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这两伙人就又要吵起来了,派出所的年轻警员刚要开口劝阻,一看霍岩和宁书艺都没吭声,便也忍住了,皱着眉在一旁看着。
杨景存的话很显然是让傅琛恼羞成怒,甚至有暴跳如雷的趋势。
但是这一次,他却下意识朝一旁的霍岩瞥了一眼,见他一言不发,冷冷地注视着他们三个人,那眼神让他莫名觉得脊背一股寒气窜上来,原本已经有些发热的脑袋也瞬间降了温。
傅琛悻悻地瞪了一眼杨景存,愣是把原本想要恶狠狠怼回去的话一句不漏地咽了下去。
杨景存本以为傅琛是压不住火的,所以才故意在一旁煽风点火,想让他失态,没想到对方这一次竟然真的忍住了,反倒让他先前的言行变得有些乍眼。
这会儿他也不动声色地瞥着霍岩,没了后话。
霍岩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们,直到把包括傅珊在内的三个人都看得有些发毛,这才开口对他们说:“从现在开始,如果不想给自己再加个行政处罚起步的麻烦,希望你们能够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有什么说什么,挑干货,把个人情绪暂时剔出去。”
三个人不管情愿不情愿,都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你说傅贤海通过遗嘱的形式,把他生前的财产,尤其是房产都留给了你?”宁书艺这会儿开口问杨景存。
“对对!是这么回事儿,一点毛病都没有!”杨景存连忙点头。
“遗嘱你带在身上吗?”宁书艺又问。
“带着呢!带着呢!”杨景存连忙往自己胸兜的地方拍了拍,顺便若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自己旁边的傅琛,“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能不随身携带么!”
“你们有没有看过他手上的遗嘱?”宁书艺问傅家兄妹。
傅珊忙不迭摇头。
傅琛一指杨景存:“他根本不给我们看,非说我们如果看到了就会撕毁遗嘱,消灭证据,好抢他的房子!
笑话!我看他就是做贼心虚,怕我们看出来遗嘱是假的,所以才遮遮掩掩。
如果不是他一直横挡竖拦不让我们看,我们也不会闹起来矛盾,最后搞到派出所里面来!”
“你说话就说话,别拿手指我。”杨景存伸手把傅琛的手指头推开。
傅琛就好像故意和他杠似的,又把手指向了杨景存。
杨景存俩眼一瞪,眼看就要来劲,霍岩的指关节在一旁的桌子上叩了几下,发出的声响立刻就让对面的两个人再次冷静下来。
“现在你们都在派出所,有我们在场,没有人会存心蓄意破坏,所以尽管把你手里的遗嘱拿出来,不用担心。”宁书艺对杨景存说,“你应该对我们有信心,没有人会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人为破坏你的重要证据。”
傅琛有些得意地扭头看着杨景存,似乎想要看杨景存为难地掏不出遗嘱的模样。
杨景存一开始还是有一点迟疑的,但很快就点了点头,把手伸进上衣胸口处的内兜里,从里面掏出了一张被叠成扑克牌大小的白纸。
“我看看!”傅琛眉头一皱,伸手要去拿。
杨景存怎么可能让他碰到自己的“宝贝”,连忙把手拿开,顺便起身走到宁书艺面前,把手里那叠得方方正正的纸都给她:“警察同志,你们过目!”
傅琛对他的做法有些恼火,但又敢怒不敢言,只能在一旁恶狠狠地拿眼瞪他。
宁书艺把那张纸展开,发现这还真是一张手写的遗书。
“妻子早逝,儿女不亲,晚年多蒙外甥照料,特将名下财产,全部赠与外甥景存。”
遗书内容不长,可以说是言简意赅,但是意思表达却十分清楚,没有半点含糊。
“你们认识自己父亲的字迹吗?”宁书艺又问傅家兄妹。
傅珊明显有些迟疑,看样子她对自己父亲的笔迹是什么样子的并不了解。
傅琛倒是胸有成竹地站了起来,忙不迭点点头:“那当然,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连自己父亲的笔迹都不认识!
那个什么遗嘱肯定是杨景存伪造的!不信你们让我看看!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好,那你过来看看吧。”宁书艺对他点点头,把遗书平铺在一旁的桌子上。
“警察同志!这可不行啊!”杨景存一听,立刻就慌了,忙不迭挡在桌子前面,生怕桌上的东西被傅琛碰到,甚至不止怕碰到,也怕看到,“这兄妹俩之前跑去就是为了把我从我的房子里面赶出去的!
现在就算是当着你们的面,他们一把就把遗嘱抢过去,就那么薄薄一张纸,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豁出去了,团吧团吧一口塞嘴里!
到时候我还能把手伸他们嘴里,往胃里头去掏?!”
“说得挺好听,你就是怕我们看到之后,一眼就瞧出遗嘱是你自己伪造的吧!”杨景存如此防备的样子,让傅琛又多了几分底气。
他这回也学聪明了,在之前失态过两回之后,现在也不再冲动,这会儿更是感觉已经抓到了杨景存的破绽,站在那里,抱着怀,脸上噙着看笑话一样的表情。
“有我们在场,不会有任何人损坏你手里的这份遗嘱。”宁书艺示意杨景存不要阻拦,“再者说,现在你拿出来了遗嘱,我们看到了,上面的内容,我们也算是帮你见证了的。
这份遗嘱在,是真是假还可以讨论,但是如果这时候,当着我们的面傅琛把遗嘱故意毁掉,那不就等于间接承认了遗嘱的真实性了吗?
你想一想看,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你要是这么一直阻拦,不让傅贤海的子女辨认这封遗嘱,那我们反而要怀疑你这个遗嘱的真实性了。”
杨景存被她这么一说,也有点犯琢磨,想了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反驳的理由,尽管不太情愿,却还是一脸纠结地从桌前慢慢挪开了身子。
傅琛以一种胜利者般的姿态,睨着一脸紧张的杨景存,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讥讽笑意,走到桌旁,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准备高调拆穿自己这个贪得无厌的表哥那低劣的骗术。
可是当他的视线落在那份遗嘱上的时候,他脸上那淡淡的笑容便犹如初冬的水面一样,渐渐被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