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曦被带走审讯的时候,中豪乱成了一锅粥。
郑则中得知船被扣、货被查、就连崔云曦也被带走了,气得是吹胡子瞪眼。
然而还有更恶劣的,当明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与大毒枭签的赔付协议一事告诉他,他当场气晕过去。
明昊慌了,命人又是掐人中,又是按压太阳穴,又是拍打胸脯,一顿瞎折腾后,竟然把郑则中活活折腾醒了。
郑则中刚一清醒,明昊扑通跪在他跟前,脑袋磕得跟捣蒜似的,声泪俱下地连哭带喊:“父亲救我!父亲救我呀!”
郑则中睁眼瞧着他这副窝囊相,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他但觉胸中气血一阵阵翻涌,抬腿一脚将他踹翻。
明昊摔了个四脚朝天,在一众手下面前,顾不得形象面子,和屁股的疼痛,咕噜噜爬起来继续跪倒在地,边磕头边哭求:“求父亲一定要救我!一定要救我……”
明昊之所以吓成这鸟样,是因为在郑则中昏迷的时候,他接到了大毒枭手下打过来的视频电话,视频里对方一声没出,只是放了一段影像给他。
影像里,一个人被五花大绑,毒贩们直接将他开膛破肚,把心肝脾胃肾等五脏六腑一个个活活掏了出来。尤其是那颗心脏,鲜红鲜红的还在跳动。
明昊当场上吐下泄,吓得尿了裤子。
都说天下毒枭一般黑,心狠手辣不一般,这次他真算是见识到了。
现下对大毒枭,已经不仅仅是金钱的问题了,恐怕小命要搭进去,而且死相还会很惨。
现在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父亲了!所以郑则中一昏厥,他想尽法子要弄醒他,求父亲救他性命,一刻也不敢耽搁。
郑则中此时掐死他的心都有!
近1吨的可卡因,价值小10个亿,这不是要他老命?
当初为了接下这一单,明昊这兔崽子竟然瞒着自己与大毒枭签下一份这样的协议,如今出事了,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又是磕头又是忏悔,有个屁用?
现在别说保住明昊的命,就是那一大笔的赔偿金,都叫他吃不消。
此时此刻,他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听从崔云曦的劝告,居然相信了眼前这个不争气的家伙!
崔云曦多次提醒他见好就收,告诫他“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可他偏不信邪。
怎么样?这么快就被他言中了!如今自酿的苦果打落牙齿也只能和血吞下!
崔云曦也被带走审查了,到现在为止已经一个星期了,杳无音讯,也不晓得怎么样了?
不知道他会不会出卖自己,对警察和盘托出呢?
不如趁现在警察还没动作前赶紧卷款跑路,万一那小子什么都说了,岂不是死路一条!
至于明昊这个窝囊废,由着他自生自灭去,哪还管得了他的死活!
他动了这样的心思,就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可他转念一想,崔云曦应该没有向警察告发,不然一个礼拜过去了,警察早该动手了,还等什么?
何况崔云曦也不是傻子,如果牵出以前的诸多,他必然也将根株牵连。
“我怎么如此沉不住气,一大把年纪了,也经历那么多事了,反倒越活越怕事了吗?”他在心里暗暗嘲笑起自己。
“现在不能乱,得稳住。且先看看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同时做好第二手的准备。”
“对,就这么决定!”
暗自盘算妥当,一颗心不再似先前那样没招没落了。
这些天到处乱作一团,自己乱外面也乱。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惊了,慌了,明昊又整天在跟前哭哭啼啼的,整得他也跟着没了主意。
看来是年纪大了,精神不济了,胆子也跟着变小了!
“哎……”他长长地叹一口气。
明昊还在眼前哭天抹泪的,搅得他心烦意乱!要是换成崔云曦,哪会像他这般没骨气!不像个男人!
真是怒其不争,又哀其不幸!
可他骂也骂了,打也打了,还能拿他怎么样?就算弄死他,也解决不了眼下的问题呀!
这个节骨眼上,自己不能垮,不能慌,这一大堆的乱摊子,还等着他来坐镇指挥,不然又能指望上谁?现下得好好合计合计善后的问题。
姜还是老的辣!短短时间,郑泽中已经稳定住心绪,理清了思路。
他命人把物流那边的帐目拿过来一一核对,看能挪出多少钱来。
结果核帐时,他发现一个关键问题:船刚一被查货刚一被扣,崔云曦就转了一大笔赔偿金给运输中药材的客户。
难道他一早预见了这批货会被查?以至于提前把赔偿款都备好了?
这叫郑则中疑心顿起。
虽说最近海关加大打击海上走私力度,有防范之心也说得过去,但这未卜先知,却实在叫人费解。
崔云曦的这波操作显然是他提前预知了,因此他提前做好了准备。
因为他知道,一旦出事,自己会把物流的资金掏空,那他就没有钱赔偿给客户。
他是个重诺守信之人,他不愿失信于客户,所以提前备好了这笔钱。一旦事发,抢在自己之前先把钱打给客户。
这样的推论完全解释得通。
他这波先发制人的操作,不得不让他心生疑云。
可是他自己也被带走调查了呀,这一查还是一周不见踪影。难道用的是一招障眼法?
郑则中迷惘了。他弄不清到底是崔云曦出卖了自己?还是自己点背就被海警抄了货?
看来答案,只能试图在崔云曦身上寻找。
但是对崔云曦,他始终不得不防!
所以当有人向他通报,崔云曦从海警局回来了,他的疑云更甚。
他要马上把他找来,亲自试探一番。
崔云曦回来后,先洗了个热水澡,刮了胡子,换了身衣服,立刻精神奕奕。
他肚子有些饿了,翻半天找出一筒泡面,狼吞虎咽吃起来。
他一边吃面,一边盘算: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去看子强,他一定一直挂念着,要是知道我回来了,他一定会开心的。
谁知泡面没吃几口,手机哇啦哇啦响起来。从换下来的旧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一看是郑则中打过来的。
“他倒是真快。”他心想。
“你回来啦?”电话接起,是郑泽中那熟悉的声音。
他的声音跟往常一样,不急不躁,中气十足,看来他已经稳妥安顿好当下的乱局。
老狐狸就是老狐狸,没有什么能难得倒他。
“刚回来。”崔云曦一面往嘴里扒拉面,一面含糊地回答他。
“在吃东西?”
“饿了,吃杯泡面。”
“吃完到我这来一趟!”
“现在吗?已经很晚了。”他咽下嘴里的面,问他。
“对,就现在!”郑则中口气强硬,不容推脱。
“好,一会儿就到。”
他吞下最后几口面,就出门了。
现在已过零时,路上行人不多,昏黄的街灯映照着夜色中行色匆匆的寥寥路人。
他们有的刚应酬完赶回家,有的刚加完班往家奔,有的则刚出家门去值夜班……
这些深更半夜依然奔波在路上的行人,都是为了生活讨个生计。
“生活不易,人生实苦,但请相信,你的每次负重前行,一定能换来生活的温柔以待。”
他不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今天突然想起来,权当感概,亦作自勉。
黑茫茫的夜色,黑漆漆的路,白色的衣衫倒成了这漫漫黑色中一点亮眼的光芒。
崔云曦走到中豪大厦楼下,整栋楼都熄了灯,看上去黑压压、乌沉沉。
只有顶楼正中的一间屋子发出昏暗的灯光,在这无边无际的暗黑中显得越发孤寂。
那是郑则中的办公室。
他的眼睛向左边寻去,在二楼最左侧尽头,那是他的办公室,显然已许久无人踏足。
他记得就是在宋子强被撞伤的那天下午,他在办公室里忙碌着缅甸中药材海运的各项工作事宜,为27号的开船做足工作。
也就是在那时,他收到了子强出车祸的消息。
当时他就有一种预感,兴许从今往后,他都不会再涉足这间办公室了。
大堂的门敞开着,他走了进去,一路乘电梯上到顶楼。
整个电梯、走廊、楼道,安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
电梯停住,他跨了出来,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一眼看到郑则中的办公室,金碧辉煌的大门紧闭着,门口两根碗口粗的罗马柱矗立两边,像两个永远守护着主人的不死战士。
门口站着两名黑衣人,从头到脚的黑色。
两人像门神一样分立两边,正摇头晃脑地跟瞌睡虫做斗争,仿佛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们拨拉倒。
黑黑的墨镜后面看不到他们的眼睛,但崔云曦想此刻他们的眼皮一定是在打架,说不定已跟周公相约呢,因为连他已站在了门口都毫无察觉。
直到他推开大门走进去,将大门咣啷一声反手关上,这俩人才大梦方醒,吓出了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