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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夷光病倒了。

这件事在他眼里十分平常,生老病死恐怕是医者必须首先勘破的东西。

而且穿行在那么多病人里,虽然做了必要的防护,但生病的概率依旧很大。

这点他就很佩服顾兮,那小丫头片子每天做的事比他多,照顾病人的时候更是亲力亲为,和老头子一起,将他挤在了安置病人的院子外面,但她依旧活蹦乱跳的,别说发热生病的迹象,甚至还在短短的时间里窜高了那么一截。

看上去不再像个营养不良的小丫头了,成了及笄之年的少女。

李夷光给自己诊了脉,症状和脉象跟那些生病的村民们都十分相似,他给自己开了方子,想着几天就能好。

但是老头子得知他病了过后大惊失色,他第一次在老头脸上看见那种惊惶和不忍的神情。

好像他再过两天就要死了一样。

李夷光虽然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也不由得被他的反应给吓到了。

问他:自己的情况是不是很不好?

得到的答案却是:没事,你不会有事。

但师傅转头间,眉眼就略略往下沉了下去,眉眼间又浮现出那种李夷光看不懂的不忍来。

他正要继续问,顾兮端着药进来了。

小师妹很没良心,看见他病倒在床上,脸上的笑容还十分灿烂,半分阴霾也不掺杂,让他一时间根本移不开眼。

以致于他没注意到,老头子那不忍的眼神最终是落在了顾兮身上。

这碗药下肚,李夷光接连睡了三天,三天后他从床上爬起来,先给自己诊了脉,一切正常,甚至比生病之前的体质还要好上几分。

他感叹了一句“因祸得福”,想要跑出去告诉老头子和顾兮这个好消息。

一出门,就被一片刺目的白给晃得精神恍惚。

院子里到处都裹着不详的白布,鼻尖还有纸张被燃尽留下的呛人味道。

李夷光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

喊着“老头子”房前屋后找了一圈。

“咋咋呼呼做什么?”

老头子拎着一篮草药从后门走了进来。

看见他没事,李夷光长舒了口气,“你吓死我了,这怎么回事啊?一副死了人的装扮,不吉利的好不好?对了,我刚才起就没见着顾兮,她又跑哪去了?”

老头子定定地看着他。

脸色仿佛被冰水浸过的石头。

他说:“死了,葬礼已过,你要想看她,去后山处你们经常采药的地方看去吧。”

李夷光一时间没能听懂他说的话,大脑一片空白,觉得眼前所见丝丝缕缕全都幻化成了看不清的烟雾,从四面八法而来将他压入了逼仄窒息的角落。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到了山上,一棵桂树下,立起了一座新坟,上面写着顾兮的名字。

李夷光不明白,为何一个睁眼前还活蹦乱跳健健康康的人,会就这么死了。

他不相信,也没敢走过去,又一路跑回了他们家,期待这只是老头子和顾兮跟他开的玩笑。

到家得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院子里一片漆黑,唯有檐廊下点着一盏萤火般的孤灯。

灯下是老头子平日里看书和午休的竹椅,此时此刻他也躺在上面,但再没了声息。

他神色算得上安详,旁边的小桌上压着一封厚厚的信。

冰凉的晚风卷动那纸张,发出不真实的“唰唰”声响。

天才的神医少年在旦夕之间,失去了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

李夷光沉默的时间太长,长到盛筱淑和谢维安都要以为他蒙着脑袋睡着了,但是他们也并不着急,带着重量的往事,不是能轻易说出口的。

可能只是简单想起,就会让人痛不欲生。

忽然,院子一角的夏蝉走了过来,伸出手轻轻碰了碰李夷光的手臂。

李夷光仿佛大梦初醒一般猛地回过神,挪开了蒲扇,看见逆着光的夏蝉站在自己身边,神色一时间有些恍惚。

“分拣好了?”

夏蝉点点头。

“休息去吧,院子里随便你玩,不要碰坏东西。”

少年点了头,兴奋地跑去另外一个角落,观察起蚂蚁搬家来。

“郎中。”

盛筱淑看着夏蝉的背影,问道:“你那个小师妹,跟夏蝉……”

“嗯。”

李夷光似乎是恢复了正常,语气淡淡道:“他们都是药人,不过顾兮——我师妹的名字,不是后天练成,她是天生的。”

盛筱淑微微睁大眼睛,“天赋异禀,那,她为什么什么会死?”

“我师父留给我的信里说,我虽然于医道一途很有天赋,但实际上体质很弱,稍微一点小病都可能要了我的命,我一直没有发觉,一是因为那个小村庄与世隔绝,没什么风险。二则是因为他一直都在给我用药物调理。”

“但即使是他,也不能一辈子压制,这种病会随着我年龄的增长越来越严重,按照正常发展的话,我应该是活不过二十岁。”

盛筱淑哑然。

心里猜到了后续的发展,李夷光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就是最好的证明。

果然,他说:“老头子收顾兮为徒不是偶然,他找了的许多年,才找到这么一个能彻底治好我病的人。原本,是不需要要了顾兮命的,只是当时我生了一场很严重的病。她不得不用大半的血给我治病。”

而他那位师父,终究也是抵不过良心的谴责,服毒自尽。

李夷光觉得一切都如此荒谬,可事实确是事实,发生了就是发生了。

哪怕如今的他已经有足够的自信:若重来一次,他绝对能将顾兮救过来。

可如今的翻云覆雨之能,也惊不着过去时光里的半片云朵。

一切只是阴差阳错,谁都怪不得。

从那夜起,李夷光就再也不是自己的李夷光,他身上还背着另外两个影子,所以这么些年来虽然形单影只,虽然总会有被回忆压得喘不上来的气的时候,但终究从未觉得孤单。

短暂的沉默过后,谢维安说:“我会去和监察司的人说一声,夏蝉身份虽然有些特殊,但带走应该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