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许家准备吃饭了,家里还会有不少人来溜达。
连西院于加棍都来了,蹲在门口不晓得在听啥。
都在打听雷家窝咋样啊?去年卖二道河不少冻果子有没有好转些,起码能穷得稳定点儿了吧?
另外,对许老太和田芯有没有当贵客那般招待?这些天在那里到底都干了些啥?
大家打听的那叫一个详细,其间是夹杂着小心思的。
大伙主要有点儿担心雷家窝村民在更能干的情况下,还会少拿工钱,这么一对比,总做主会瞧不上本村人,然后转移出去不少活。那他们不就没活干了嘛,那可不行,咱才是自家人。
总之,给老老太差点儿没饿抽了,又不好拉下脸来,最后还是刘老柱媳妇胡椒看间连有银他们都进院回家了,还插不上嘴,这才组织大伙说,快快快,上山的孩子们下山了,快些回家煮饭,回头再唠。
像关二秃这种关系近的,这才笑呵呵地对许田芯摆摆手,率先背着手朝院外走。
许田芯不好留关爷爷在自家吃饭,屋子的爷爷们和小姐妹们与她关系都不错,留关爷爷就要留别人。只能对关爷爷挥动两下手里一小把蒲公英花。
许家仨有洗完手进屋,眼神齐刷刷先落在许田芯身上,眼睛笑得出褶子问:“在外面玩的咋样?”
许田芯喜笑颜开说,根本就没玩够,又看眼坐在她身旁的许有银:“小叔,你咋变老了?又黑又瘦。”
“嘿,你这孩子。”
许有银心想他能不老吗?沤完粪就放荒,家里那叫七晌荒地,放荒那几日,天天烧荒熏得他云山雾罩的。夜里直咳嗽。
好不容易放荒完,还要上山抠大石头推土,拉沙子,为挖地基做准备。他还算好的,二哥和三哥更辛苦,一个还要抽空做木桩,一个要扛木头。
这么说吧,基本上天没亮就起来干活,一样接一样的,在等他们哥仨还有三个捡来的侄儿,多亏捡来几个壮劳力,一直要干到天黑透透的,今日是知道娘和侄女回来了,这才散工早。
而早上奶会给做口热乎饭,晌午压根儿就没饭吃,全家连怀着身孕的二嫂都是身上揣几个干粮对付一口就得,一直到家里那水滴钟指到亥时(晚上九点之后),才能再喝点鸡蛋汤或是鱼汤泡点高粱饭,有时是二米饭。
倒不是娘不在家就不舍得吃好的,这回二嫂倒是煮饭不手拿把掐了,可是连二嫂那个孕妇和快七十岁的祖母一天下来也累的不轻。黑天后累的已经没有精神头做饭。
此时,许有银看眼侄女,又特意再看眼老娘,这俩人倒是白胖了,真是白担心一老一小在外面吃睡不好。
之前担心够呛,二嫂做梦梦到田芯赶车掉壕沟里,家里人心里直犯膈应,还差点儿套车出去找。
有些辛苦,许有银不用说出来,许老太和许田芯也能看出来。
尤其是满屋子炕上地上搭木架子育苗,商铺那面也摆满地瓜苗和菇娘苗,后园子还有旁边新房那里又翻土犁地。
听说许昭昭和大月白天互相换着背孩子去做甘油,然后起早贪黑还不忘在家里也跟着干活。
今日家里饭菜全是带出手的孙儿大鸟做的,酸菜饭,凉拌鱼皮,兔子肉炖土豆,烙的油饼。
兔子是前两天美壮挺着大肚子上山套的,套完就给送到许家,眼下商队全走了今年还没来,美壮在家闲不住,听说天天早上扯着她男人,再带着村里一帮半大小子拿弓箭进山。能套到猎物,皮毛留下,肉就给村里干活的重劳力打牙祭,美壮还不耐烦别人对她感谢,直接扔给四伯和七叔让分发。
套不到也不空手,带一帮半大小子搂干柴推石子下山。一段日子下来,倒是给村里半大小子们射箭本领稍稍练了出来。
许家吃饭时,大伙不停向许老太汇报一些重要时期。
老老太告诉儿媳妇:“关二秃子家还有不少菜苗,人家英砸帮着给浇水伺候,咱家地太多,苗子放不下。还有小芹娘家也帮着育苗,小芹她弟弟大力特意回家一趟,嘱咐那面让帮帮忙。”
眼下,老老太对于芹娘越来越满意,首先,开怀了,怀孕就是功臣,这是实话,有娃才是她对孙媳满意的基础。
其次,娘家借不借力也很重要。你瞅瞅从去年开商铺,大力多能干,要不然就要累死她几个孙儿了。这次小芹的娘家在伺候那么多鸡鸭鹅的情况下,又一口应下帮着育水稻苗,老于家自己也要种田,这就很够意思了。
老老太说完,特意看眼一直在忙乎给田芯卷饼的于芹娘,她家大曾孙宝没了亲娘,二孙媳妇能实心实意对婆家侄女,也是让她很满意的一点。
要不然她能一把岁数拍着胸脯说:“小芹,你就拾掇家里后园子,外面的奶奶干,你大肚子你别干。”
这给她累的,有时一屁股瘫在看不到尽头的大地上,都后悔说这话了。还动过不行雇俩人的想法呢,她有八两私房银,连菜园子这摊活也包给别人干得了。
毕竟谁家菜园子论十亩地那么种。好像不是菜园子,他们老许家菜地大到像养猪场。
老老太汇报完,许老二咬口饼子吃个半饱,接着对许老太汇报道:
“娘,新房量完尺了,咱家几个工坊还有自己住的屋子,家具、庭院、要搭多少炕用多少木料和石头,围墙,门房,这些全部量完。估么咱家房屋多院子大,就算雇佣上百人一起干活,怎么也要干四个多月到入秋吧。过几日就雇人开始挖地基,我寻思要先将下水道全部挖好。”
许老二又吃了两口饼子,舀勺鸡蛋酱搅拌进小米粥,喝了两口继续说道:
“村里那几家接待互市商客的,他们都表示说,眼下天冷,要是给咱家建房的那些雇工们没地方住,炕空着也是空着,去他们几家住。我寻思在村里住,比去咱家商铺那里住近便就应了。至于咱家商铺大炕,到时就给在那面干活的村里人住。反正前期天冷费劲儿,等进入六月份,不搭棚子都能睡露天。”
许有仓提醒二哥:“别忘了还有砖窑的事儿。”
“啊,对,娘,砖窑东家派他家大掌柜亲自来家量尺,还告诉一车就能送来一千块青砖,需要提前订货,才不耽误咱家干活。就是没定价,说是非要等您回来谈,整的我心里都没底。我一问那面,那面就说,放心,价钱是我和你娘之间的事儿,指定比卖给别人便宜,你不用管了。”
管不管的也要买几万块,怎么也要花个百八十两银。
许老太表示知道了,示意儿子和孙子们不着急说话,快吃饭。
可是要汇报的事情太多,许老二问许田芯,到底什么是阳光房,能不能给画个图。二叔是真没见过。
三叔许有仓是问大侄女,滑石粉是不是你大力舅舅送家抹墙的?
许田芯说:“差不多,但我大力舅舅那里太难采伐了,过几天,三叔,你去趟西山镇,我在于东家的烧窑坊里见过,他们制陶时掺入滑石粉,使陶器变得光滑不粗糙。听说于东家就没花钱买过,他知道位置还能大量的直接一车车拉到家。”
许有仓一口应下:“成。”
许有银是踌躇了一下,才瞟眼侄女,对许老太稍稍小声道:“娘,田芯儿让盖学堂那个事儿,乡亲们有点儿别的看法。”
“咋,不同意啊?不能啊,用的咱自家地,又没用他们的,他们娃还可以白学,去哪捡这种便宜好事儿?快赶上出门捡钱了。也就咱家田芯儿吧,唉,岁数不大,还惦记为民造福呐,啧啧,我也就当作是给自家积攒福气了,我才同意。他们还敢有别的想法?”
“不是,娘,您误会了,正好相反。里正叔没和您说吗?村里人商议不让咱家雇人盖两间学堂,说大伙要摔土坯子自己你一砖他一瓦的盖起来,不能让咱家搭着宅基地还要雇人倒搭盖房钱。只是这几间学堂最好两用,白天念完书,夜里要给村里当开大会的,要是借用,村里各家到时轮番帮着洒扫,到了入秋还给柴火。”
“啊,那行,那你整这出作甚?”
“是学堂名,这不是眼下在伐木嘛,顺便先给弄出牌匾。说叫田芯学堂,我说我侄女不同意,早先就说了可别以她名字命名。说叫许氏学堂吧,咱这个杂姓村里还有旁人家姓许,然后四伯爷和七叔爷他们说,叫、叫有田学堂。”
四伯爷原话,有田家的田芯出地盖的学堂,女不女娃娃,以后外不外嫁也是人家名下的,叫有田既有怀念的意思,也沾着田芯。
许有银猜,备不住也沾吧他们哥仨呢,毕竟‘有’字也包括他们仨有嘛。
许田芯听到了,怎么总怕她忽然发疯听到她爹就犯病呢,搞得小叔提起她爹名字都小心翼翼:“挺好,就叫这个吧。你们不是说,我爹曾心心念念想考秀才嘛。学堂用他名字,希望能多出几个秀才。到时候让这些考上的,回报母校给咱牌匾烫个金。”
许老二憋半晌,才憋出一句:“也不是一直心心念念,就有半年……”离开家被迫征兵走之前那半年,惦记过考童生秀才之类的。他大哥有些事情,他都给夸张说了。
这不是能显得更厉害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