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望真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便安抚她道,“船上没有墨,也没有砚台,咱们到了宛州城再写好不好?”
“望真,”少女抓着他的领口,肃然道,“我算过,咱们今夜有大难,我正打算写一道符保平安,可是···我忘了怎么写了···”
“忘了怎么写了?!”韩望真漆黑的眸子一闪,定了定神,“那···怎么办?”
云深摇摇头道,“没办法,我们大概是···死定了。”
“哇-哇-”
窗外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船舱内安静了片刻。
“呸!你这乌鸦嘴!”韩望真扫了一眼船舱外面,看着那深浓的黑暗也有些发怵,“不会死的,林征他们在楼下呢!”
“你看这卦象,”云深取出嘴里的毛笔,指了指宣纸上的铜钱,丧气地道,“来者四五十人,靠林征他们几个···你还是等死吧!”
韩望真蹲下身来,并未看纸上的铜钱卦象,而是掰过她的下巴,凑上去猛吸了一口真气。
她愣了一瞬间,脸一红,“你干嘛?!”
“我刚刚渡你一口真气,给你补补脑,赶紧想想怎么写!”韩望真嘴角一弯,调侃道。
他对她算的卦一向是没什么信心。
以河东道的实力,不论是刘昭还是刘昂,只要还有点理智在,都应该知道谋反是自寻死路。
“你···有个屁的真气!就是想欺负我!”云深说着就举起笔杆去打他。
两人正闹着,就听见船舱外响起了几声金属碰撞的声音。
“殿下小心!”
是林征的声音。
二人四目相对,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我就说我算的是凶卦!你偏不信,”云深赶紧坐回位子上,咬着牙使劲想,“早知道就不上这条船了!凌风凌水符···怎么写来着?”
“你这脑子,快想啊!”韩望真说着拔出剑来,一个箭步冲到船舱门口处。
“嘭!”
一声巨响,舱门被人卸掉了!
几个黑衣的蒙面人,身上穿着水鬼的服饰,头发上还在滴水,一看就是潜水过来。
传说宛江上有一伙极善水性又武功高强的水匪,人称“水鬼”。
水鬼行动时通常都不乘船,而是潜水靠近目标,然后迅速上船将目标劫杀。
“铿锵”几声短兵相接,韩望真将人横剑拦在门口,又扭头对着云深喊,“你倒是快想啊!”
云深一心急,此时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以一敌多根本支撑不了多久,黑衣人很快就闯进了船舱来。
为首的一个水鬼做了个手势,几个水鬼便蜂拥而上,将韩望真和云深围在中间。
大门处灌入的冷风将案上灯火给吹灭了。
云深手中的笔也被碰落在地上。
夜空中传来几声凄厉的鹰隼鸣叫。
忽然,随着几个水鬼如飞刀般向太子飞了过去,舱内霎时人血飞溅,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韩望真望着眼前十几个训练有素的水鬼,即使在北境战场上,也从未经历过如此紧张的场面。
他想将人引到船舱外,好让云深有机会逃生,可是眼角余光一扫,舱门口也已被黑衣人堵死,真是插翅难飞了!
窗外忽然火光大作,桅杆和船舷都燃起大火来。
水鬼竟然放火烧船!这是打算不留活口了。
一般的水鬼是为了杀人越货,可这些人一个个杀心挂在脸上,显然不是为了财物。
眼下没有其余的船只,水鬼们可以潜水逃生,而普通人根本无法潜游到江岸,即使游到了江岸,若是不熟悉地形,也很难攀爬上两岸陡峭的峡谷。
火光照着船舱内,四处都是鲜红的血色和倒下的水鬼。
几个黑衣人围着一名月白衣袍的少年,鉴于刚才死去的人太多,暂时放缓了攻击,僵持着未敢上前。
“走!”
趁着混乱,一个身材中等的黑衣人上前拽住云深的手就要走,云深连忙甩开。
这人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可她脑中纷乱,一时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韩望真吐出一口混着鲜血的唾沫,长剑一挑,杀出一条血路到了云深跟前,将人护在身后。
她一个年轻女子,若是落入几十个水匪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咔!”
此时林征拖着负伤的腿,一剑砍掉了船舱的门楣。
二人便趁乱从舱门破口处一跃而出。
走到船头才发现甲板上倒伏着三个船家,船舷和桅杆都已经起火,且前后都是黑衣水鬼。
“殿下!”林征望着两岸险峻的山势,一时咬紧了后牙槽,不知如何是好。
他虽然武艺高强,但是常年在北境,不习水性,刚才又负了伤,根本无法游水救人。
见大火烧了起来,那些水鬼并未再紧逼,而是陆续跳下了水,向远方游去。
韩望真挟云深走到船沿处,一时陷入绝境。
那为首的蒙面人略带挑衅地看了韩望真一眼,冷笑道,“怎么样?这位姑娘可随我们走。”
韩望真飞快地一闪念,便伸手去推云深,“云深···你逃命去吧。”
她落入水匪手中虽然凶险,但只要到了岸边仍可有活路,与其和自己一起留在船上等死,不如让水鬼带她走。
“韩望真,你疯了?!他们是什么人?你让我跟他们走?”云深连忙闪身避过。
她不是对付不了这几十个水鬼,只是她还从未杀过这么多人,若是手上沾了这么多人命,别说修仙了,说不定还会遭反噬。
而且眼下周围也没有过路的商船,就算杀了这些水鬼,船沉了他和韩望真还是一样会死。
韩望真心里有犹豫,手上就没了准头。本想趁其不备,将她推入水鬼头领的手中,结果被她躲过了。
这时一个大浪袭来,木船猛地一摇晃,江水便汩汩灌进来,已淹没到人的膝盖。
“自寻死路!”
那黑衣人见云深不肯,情急之下便独自跃入江中,寻同伴去了。
大船将沉,即使这些水鬼的水性再好,留在此地也会被卷入漩涡,被船身拖入水里。
虽然侯爷言明要那女子,这种情形下,是她自己找死,怨不得旁人。
天下的美女多如牛毛,想必侯爷也不会真的把自己怎么样。
至于船上的人,便是有通天的本事,在这漆黑水上,峭壁之间,又能如何?
水鬼头目一边想着,一边向远方一处江岸游去。
此时江水已如猛兽般灌进来,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