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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洒下来,尖锐而森冷的光格外刺眼。只要没入他的太阳穴,就算大罗神仙下凡,也无药可救。

她眸光决绝,毫不犹豫的扎下去。

他被她压在身下,一只手却依旧搂着她的腰,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

银针距离他的太阳穴,只有半寸距离。

外面侍卫和隐藏在暗处的隐卫没有丝毫动作,仿佛已经料定他们的主子不会有任何危险。

她咬牙看着近在咫尺的笑脸,恨不得将这张脸给划烂。

“放开我。”

云墨轻叹一声,手指微微一用力,她指尖的银针立即掉落在地。然后一个天旋地转,将她压在了地上,两人的姿势一下子天翻地覆。

她脸色而立即就白了。

“你要做什么?”

他望着她愤怒而惊惶的脸,道:“孤男寡女,你说我想要什么?”

她脸色更白了,身子微微颤抖起来么,仍旧咬牙色厉内荏的怒吼:“放开我,云墨,你要是敢碰我,我…”

“你如何?”

他挑眉,忽然眼神有些暗淡,一只手温柔的抚上她的脸,看着她眼底蔓延着无边无际的恐惧。

她在怕他。

从前天不怕地不怕尤其不怕他的少女,此刻对他露出近乎绝望的惊恐。

他苦笑,轻轻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她咬着下唇,依旧防备而惊惧的看着他。

他扶着她坐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柔声安慰。

“别怕,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的。”

她还是在颤抖,却没有像从前那样他一靠近就开始剧烈的挣扎。

良久,她沉静而淡漠的说:“你杀了我吧。”

他一顿,眼神里翻覆着浪卷,而后用手指挑起她精致的下巴,看尽她眼底深处。

“杀不了我,就想要以死来逃避我么?”他轻笑,笑出几分凉薄。“青鸾,你怎么可以这么狠?”

狠?她能狠得过他么?

她垂眸冷笑,不说话。

他目光沉沉的落在她脸上,忽然一笑。

“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任何人动你分毫。你若不想被我封印武功日日关起来,就不要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事。”

她猝然抬头,恨恨看着他。

他怎么可以用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说着威胁她的话?他怎么可以?

“还有…”他对她的恨意视若无睹,继续漫不经心的说道:“你若死了,我便让全天下人为你陪葬。”他轻轻一笑,眼神依旧如水般温柔,说出的话却如雪山冰雪,冷得刺骨。

“我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如果你不相信,可以试一试。”

她浑身一抖,一把拍开他的手,冷冷道:“天下人与我何干?你想杀就杀,犯不着那我做伐。”

反正她已经没有亲人,其他人的死活,关她什么事?

他又轻笑了声,早已看透她伪装的冷漠。

不置可否。

“青鸾。”

他向后靠了靠,似乎有些疲倦的闭上眼睛。

“我没有杀他。”

终究还是无法承受她浓烈的恨意,他轻轻说:“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清楚真相。”

她冷笑,“牢狱中的犯人都说自己无罪。”

云墨盯着她,忽然笑了声,眼底深处却满满的无奈和深深哀凉。

“青鸾,你在自欺欺人。”

她哼了声,不说话。

他也不在意她的冷漠,继续道:“我没杀他的理由。”

她立即愤然相望,神情仇恨而痛苦。

他看她一眼,道:“是,我是想得到你,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才要杀他灭口的么?”

她还是不说话,表情明明白白写着不屑和质问。

云墨又笑了下,眼神里翻覆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你认定我是想得到你而杀他,那么你在皇宫住了这么久,为何我都没动你半分?”

她冷笑连连,“你们这些天之骄子不都是自持身份自命清高么?你们这种人,向来就是要什么有什么,大概从不知道什么是拒绝什么是不可得什么事失败吧。尤其是你,成名太早,而且还和师兄齐名,你自然不愿意输给他。人人都敬你惧你,天下女人都仰慕你恨不得爬上你的床,就我对你不理不睬不屑一顾,你自然心里不平衡。”

她抬起下巴,用一种鄙夷的语气说道:“你不就是想征服我,想得到我的心罢了。对于你们这种人来说,没什么比你们的自尊骄傲更重要。女人算什么?凭你的身份和威望,天下女人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何必在我身上浪费功夫?不过就是不甘心罢了。”

他定定的看着她,眼神里有某种亮光缓缓升起,半晌轻笑一声,竟是分外愉悦。

“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说这么多话。”

她一噎,首次没有反驳他,而是偏头看向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墨微阖了眼睛,又轻轻道:“你在强迫自己恨我。”

她浑身一颤,回头冷怒而愤恨的看着他,企图掩饰眼底一刹那的慌乱和茫然。

云墨微微一笑,神色几分叹息和无奈。

“其实你潜意识是相信我的,是吗?”

“你闭嘴。”

她突然大声打断他的话,情绪显得有些激动,像是被戳穿了心事而心虚的模样。

云墨沉静的看着她,待她自己安静下来,眼神又蒙上了凄楚和荒凉,喃喃自语道:“你杀了师兄,我要报仇,报仇…”

她一直重复的念叨着,好像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自己一般。

云墨再也忍不住的扳过她的双肩,沉沉的看着她。

“青鸾,为什么?”

她挣扎,“你放开我,放开我…”

云墨神情有些晦暗,抓着她的肩膀没有松开,眼神里莫名的多了几分痛楚。

“青鸾,为何独独对我残忍?你可以相信任何人,为何不愿意相信我?就因为我喜欢你?是不是字啊你眼里,除了玉无垠,天下男人都不应该对你有任何非分之想,否则就是罪大恶极?”

她浑身一颤,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神情几分茫然几分哀弱,并几分痛苦挣扎。

云墨这次没有不忍,仿佛非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一般。

“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

凤君华从记忆的河流走出来,抬头看躺在身边的云墨。仿佛有感应一般,他回过头来看着她,眼神底定如深渊,那般深切而深沉的看着她,仿佛要用这种眼神穿透曾经他们之间的所有隔阂和沟壑。再化为青丝棉絮,一根根将她缠绕入心,生生世世,割不断也斩不掉。

她忽然笑了,眼神里却深深悲切和歉疚。

他说得对,其实她心底明白,他没有杀师兄。很简单,他明知道禁渊在她身边,明知道若他亲自动手杀了玉无垠,她定然会恨他。他那么聪明那么善于算计人心,如何会猜不透这一点?即便他喜欢她想要得到她,但他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不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杀人灭口。

而且这种事情,他可以做得光明磊落。就如同他对她说,可以和玉无垠公平竞争。他说得出,就做得到。

而她之所以那么恨,其实还是缘于她自己。

得知师兄惨死,而他就是侩子手之时,她只觉得天崩地裂,浑身血液都凝结成了冰块。有对师兄突然离世的莫大哀痛和绝望,还有她一直不敢承认也不敢面对的,她不相信是他所为。因为就在不久前,她才发现自己似乎对他产生了一种对师兄都不曾有过的心动情愫。

他怎么可以如此伤她的心?

她沉静在这样自我挣扎痛苦的大网里不可自拔,她无法接受师兄的离世也无法接受自己对师兄的精神背叛,更无法接受他的欺骗。

所以她需要找到一个发泄点。

她恨,只有让自己的心装满了恨,才能忘记那些隐约的心动和背叛。

她那么痛,凭什么他可以那样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就了解所有爱恨恩怨?

说白了,其实她最恨的,还是她自己。

师兄死了,她却对杀死师兄的仇人心动,怎么可以?她让师兄情何以堪?所以不可以,她对这个人所有的感情,无论是心动也好喜欢也罢,都不该存在。

所以她要将这一切摒弃,只化作了满满的仇恨。

她不听他的解释,因为她怕自己心软,怕自己会陷入他的温柔陷阱里不可自拔。

就因为她的自私,让他蒙受了那么多年的冤屈。

那几个月,她用尽各种手段来杀他。其实她知道,她根本杀不了他,不过是在寻找一个麻木的借口而已。有时候她在想,杀不了他,就让他杀了自己吧。自己没有能力报仇,但自己努力了,下了九泉,也能给师兄一个交代。

瞧瞧,她多冷血啊。

心中每每划过这个念头的时候,她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一直误解了对师兄的感情。

青梅弄竹马,两小无猜,不过是她年少懵懂的梦境罢了。到头来梦碎了,她什么也没有。

可她怎能接受这样残忍的事实?师兄为了她覆灭玉晶宫,师兄是为她而死。可她却发现自己对师兄竟没有半点男女情愫,她如何对得起师兄的一番深情?

不,绝对不可以。

她用仇恨来麻木自己,无数次警告自己不可以为他沉沦,她甚至希望他因她的冷漠知难而退。

可是…

她苦笑。

他还没知难而退,她却已经无法自拔了。

“云墨。”

她轻轻的说,“对不起。”

迟来的道歉,跨越了生死和前世今生的距离,如今才对他说出口。

他没反应,依旧那般静静而深深的看着她。半晌才问:“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她目光里含了泪水,千言万语堵在喉间,似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她的喉咙掐住,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我…”

“嗯?”

他安静的等着,不慌不忙,甚至脸上还带几分笑意。

“为什么说对不起?”

他指尖落到她脸颊上,慢慢来到她眼角,触及温热的泪水,顿了顿。而后他低头,唇贴在她眼角,轻轻将泪水舔舐干净。动作那般轻柔,那般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个绝世珍宝。

她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顷刻决堤,双手紧紧抱着他,一直堵在喉间的那句话也终于毫无阻碍的吐了出来。

“我喜欢你,上辈子…”

他明显身体一僵,她死死的抱着他,泪眼朦胧,说话却毫不停顿。

“我对不起师兄,又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所以才不肯听你的解释。我相信你,但师兄何其无辜?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不能让师兄枉死。所以我才漠视你,才故意对你那么冷漠。”她闭着眼睛,泪水一滴滴落下,又被他一滴不剩的吞入了腹中。

“所以,对不起…”

他没说话,安静而温柔的抱着她,等着她将前世今生的泪水全都倾泻而下。这才抬头看着她,缓缓的笑了起来。

“你总算肯承认了。”

“嗯?”

她一时之间没回过神来,茫然的看着他。

他又轻笑,双手捧着她的脸,道:“别哭了,你哭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她不服气,“难看你也不准嫌弃…”她忽然声音一顿,目光睁大,眼神里似注入了一道异彩,又带几分不确定。“你…你的眼睛…”

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容宠溺而温柔。

“我能看见了,你不高兴么?”

高兴,怎么不高兴?

凤君华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只直勾勾的看着他的眼睛,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那头雪白的发丝尤其醒目。

她忽然瞥过头,慌张的想要将自己的头发隐藏起来。

“青鸾。”

他却压着她的双手,不允许她躲藏。

“我…”

她垂着眼睫不敢看他,怕再次从他目光深处看着自己红颜白发,而他依旧风华绝代。从前他沉睡的时候,她一心盼着他醒来,也没怎么在意自己的白发。如今他醒了,两人对比之差太大,她心中莫名的有些惶恐和自卑。

这样的自己,还配站在他身边么?

“青鸾。”他翻了个身,将她揽入怀中,闭眼用下巴摩挲着她的头发。

“别逃。”

她抿着唇,目光悲切。

云墨叹息一声,手指温柔的穿插进她的发丝,眼神怜惜而愧疚。

“咱们还有一辈子要过,难道你要逃我一辈子?”他说,“凤凰诀历经三劫,最后的劫后重生才是真正的升华。从此以后无灾无难,一生平安,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轻吻着她的脸颊,呼吸灼热语气温柔如醉。

“时光催人老,我们都不再年轻。后半生,难道你要一直这样躲着我?红颜白发算什么?我们一起经历那么多,跨越三生三世,难道还抵不过一夕容颜苍老么?你看看我,我今年已经四十二,这一生还有多少时间可以虚耗?爹和娘他们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临老了才在一起,难道你也要等我某一天白发苍苍了才不再逃避我?”

她怔怔看着他,忽然发现他耳鬓发丝微微灰白。像沉沉的夜空,逐渐隐没云层的那一抹昏暗的月色,仿佛是在祭奠和褪去往日容光辉煌。

是啊,他们都不年轻了,没资本和时间去虚耗。

他等了她十二年,又睡了十二年,这一生,还有几个十二年可以虚度?

如今他不再是东临山上容华宫中的墨华上君,她也不是天界的绯羽仙子。他们是凡人,有血有肉会生老病死的凡人。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太多光阴再去纠结那些虚无的容华和皮相。

历经一千多年,他们之间的感情俨然牢不可破,何须在乎这区区容颜?

这一世他们都为彼此虚耗了太多光阴,余下几十年的时间,还要为这些虚无的东西而彼此躲藏么?

是在是太过愚蠢。

她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笑意。忽然道:“我现在没武功了,你得保护我。”

云墨勾唇一笑,“荣幸之至。”

她看着他,又想起了前世种种。

那次随他去青州,回来的时候遇上了洛水兮。彼时洛水兮只是一缕幽魂,快要灰飞烟灭。云墨原本想将洛水兮的灵魂封印,但被她阻止了。

那是她第一次见洛水兮,出生起就和师兄有婚约的女人。其实真正算起来,自己才是真正的第三者。所倚仗的,不过就是师兄的宠爱罢了。

不用说,洛水兮如今这个样子,定是拜师兄所赐。

洛水兮也是第一次见慕容青鸾,她捂着胸口,透明的魂魄在丛林里更显得虚弱。她看着那个红衣女子,嘴角勾起淡淡而自嘲的笑。

“我以为,你会为他殉情,却原来这么快就有了新欢,呵呵…真是枉费了他对你一番痴情了。”

她有些愕然,不是因为洛水兮的讽刺。而是,她在这个女子的眼里没有看到半分嫉妒和敌视,更多的只有漠然和微微讽刺。

她不爱师兄。

这是她脑海里划过的第一个念头。

“你…”

洛水兮支撑着一颗大树,已经虚弱得快站不稳,绝美的容颜却未因此而凋零半分,甚至有一种即将破碎的美丽和风华。

“我既落入你们手中,也只有任你们处置罢。”她忽然呵呵笑起来,“我虽报不了仇,不过好歹他已经死了。一命偿一命,因果报应,原本就该如此。”

慕容青鸾呼吸一滞,身侧的双手慢慢收紧。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师兄不会力竭,也不会被人所杀。所以,这个女人是罪魁祸首。

但,她又何其无辜?

师兄要杀她,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其实最该死的那个人,是自己。不是吗?

洛水兮却又看向云墨,目光里划过一丝不明意味,随即嘲讽道:“名动天下的云太子么?我还以为你和他英雄相惜互为知己好友,没想到,在利益面前也能背后杀人。只是这个女人,好像不那么将你放在心上呢。真是可惜了…”

云墨神情无波,洛水兮那时已身死,压根儿就没看见玉无垠是怎么被杀的。但有些事情,可以推论,无论对错。

她对他不了解,只是却看得懂他神情中对慕容青鸾的爱恋和温柔。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一直以为是云墨杀了玉无垠,到死都不知道真相。

慕容青鸾听了这番话却是恨从心起,心中最后一丝动摇也烟消云散,掉头就走。

云墨没解释,只是眼底深处有着淡淡的悲凉和寂寞。

他没封印洛水兮,而是道:“玉晶宫圣女自幼由神石认定,即便身死,灵魂却可以附体重生。”

洛水兮目光一紧,随后又一松。她没敢小看这个男人,能和玉无垠齐名的,会是简单的角色么?

“你想说什么?”

云墨神情淡淡,“我可以助你重生,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洛水兮眯了眯眼,或许许多人不畏惧死亡,但有生的可能,为何要放弃?

“什么条件?”

“一生,为我所用。”

她瞳孔一缩,手指慢慢紧握,深吸一口气,嫣然一笑。

“你就那么笃定我会答应你?”

云墨依旧面不改色,“玉晶宫宫主和圣女的婚约生来便有,这是上百年的规矩和传承,但不代表人人自愿。你神情冷漠悲愤却未曾有半分怨念嫉恨不甘,显然是未曾对他动情。圣女生来就该为宫主而活,即便身死,即便玉晶宫覆灭,也应该随玉晶宫共存亡。而你拼着一缕残魂逃了出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你很早就想逃离玉晶宫,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罢了。如今玉晶宫覆灭了,你再无束缚,若能活着,自然是欢喜的。况且你无欲无求,初来凡尘,大抵连自己想要什么未来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都不知道。我能让你重生,能让你有目标,你何乐而不为?又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洛水兮定定的看了他半晌,忽然一笑。

“不愧是少年成名心思深沉的云墨,难怪他会输给你。”她顿了顿,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有些违背原则上的事情,我不会做。”

“可以。”

云墨也很爽快,“你原本神灵投生,如今肉体已亡。若我猜得不错,借体重生之人必定要与你生辰八字相同且血液纯粹高贵,一生仅锁一地之人。”

也就是说,和洛水兮一样,一辈子除了玉晶宫,从未踏足任何地方的人,才符合她重生的条件。

她再次高看了云墨几分,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是。”

“你的生辰八字是多少?”

“八月初八。”

云墨立即招来暗卫,“回殿下,八月初八而生来未曾踏足外界血脉纯粹高贵之人,只有一个。”

“南陵永安公主明月清。”

云墨挑了挑眉,笑得意味不明。

“刚好。”

洛水兮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很快她就明白了。

他手掌摊开,一帛金黄色卷轴打开,无数字符闪闪发亮,将她包围。

“九转书可以保你灵魂不灭。我送你去南陵皇宫,你切记要小心柳皇后,她手中有九宫图。待你成功重生,想办法夺到九宫图。”他忽然手指一点,金黄色的字符从她身上飞出来,落入他掌心。

“九曲卷与九转书相克,就暂时放在我这里保管。”

她抿着唇,没说话。

云墨已经转身,“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尸骨图。”

她骇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他怎么知道她有尸骨图?随即明了,玉晶宫是什么地方?即便是倾覆倒塌,也对玉晶宫所有人有着限制。她能逃出来,也多亏了九曲卷和尸骨图。

云墨怕是早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已经发现了。

这样的人,他所筹谋的除了女人,便是天下吧。

也好,她本安分守己,秉承玉晶宫宫规,日后做了宫主夫人自当尽职就是。对那个人也没什么感情,这更好,没有爱就不会有恨,更不会嫉妒,也就不会落到和上一届圣女以及舞清音那样的下场。

百年后她坐化转世,再也不入玉晶宫,多好啊?

可惜有人不容她的存在,让她无辜枉死。她既能重生于世,为何不活出一番精彩来?

她活了十五年,未曾懂得人生滋味。

云墨。

她眼睫垂下,唇边溢出一丝苦涩。

刚才从她身上取走九转书的时候,他已经趁机给她下了魂咒,她若背叛他,必定承受灵魂分裂之痛。

也罢。

她原本就和云墨无亲无故,他那样的人,本就对世人信任度不高。她若真附身明月清,难保不会借着公主的身份背叛他。他对她下禁制也是理所当然。

其实她心里明白,云墨大抵不是怕她反咬一口,只是怕她会伤他心爱的女人罢了。

无论怎么说,她和慕容青鸾还是‘情敌’。

她的死,其实罪魁祸首应该是那个女人。

在没有见到慕容青鸾之前,她以为那必定是个心机深沉手段狠辣的女人。可刚才她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就看出那少女虽然看着不近人情,实际上还是心善纯真,否则也不会不让云墨封印她了。

也难怪玉无垠会为喜欢她了。

看似刁蛮任性唯我独尊,但又那般柔软良善心中正直。

云墨,玉无垠。

这两人不愧齐名天下,连看女人的眼光都一模一样。

半个月后,玉佛山倾覆,百年世族颜家,不复存在。

天下哗然。

彼时,慕容青鸾呆在锦绣阁,刚收到这个消息,她没什么表情,大抵也明白这事儿八层和云墨有关。不过这些天下大事都与她无关,她只想着报仇就好。

云墨走了进来,隔着珠帘看着她。她闭着眼睛,继续练功。

良久,云墨才道:“下个月月底母后生辰,我会向明月殇发邀请函,请他来东越为母后贺寿。”

她有点讶异的睁开眼睛,讽刺道:“你刚灭了颜家斩了他一条手臂,如今还想引他来东越杀人灭口?你以为明月殇还是什么人,那么容易中你的奸计?”

云墨负手走进来,漫不经心的笑。

“我和你打赌,他一定会来。”

“凭什么?”

他又上前一步,道:“因为东越和金凰是联盟国,因为我主动向他发送邀请函,他若不来便是藐视于我藐视东越,届时我可以此为由和金凰联手发兵南陵。正如你说说,颜家已经倾覆,他少了一条臂膀,如今不敢得罪我。”

她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但依旧不服气,冷笑一声。

“你阴谋诡计灭了颜家,他如今定然对你心怀仇恨,你就不怕引狼入室让他借机杀你?”

他眸光一转,笑意微微,忽然又上前了几步,低头对她道:“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她气闷,恨恨的看着他。

“是啊,我担心你命太大,谁都杀不了你。”

他丝毫不在意她的咒骂,优雅的落座。

“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就应该安分守己。”

她哼一声,目光憎恨。

“你不杀我,迟早有一天会死在我手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着吧,总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他端着茶杯,香雾缭绕,遮没了他眉眼神情。

“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要截杀明月殇?”

她嘲讽道:“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你的野心罢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戒备的看着他。“我告诉你,你要对南陵做什么我不管,但若你敢伤我大哥分毫,我定倾其所有也要让你生不如死。”

他又笑了,放下茶杯,好整以暇道:“可我听说你小时候不是很讨厌他的么?如今怎么为他不平了?”

小时候她不懂事,才将大哥的好心当做驴肝肺。如今爹娘都死了,义父也已经退隐田野,师兄故去。这世界上若还有什么人值得她放在心上的话,也就只有大哥沐轻寒了。

云墨沉吟了会儿,又道:“青鸾,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很快,你就会知道真正的真相是什么。”

她嗤之以鼻,不想和他废话。

彼时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掌中,很快他就会让她看清所有真相,也就不会再恨他。可他忘记了一句话,计划不如变化。

先灭颜家,让明月殇损失惨重想方设法补救的时候又以两国之威迫他来东越。明月殇即便知晓此行危险,却不得不来。他就那么明明白白的把自己的目的告诉对方,对方却无法反抗,这才是真正的高手。

还有一点就是,明月殇离开了,洛水兮行动起来才会更方便。

此可谓,一箭三雕。

他一点都不怕明月殇死了以后会触怒南陵开战,或者说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明月殇不来,便理亏,到时候两国联手,南陵破国轻而易举。但若他将借口送给南陵,他们占了理,再打仗便气势足。无论是明若玦还是明月殇,都没理由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所以他笃定明月殇会来。

而此刻在南陵,明月殇刚刚回到皇宫,接到云墨发来的邀请函,嘴角露出无奈而苦涩的笑。

他还真是步步紧逼,半点都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

这便是杀玉无垠的代价么?

看来,云墨还真的将那个女子放在了心尖上呢。

慕容琉绯,慕容青鸾。

……

他负手而立,眼神微微深沉。

当年他对那个小女孩儿的印象其实不是很深,即便知晓她是天女,也没什么兴趣。如今十多年过去了,那小小女孩儿已经长大成人,并且在无意间搅动了天下局势。

他甚至有点郁闷,没想到那个小女孩儿本事那么大。

忽然又想起十五年前她出生的时候父皇下的赐婚圣旨。

她,原本该是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

这三个字划过脑海的时候,他自己首先怔了怔。

他向来不好女色,即便是他如今的结发妻子肖含芳,他也没什么印象。只隐隐约约记得那是一个温婉端庄的女子罢了。

对于政治联姻,他一直有些反感。

若非母后逼着他成亲,他也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娶妻的。

十多年了,他还真有些好奇那个能让云墨和玉无垠神魂颠倒方寸大乱的女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云墨将她保护得很好,甚至他想得到她的画像都花了好些功夫。

脸上没了红斑,她的美丽足以让天下任何女子自惭形秽,足以让所有男子神魂颠倒沉沦不休。

可云墨和玉无垠是为女色所动的人么?

不是。

所以摒除其他客观条件,他还真有些想见那个女子了。

明月殇当时未曾料到,就因为自己那一丝的好奇心,会让自己也踏上一条不归路,从此同样为那女子痴缠近乎疯魔。

……

凤君华翻了个身,靠在云墨怀里,想起当初,久久一叹。

云墨的计策很好,尽管明月殇有千般防备,但身在东越,云墨便是正大光明的杀他他也无话可说。

在东越,云墨就是神,他说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所有人都知道在自己的国都杀他国太子于情于理都会遭受天下唾骂,但云墨铁了心,甚至动用了刚收回的孟家二十万大军,步步紧逼堵截,势要杀死明月殇。

同时他在边关布防,做好随时和南陵开战的准备。

南陵原本以为云墨再是狡诈行事也不会如此卑劣奸险,即便为了私仇,也不该拿整个国本开玩笑才是。

但让他们意外的是,云墨这次是真的怒了。

所谓的冲冠一怒为红颜,说的大抵就是如此。

梁王府设计陷害慕容青鸾杀人,他就将梁王贬斥,收归兵权,让孟家从此退出朝堂退出世家名门的历史舞台。

明月殇敢杀玉无垠栽赃陷害于他,就要做好被他报复的准备。

如果,如果没有她捣乱,明月殇早就成了孤魂野鬼。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明月殇被云墨层层阻击追杀,最后逃到了东越皇宫。几乎是在他前脚刚踏入皇宫,云墨后脚就派人将整个皇宫层层围住。没有搜宫,也没有任何犹豫,他直接就来到锦绣阁。

整个皇宫能藏人的地方很多,但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还没被发现的,屈指可数。

很明显,有人将明月殇藏了起来。

为何要藏明月殇?

只有两个原因,要么就是明月殇的探子,要么就是和他有仇,故意和他作对。

在皇宫,这个人还能是谁?

除了锦绣阁的那位,就不做第二人选。

有点悲哀,有点残忍,云墨却依旧理智的来到了锦绣阁。

“青鸾,把他交出来。”

他一个人走了进去,依旧如那日那般隔着珠帘看着坐在美人榻上的她。

慕容青鸾懒散的坐着,抬头看他一眼,心中有些佩服他的洞察人心。到这个时候,她也不打算狡辩。

“我不交出来又如何?你要杀他,就先杀我。”

其实她和明月殇没什么交情,不过那时怀着对云墨的恨意,一心只想和他作对。他想做的事,她偏要破坏。救明月殇也是如此。

躲在暗处的明月殇听了这话却心中微动,不知是何滋味。

云墨抿着唇,眼神有些昏暗,终是忍不住说道:“他才是你真正的仇人,你这是在助纣为虐。”

她哈的一声大笑,讽刺而鄙夷的看着他。

“别把我当三岁小孩儿那么好糊弄。我告诉你,今天,他,我保定了。还是那句话,要么你就杀了我,否则你休想动他分毫。”

云墨放在身侧的手悠然收紧,目光沉沉如压抑的风暴,席卷着波涛浪卷的暗流。那是,莫大的悲哀和痛楚。

“原来除了他,这世上还有人让你以性命相互么?”

这世界上她可以把所有人都放在心上,唯有他,她避如洪水猛兽,甚至对他恨之入骨。而他,可以伤害任何人,却独独将她放在心尖上。

真是讽刺。

她从不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他才是对她最好的人。这个世上,只有他才会毫无理由的纵容她。

云墨微阖了眸子,忽然觉得累了。

等了那么久,真相就在眼前,她却不愿知晓。

在她心里,他早就已经罪不容恕了,是么?

青鸾啊青鸾,你如此任性,不过就是仗着我宠你,是吗?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沉声道:“利用女人来求得藏身之地,明太子,你当真是光明磊落得很,本宫今日算是大开眼界了。”

慕容青鸾立即瞪大眼睛,“云墨,你少在这里激将挑拨离间,有本事…”

忽然一声低笑打断了她,明月殇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很自然的将她拉到自己身后,以保护的姿态站在她面前,温柔道:“他说得对,男人之间的战争,和女人无关。”

“可是…”

她还未说什么,就察觉凌厉的掌风破空而来,云墨已经出手了。

明月殇没有迎上去,而是忽然搂过她的腰,从窗外飞了出去,落在屋顶上。而下方,无数禁卫军手持弓箭,准备击杀他。

云墨追出来,伸手示意众人不要动手。

云皇和皇后也已经带着人走过来,神情都有些担心。看见明月殇手中的慕容青鸾,脸色立即变了。云裔皱着眉头走上来,看着房顶上的两人,颇有些无奈。

“早告诉你这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如今我看你怎么收场。”

云墨没理会他,纵身一跃,落到房顶上,与明月殇只有数步距离。

“放开她。”

他语气依旧淡漠,却字字含着森寒的杀意。

明月殇温和一笑,握着慕容青鸾的手没有放开。

“这句话,应该是本宫对云太子说才是。”他看了眼身侧的慕容青鸾,眼神竟有几分温柔。

“云太子既知道她的身份,就该知道,她原本应该是本宫的未婚妻。”

慕容青鸾一愣。

云墨神情晦暗,单手负立,语气依旧波澜不惊。

“我再说一遍,放了她。”

明月殇一声轻笑,忽然出手,在慕容青鸾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掐住了她的脖子。

慕容青鸾大惊失色,“你——”

明月殇却对云墨温和一笑,“天下人都传言云太子对羽仙郡主一往情深,本宫很想知道,云太子到底对羽仙郡主如何的情深意重,可否重得过这万里江山?”

云墨眼神沉如黑夜。

慕容青鸾咬牙等着他,“明月殇,你卑鄙无耻。”

明月殇没理会她的怒骂,依旧沉静而泰山不动的看着云墨,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良久,云墨忽然道:“放了她,我让你安全出东越。另外,金凰帆城、扬城、枫城、中城、虹城划归南陵。”

此话一出,所有人瞠目结舌。

她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眼底深处写满了复杂。

云皇和皇后已经呆住了,云裔皱着眉头,脸色有些难看。

明月殇挑眉,随即一笑。

“金凰和东越虽然是联盟之国,但此等国土划分,云太子好像做不了主吧。”

“是吗?”

云墨神情无波,眼神里翻涌的神色却似这江山风云,瞬息万变。

他眼神看向某个方向,“本宫相信,为了六皇女,金凰女帝不会吝啬区区五座城池。”

明月殇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层层禁卫军自动分开一条路,一个黑衣人带着一个宫装华丽的女子慢慢走来。

正是金凰六皇女,凰静蓉。她明显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一双眼睛却死死的瞪着云墨,含着愤怒和仇恨。

明月殇有些意外,而后眼神微沉。他自是知晓金凰女帝对这六皇女的宠爱程度,早有心废了凰静芙立凰静容为太女。如今云墨挟持了凰静蓉,金凰女帝如何不方寸大乱任云墨索要?

五座城池。

他低头看着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慕容青鸾,心中忽然有些烦躁。

说不清是为什么。

云墨竟然为了她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要知道,他今日挟持凰静蓉威胁金凰,明日金凰就会与东越反目成仇。他这哪里只是割让五座城池而已?这完全是在以一国相博。

云墨对她,已经用情如此之深了么?

云皇和皇后早已脸色骤变,云裔更是怒吼出声。

“你疯了?”

他是疯了,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已经疯了。

“这比交易,很划算,不是吗?”

他冷冷的看着明月殇,不看下方众人不可思议和反对的眼神,一心只记挂着她的安全。

江山没有了可以再打,但这世上,只有一个青鸾。

不能失去,也不可以失去。

明月殇表情复杂,而后又轻笑:“原来云太子对羽仙郡主的情深意重,也不过五座城池而已么?”

说不清楚为什么要说这句话?挑拨,亦或者是不甘心更或者心中那种无端端的矛盾和烦躁。总之,他不希望身前的这个女人因云墨的倾城相送而心软,不希望好不容易让他们反目成仇以后这个女子会因此对云墨动心而忘记仇恨。

她如今是云墨唯一的弱点,若她放弃了,这世上便没有任何人可以制衡云墨。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自己来说,也十分不愿意慕容青鸾喜欢上云墨。

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人所夺,从未有过的烦闷和微微嫉妒。

云墨神情冷淡,漠然道:“她自是无价,而你,只值五座城池。”

这是赤裸裸的侮辱。

明月殇眼神微变,而后漫不经心的一笑,忽然将怀中的女人推了出去,自己纵身消失在黑夜。

无数箭矢飞射而去,云墨身影一闪,接住了慕容青鸾。

慕容青鸾却陡然抬头,目光森冷如手中匕首,狠狠的刺入了他的胸口。

------题外话------

待会儿还要出去,嗯,今天就写这么多吧。很抱歉,第二世还是没写完,不过明天应该写完了,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