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艾梦你有空吗......不是我想约你,是赤程那小子。”亚杰尔站在某间隔音的医院房间外,和艾梦在语音通讯上讲述了赤程的病症。只可惜他有些嘴笨,表达能力十分欠妥,“我这不寻思着,这小子除了灵堡之外,也就喜欢你了吗。想请你过来看看他。”
“暴风,我最近在忙高文迪的事情,抽不开身......要不然,你联系一下灵堡吧。”艾梦在上次的分歧中,还没有原谅灵堡;和那位教授之间不想有什么过多的瓜葛。
亚杰尔不是站在强迫艾梦的立场上,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艾梦这个医学小才能来看看赤程。不怀有任何的非分之想,而是就单纯以朋友的身份的话。
可是没想到艾梦拒绝的如此的干脆,这令亚杰尔这个大男人有些不悦,没忍住反驳了她几句。关于高文迪的营救,那同样也是他在做的事,既然他们都在做,为什么不能聚在一块。
“单纯就是关心一下生病的朋友也不行?王子的事,我们不都在忙么,你真的连见个面都难了。南丁格尔小姐。”亚杰尔说话时,是略微带有一些气愤的。首先他并不是一个爱关心别人的人,心思也不细腻。
并且当初亚杰尔愿意留在这个仿佛还存在的团队时,是看中了艾梦的一些品质。不过这位南丁格尔小姐的身上,好像也发生了些不少的变化嘛。
艾梦没有生气,也许是连生气的精力都用在了学习和考试上。即使是如此,她依旧没能够想出招来。听说赤程病了,她关心的词一个没怎么说,反倒是提醒亚杰尔:“暴风,你不能像对待寻常孩子那样对待赤程,他太成熟了。有时候甚至是奇怪......你现在已经开始有些被他影响了。”
亚杰尔听得怒火中烧,当场就截断了通讯。
什么人哪,我跟你说这,你和我扯哪儿的!
然后在赤程的治疗单子上,亚杰尔签了个字。除了简单的卫生医疗之外,还在心理科做了排号。看到那一条的赤程并不奇怪,第一反应反而是问亚杰尔:“为什么要多花这些钱?”
“哦,因为哥有钱啊。”亚杰尔的回答很贴合实际。赤程因为这个回答感到了一丝浅浅的快乐。但是问题并没有停止:“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在我身上花钱,暴风,回答我这个问题。我们是什么关系?”
赤程的确想的事情很多,不过这次,亚杰尔倒没有被他带偏,也没有被他装出来的正经被阻塞:“为什么呀,实在要说的话,可能是哥乐意吧。要问我们的关系,呵,你是个奇怪的大人,而我是个奇怪的小孩。小孩子做事,是不需要理由的。”亚杰尔只会做令自己感到快乐的事。
理智和后果,这只会在危险降临到他身边时才有机会登场。
“可是我这个奇怪的大人想知道,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赤程的每一个行为都有他的打算。在恢复了这副名为警惕的躯壳去防备可能来自于外界的一切伤害时,赤程给自己准备了两套心理模式。
如同可以切换核心的机械一样。一套是警惕模式,另一套是真诚模式。他只会在确认没有危险,以及真正可以信任的人面前,才会用到真诚模式。或者是,当赤程觉得,自己快要因为紧张而被绷断的时候。
亚杰尔也对他说了一次自己的真心话,罗真亚杰尔,就像他自己所形容的那样,他是一个奇怪的孩子,这是他给自己的定义。不仅是在赤程的面前,在任何人的面前,他其实首先都是将自己放在这个站位上,才开始一切行动的。
杀戮,节制。道理,还有现实。这些个狗屁只会令亚杰尔感到头疼,他真正能摆在内心的,或许也就只有快乐了吧。
活的自由快乐,快乐的同时注意点儿分寸就行。这就是罗真亚杰尔的处事方针,而他的生活也因此而绚烂多彩。
“那这样,就当是我暂时当你的保镖吧,毕竟这是我的正式工作嘛。”亚杰尔有编制的保镖集团,一共考上过两个,不过他还是不太喜欢集团对于他的限制。所以在钱挣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就到了快乐的现在了。
可是赤程显然不像付得起雇佣亚杰尔这号人的钱。
对此,亚杰尔也作了补充:“不过,你以后要给我比钱更珍贵的东西,让我觉得满意才行。呵,这就是那些社会学家们所谓的,超前消费吧。”亚杰尔的话令赤程安心了不少,他至少觉得自己处在的世界里,好像并不孤独。
这也让赤程稍微能放下心来笑一笑:“那以后我做你的保镖吧。”
“等到你的装甲比我强了再说吧。”亚杰尔其实在嘴硬,之前的测试中,明明被赤程羞辱的很惨。
但是真要说现在的四边形装甲和三角形装甲之间的抗衡的话,还真是不能确定。装甲本身的硬度,可以提供给使用者的机能,运行速度,强度,以及使用者的承载负担,这一切其实都是未知的。元素装甲,其实就是一种不确定的技术,没有还没有任何相关的仪器能够准确的额记录它们的数值。
因此也不知道使用者在什么时候,或许突然就会倒下。
看着面前憔悴而装作逞强的赤程,亚杰尔突然想起威尔分享的一条情报。如果为真可信的话,那么眼前的赤程,还有罗真亚杰尔自己,都是异变体。
自己的话并没有什么不适,毕竟就算亚杰尔没有艾梦那么好命的匹配概率,也不至于羸弱得如灵堡一样。强壮的身躯是一切行为的前提,亚杰尔为此感到非常自豪。不过赤程看上去,就没有他那么好运了。
他瘦弱不堪,渺小,肌肉松弛而不紧实;亚杰尔已经连续观察他好几日了,自从病了以后,他上厕所的频率也增加了,甚至有时候,稍微油腻一些的食物一下肚,他就想要上厕所。而这些情况都是身体孱弱的体现。
然而就是这样一副身体,居然能和亚杰尔一样驾驭元素装甲。亚杰尔不知道此时的自己,究竟是应该对赤程的耐力改观,还是对元素装甲的本质改观。
从曾经的量产A型装甲以来,他之所以热爱这门科技,是因为在亚杰尔的思维中装甲和机甲存在着的差异。
机甲不过是金属和电流的产物,是巨量能源驱动的破坏机器。而贴合人体的装甲则有着全然不同的概念,那就是:体能放大器。
这是亚杰尔在第一次使用人形装甲的时候就感受到的差别,这种材质形成的质感,介于光滑和摩擦之间,停泊在肌肉与金属之内。他不清楚这种装甲的具体材质,学名和专业术语,通常是制作团队和科学家们该操心的事。亚杰尔作为一个使用者,单纯从这一点出发,在他的眼中,装甲不是钢铁或者其他的金属。
它们毫不冰冷,毫不厚重,但是它们却坚韧非凡,胜过钢铁之躯。
元素装甲,是目前亚杰尔使用过的为数不多的型号之中,将这种放大效果,体现的最极致的装甲。
挥拳之中,亚杰尔能深深的感受到自身拳头发出的呼啸,外物在这双手的面前,就像一团团轻薄的棉花,一旦被亚杰尔的双手拆解,就再也无法复原。他们感受到自己跳跃时的动能,轻便动作灵敏,沉重震荡不休。
挥拳和出腿的瞬间,亚杰尔都能感觉到身体截留的惯性在将自己往不同的方向疯狂牵引,他需要全神贯注才能抵挡住这种惯性。但这正是亚杰尔所向往的力量,这令他时刻清楚着一件事情:是自己在战斗,而非装甲。
“你好像很高兴?”赤程把他从自己的长篇幻想中拉出。亚杰尔笑着:“我想起高兴的事。你还记得我们的关键词吗?”
“什么关键词?”赤程一时间无法对亚杰尔口中的词汇,做出合适的理解。亚杰尔为他解释:“元素装甲的关键词,每个装甲都有。我的是冲击。”在刚才的回想中,亚杰尔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在装甲降临的瞬间,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但是之前的亚杰尔却忽略了这一点。正是他们都忽略掉的这一点,好像已经将元素装甲的性能,摆在了面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装甲会发出声音,也不知道发声的原理。但首先能确定,这个声音并不是灵堡在制作驱动核时加上去的。
同样,九号的圆形装甲,也有关键词。
“我的是,极致。”最开始赤程会沉溺于这两个字所带来的虚伪的优越,不过现在的赤程,只会对这个所谓的关键词背后的含义感到疑惑不解,“但是我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也不认为只是极致的速度那么简单,如果那样的话,未免也太过于浅显了。”
亚杰尔很赞同,关键词如果不是人为,那么就是元素结晶自带的一种体现,它一定有着更深层次的含义,而亚杰尔对于四边形的冲击,已经有了一点儿理解。
冲击,有一重意味是,肌肉的震动。是生物和科技之间结合的产物,这是只有亚杰尔才能够产生的联想。不过,其实也无所谓。如果搞不清楚元素结晶的真相,那么这些,最多只能算是与理论相比的,浅显应用。
“圆形装甲的关键词是,反噬。”说实话,这一点令亚杰尔无法理解。这算是哪门子的关键词,“他所表现出来的形式是,让一小块的空间变得奇怪。”
具体是重力,还是其他的什么,亚杰尔也不知道。但是他唯一知道的是,这世界上是不存在用意识来控制的物体的现象的,所以九号的装甲能力,也是由元素结晶所赋予的。
他们的本质上,应该都是一样的。
“有没有可能,这个反噬,并不是对于使用者,而是对于圆形装甲的敌人。”这是赤程所能够想到的,唯一的合理的解释。
如果说圆形装甲之所以能够达到令人费解的能力体现,那么一定是在常理的基础上有所逆转的。虽然装甲穿在他的身上,但是装甲的反噬,却是对于敌人所释放的。
明显,在物理意义上,圆形装甲没有和敌人接触的情况下,存在着能够施加某种“力”的能力。亚杰尔曾一度误以为,那是对于空间的翘曲,或者是对重力的调整,但是事实并非如此。因为如果发生改变的是整个空间或者重力,那么即使是身为圆形装甲的使用者,身处于那样一个“被改变的环境”之下,身体也不应该比他的敌人更加灵敏。
“呵呵。”现在想来,亚杰尔似乎是自己把圆形装甲的能力,想的高级了。
“你笑什么?”赤程问到。明明这件事凸显的是亚杰尔在对,圆形装甲能力这件猜想上面的失误,可是他却好像一点儿也不失望。
相反,他似乎还很高兴。像一个终于明白了一道数学难题的学生。
亚杰尔将自己的快乐,分享给了赤程,他说:“这么看来,你和九号的装甲之间还挺有缘的。你能让自己变得迅速,而他能让别人变得缓慢。”亚杰尔的心中,三角形和圆形两幅装甲之间,是一种相互克制的关系。
这么看来,今后如果真要对付九号,赤程或许是最好的人选。
虽然在安烈科边境时的亚杰尔已经在于九号的交手中占据了上风,但,这种反噬敌人的能力,亚杰尔觉得九号肯定还没有完全发挥出来。
圆形装甲的极致......
“嗯,我知道了,下次如果要和九号‘打架’的话,我会出手。”赤程在憋了许久之后,才说出“打架”这两个词。
就连亚杰尔听到时,也察觉到了其中的违和感:“哦?你不应该说是,战斗吗?”
战斗,是啊,战斗......
“啊,没什么。”赤程有什么事情瞒着别人,或许他从来就没有真的对别人敞开过心扉。也可能,即使想要相信一个人,有时候,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够顺利说出口的。
因为一点点自私的想法,一点对于结果的畏惧,有些明明应该讲出来的话,就被搪塞进了嘴里。而每一个人,都有不同的用于说服自己的借口。
亚杰尔和他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赤程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虽然他还是感觉到,这个人并没在自己的面前彻底放开,但是......那是赤程的事情,亚杰尔只能决定亚杰尔自身。
他知道赤程需要静养和休息,太吵闹的环境反而不利于他恢复,即使是自己。在亚杰尔即将走出房门的时候,赤程本来想对他说:等我的身体恢复以后,就告诉你我的身份。
或者那个条件还可以更改的更久一些,但是最终赤程什么也没有说出,直到房门轻轻闭合,在这里他唯一想要产生信任的人,也消失在眼前。木及赤程没有做出对自己任何的背叛,没有做出对自己任何的不利行为。
但是他活的并没有那么快乐。他是一个病人,病的最严重的不是身体,而是内心。在赤程的心里最严重的病是,甚至自己得了病,却要在矛盾之中强迫自己去接受自己没有病的观念。
他曾以为是自己为自己营造了这个观念,他画地为牢。可是现在,他开始懈怠了,虽然他曾说过,永远不要懈怠。
身体上的小伤令赤程显得格外娇气,尤其是躺在床上的行为,又令他自己感到不适。躺着很舒服,但是他觉得这么躺着显得自己很羸弱。
目前赤程依旧感到不适的,是从鼻腔深处传出的刺痛,而还有喉咙的咽喉部位稍稍存在着某种淤积。不知道为什么,赤程的想象中总觉得,卡在自己喉咙里的是一种棕褐相间的泥土状的东西。
他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向了窗口,天空是记忆中的色彩,只是世界格外干净,一切就像是某种理想主义中所存在的美好。是西方绅士的乌托邦,是东方文士的桃花源。
如果赤程身在蓝白星,那么自己现在一定会庆幸;庆幸自己身处于一片天堂之中。可现在,他脑中所萦绕的只有混乱和无需。这种痛苦感,也令赤程终于萌生了一个明确的想法。不过在实现那个想法之前,赤程有一件事情要确认。
他拿出了驱动核,只有在使用它的时候,赤程才能够忘记一切的烦恼。因为当这副薄而重的外壳,如同皮肤般贴合在自己的身上时,赤程觉得自己很强。一个强者,是不会烦恼的。
他之所以现在使用装甲是因为,在光锥基地和九号的交手失利中,就已经隐约的发觉了自己的一些端倪。赤程不知道那到底是三角形装甲本身的问题,还是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某种缺陷。他要验证自己的想法。
每次装甲附身,赤程都很喜欢做捏手的动作。握拳施力的时候,他能够发现自己身体里潜藏的力量,曾经动能在赤程的眼里是一个极其抽象的概念;但自从与这副装甲相遇,他开始明白了,比燃烧机油和矿石更持续的动力。比列车和火箭更迅猛的速度,来自这副装甲,而装甲由生物来驱动。
那可能就是亚杰尔一直喜爱强健肌肉的理由吧。
这里只有五楼,垂直距离看着也没有多吓人的样子。三角形的速度,赤程分为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和第二阶段的差距不在于快慢本身,而是其他的属性。
三角形由静止到运动,状态转变的瞬间,就能够达到的最快速度。而这种爆发式的突然转变,又要完美的错过一切的障碍物,不在狭小的空间内撞到任何物体,是因为赤程的思维。在状态突变之前,赤程和三角形装甲之间会有一层类似于“膜”的能量产生,赤程称为蓄力。而从蓄力到状态突变的这个过程,就是第一阶段。
而第二阶段里的赤程则向行走在一个静止的世界之中,他的运动没有惯性,可以随时停止,随时继续;没有能量的消耗,不会感到非常的饥饿。他的思维也完全能够跟上这极致的速度,能够在近乎垂直的墙壁上行走,极速,好像令他的脚产生了一种沾合力,能像蚂蚁一样的贴合在墙面上。第二阶段的状态,明显拥有着比第一阶段更加完善的属性。但是,两个阶段的速度其实是一样的。
只有赤程知道,三角形的速度其实是一个恒定值。这非常的不可思议,因为在那种“超速”的状态一开始,速度其实就已经到达了顶点,从而没有更快的说法。或许,这就是所谓“极致”的一重含义吧。
身着三角形装甲的赤程,俯瞰着垂直的墙面,毫不犹豫的做出了一个会跌落下去的动作;但是双脚已经贴合住墙面。
三角形装甲没有慢速,状态突变的瞬间,就是他所能达到的极致。然后,木及赤程手上并没有感觉到“膜”的聚合,蓄力没有完成。
并不是他不想完成,而是他已经极力在做这件事情,但结果不尽如意。赤程摔落在底楼的地板上,坚硬的化合板因为三角形装甲的韧性呈现出了裂痕,同时也有很多稀碎的零块,被赤程压在背后。
过了一会,等到装甲传导给他的疼痛感轻微了一些,赤程才逐渐的起身。当他再次握拳时,那个带给他强大的装甲好像已经不见,自己又只剩下曾经想要逃避的羸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