙钻进了门里去。
真实世界。
比利呆呆地望着眼前散发着金黄色光芒的小树,虽然只有一人多高,但它的全身都沐浴华美而神圣的色彩,仅仅是站在这棵树下,温暖和幸福的情绪便油然而生。
“是她啊·····”冷淡形态的比利,竟然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他眼里噙着泪水,恍惚间,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长发金黄的女孩,转过身来,笑着对他说:“比利,我们来比谁先跑到那边!输的人要请赢的人吃方糖哦。”
阴差阳错,几个外来人的误入,竟然产生了这样的结果,那棵作为神圣象征的黄金树,竟然会在这片满是悲剧和罪恶的土地上成长起来。
那个原本被他作为人偶的西莉卡,竟然真的诞生出了自我意识,小医仙在她身上的造灵实验成功后,世界上第一次出现了两个黄金之树伴生灵的拥有者。
而本该彻底黑化的西莉卡,竟然由于某种原因让自己的非凡特性以未受污染的形式析出,这些非凡特性以西莉卡的身体为基础,长成了一棵真正的黄金树。
想到这里,比利已经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只是·····他怀疑西莉卡被邪神污染后的肉体,也会对黄金树产生一定程度的影响,只是现在还没有表现出来。
“生命之树……欲望之树,黄金树在血月时可能会变成欲望之树!”他想道,作为用遗迹天平制造出假苹果树村的造物主一样的存在,他对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很清楚小医仙变异后的样子。
“要么想办法清除掉黄金树中的污染特性,要么就只能长期看守在黄金树下,防止它的异变影响到更多的人,作为超大范围增益效果的提供者,黄金树一旦变异,其影响和小医仙可不是一个量级的。”
就在这时,桀桀的笑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说了不会骗你。我们深渊教派可是一向最讲诚信,从来不会欺诈和挑衅,也不会······”
比利忽然打了个响指,黑衣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几根丝线就已经缠上了他的脖子和四肢,将他高高吊了起来。
“你不会欺诈是吧,现在告诉我,为什么你的主人要改变计划,黄金树是抵抗深渊力量的天敌,为什么祂要放任自己的敌人成长?”
黑袍愣了愣,忽然间,他发疯般地狂笑起来,他笑得用力咳嗽了起来,说道:“你还没明白吗?黄金树的成长代表着深渊对于一个世界的逐渐侵入,主人需要它作为指示器,不仅那些违抗祂的人会看着黄金树不断成长,那些深渊的仆从,也同样可以注视着它,一同期盼主人的到来。”
“它对于我们来说,就像是一个嘀嘀作响的计时器啊。”黑袍死死盯着黄金树,来自内心的畏惧和某种虔诚在此刻相互对抗,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折磨。
“一派胡言。”比利怒意渐浓,拉近灵体之线,让黑袍又发出一声惨叫,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阴沉,和疯子般的家伙打交道,真是比让他吃排泄物还难受。
“黄金树的能力对深渊有多强的克制作用,你我都一清二楚,无论你信奉的是深渊里的哪位邪神,或者哪位蛮神,祂难道不怕自己进攻这个世界时被打得全军覆没吗?”
黑袍的脸忽然就拉了下来,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声响,似乎变得非常生气,他宁愿自己的手脚被丝线割破流出鲜血,也要用力挣扎一下,好像收到了很大的侮辱。
“你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先生。”他说,“我们信奉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邪神,更不是蛮神,我的主人,就是深渊本身。”
“至于黄金树的这一点微薄之力,以及所有人类非凡者中所谓的强者,呵呵呵·····”
他冷冷地盯着比利,一字一顿地说道:“祂不在乎。”
········
斯诺城圣母院。
“所以,你只记得自己出生在某个没有名字的小村里,直到某天血月,你因为某种原因觉醒了伴生灵,吓坏了村里的所有人,在那之后,为了解除血月的诅咒,你踏上了寻找治疗方法的旅途?”理查德边插起一块牛排边问道。
“其中还有一些令人不快的细节,不过大体上····就是这样。”小医仙耸了耸肩。
理查德微不可见地颔首:“所以,那是什么时候?我是说,你的伴生灵觉醒,让你决意离开村子的那天。”
“大概四年之前,或者更早,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当时是初冬季,那天下着很大的雪。”
“额,这就是最大的问题所在了。”理查德打了个响指,说道,“丽贝卡离开的那天,距今只有三年左右,和伊丽莎白离开深渊教派几乎是同一天。”
“也就是说,你怀疑小医仙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但是时间对不上,如果她在失踪以后被人绑架,更改了记忆,那么她记忆里的重要转折点就应该在距离现在三年之内。”
火芽一口吃掉了一大只生蚝,努力抑制着自己满足的神情。
“真的没有弄错的可能性吗?”努力咽下口中的食物后,她问道,“为什么你们如此确认生命之树的拥有者只能有一个,或许有官方统计不到的偏远村落呢?小医仙自己不是也说了,那是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村子,那种地方有一条黄金树的支脉传承下来,不是也合理吗?又或许这是某种变异?她的父母似乎都不是非凡者。”
“绝无可能。”伊丽莎白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说道,“有关黄金之树,也就是生命之树伴生灵的传承,是教会中的高级机密,连我也不能获得太多信息,但我唯一确定的一点,是这种非凡特性只能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存在,这是命运的选择,就算另一个生命之树伴生灵的拥有者出现,也只可能是在某些隐秘的角落,例如遗迹天平所制造出的独特空间。”
“抱歉,容我打断一下,遗迹天平到底是什么非凡者留下的神奇物品,看样子,似乎连比利这个五阶也不能完全支配它的力量。”
“不知道,年代久远,再加上没亲自接触过几回,遗迹天平即使对我这个大主教来说也是很陌生的,如果不是当时它失窃这件事引起了很大轰动,我大概连它的名字都不会听说。”
“小克,你有什么想法吗?”伊丽莎白的问题让正在埋头和一块猪排战斗的克洛弗愣了一下。
他想了想,随口说道:“很简单啊,既然你们怀疑小医仙的记忆被动过手脚,那植入记忆的人把一段已经经历过被赶出村子,独自流浪一年的记忆植入她的脑袋里不就行了?”
ps:苹果树村的事件终于告一段落,起初我没有想把一个事件写得这么长,但是这个故事非常重要,涉及到很多伏笔和人物出场,我在尽量给每个章节塞进去一个小事件的情况下,就诞生了很多接近四千字的大章节,好在最近渐渐学会了控制节奏,之后节奏会加快起来,事件一个接着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