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壶赶紧起来,简单洗漱整理后,出去见道长。
见到道长,古壶一惊,与上一次见面时相比,玄之道长变化很大。上一次见面时,道长头发不过白了三四成,而此时,道长头发全部雪白,他原来用的白色拂尘现在换成了黑色拂尘。
黑发白拂尘,白发黑拂尘,道长的打扮颇具意味。
“道长,什么风把你老神仙吹到这边塞之地来了?请——帐里来坐。”古壶说着大步迎上前,把道长迎进自己的帅帐。
名为“帅帐”,实为一间普通的民房,是古壶的临时“指挥部。”
“哈哈哈——小古。”道长朗声大笑,“不是风把我吹来的,而是我原本就在这儿。”
“原本就在这儿?”古壶大惑不解地看着道长。
玄之道长微微一笑道:“原来不是告诉过你吗,我在大宁共有八台连天仪,按八卦的乾、震、离、兑、坤、艮、坎、巽分布于各处。”
“只此八处,难以连天,但苦于没那么多钱,也只能如此,得到你的慷慨资助后,我终于在这新大宁之地上,建全了共六十四台连天仪。”
“按六十四卦之秩序排列,在这西北边塞之地,也有一台处于六十四卦之‘泰’卦的连天仪,在位于离此五十里的‘太和观’里。”
“老道此番前来,一为拜访,二为请求。”道长说。
古壶:“不用请求二字,有何事,道长尽管说。”
道长:“此次瘟疫横行,贫道也从一开始就率领道众帮助百姓抗疫,无奈道力有限,收效甚微,所幸总理大臣前来扑灭了瘟疫,但也还是有过万民众死于此次瘟疫。”
“贫道想在太和观里做一次道场,超度此次患疫亡灵,你身为大宁总理大臣,贫道想请你参加此次道场,向上天祈求天下百姓安康。”
古壶原本不太相信这种道场及祈祷仪式,可是,既然玄之道长都提出来的,他当然要答应。
古壶拱手道:“道长悲悯天下之心令人感动,这道场,我参加!什么时间?”
道长:“总理大臣日理万机,以你的时间为准,只要提前三天通知贫道便可,你来时只需准备一份所有在此次瘟疫中死亡者的名单即可,其他一切有贫道操持。”
古壶拱手道:“好,那就有劳道长了。”
“总理大臣你忙着,贫道告辞。”玄之道长告辞而去。
又忙了近半个月后,总算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古壶提前通知了道长。
之后,古壶带上了亡者名单,带上小妹古莉、嫂子秋叶,及其他随从,在侯戈率领的三百卫队护卫下前往太和观,石诚带了一队卫兵也一同前往,就当是为古壶送行。
完成任务的三万中军和其他车马原地待命,待古壶完成超度仪式后回来会合一起返回宁都。
五十里的路程并不太远,可是在这西北荒凉之地,越走人烟越稀少。
到了太和观一看,此观坐落在靠近沙漠的一个边陲小镇,小镇地处两条商道交汇之处,镇子不大,不到两百户人家基本都是为商队服务的车马店,也算是个荒凉之地的热闹之所。
才走出瘟疫的阴影,人们脸上的悲戚之色尚在,见古壶这数百人的车马过来,都打起笑容前来招呼,古壶让侯戈安排所有车马在镇上住下,也算给小镇带来疫后第一笔大生意。
“玄之道长怎么选在如此一个荒僻之地建道观?”与古壶并肩骑行的石诚问。
古壶:“道长说是按照六十四卦的排列选择的这个地方,选择这个地方,肯定自有他的道理,哪能论荒僻不荒僻呢?”
人马在小镇住下,古壶和石诚及侯戈带着几个侍卫一起前往太和观。提前接到消息的玄之道长正在准备法事的一应事宜,见古壶一行前来,便带他们参观起这道观来。
道长说,这座观原本是座寺院,不知何故废弃了几年,他从古壶那里得到资助后,把寺院改造成了道观,镇上的商户和过路的商队来观里上香的人还不少。
古壶一眼就看见了正殿上一根直指云霄的铁棒,他指着那里问:“道长在这里的连天仪是新建的?”
道长笑道:“承蒙总理大臣的资助,原来只有八台,现在共有六十四台了。”
“连天仪是什么?”石诚惊奇地问。
道长:“我带大将军去看看便知。”
道长带着古壶、石诚和侯戈上了正殿楼上,古壶早就见过,不再惊奇。石诚和侯戈见了那围成一圈的八个真人大小的木雕人,大为惊奇。
“道长,这真能与天相连?”石诚惊讶地问。
道长微微一笑:“我曾经连到过一次,就是十多年前小古在兰亭与王羲之一同写出《兰亭集序》的那一天。”
“不过,那次相连却引来晴空一个彩色火球,让我的道观着了场大火并差点搭上我这条老命。”
“下一次什么时候连到,我也不知道,也许终我一生都不能再次相连,也许明日就能相连,全凭天意,人意哪能猜测呢?小古从小学道,你说是吗?”
听了道长这番话,古壶脑海中又出现了那天的情景,仿佛他又回到了那道光里,一时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恍惚。
“你想什么呢?道长在问你呢?”被石诚捅了一下,古壶的思绪才回到眼前来。
“道长所言极是!”他只得随口敷衍道。又说:“道长忙于准备法事,我们就不打扰了,告辞!”
道长微笑道:“也好,总理大人休息好,明日辰正时刻,法事准时开始。”
这一夜,古壶就住在镇在最好的客栈里,小妹古莉和秋叶住在他隔壁,他在她们的房间里跟她们聊天,聊过去的事,聊家里的事,三人聊得很开心。
古壶无意中提起当年和秋叶一起落水的事,古莉惊讶地说:“我只知道你们被洪水冲走,后来又回来了,后来怎么没听大嫂说过这事?”
秋叶:“说过,肯定是你忘了,那天,你二哥酒后说了很多胡话。”
“他说了什么胡话?”古莉追问道。
秋叶陷入回忆中,她喃喃地说:“你二哥说,他不是我们这个朝代的人,他说他来自科技朝代,还说了科技朝代的很多新鲜事,什么飞机、火车、手机、电脑、电视,还说那个朝代没有奴婢,人人都是平等的,还说——”
“你——”古壶大惊,打断秋叶。
“嫂子,我真说过这些胡话?”其实,听了秋叶这些话,他知道自己当时酒后一定说过这些话,那些词不是秋叶能编出来的。
“他二叔,你真说过这些!我记得的!”秋叶看着他,十分肯定地说。
古莉摇着古壶和胳膊,好奇地问:“二哥,你再给我说说,你说的这些是真的吗?二嫂临终时还说,你是从天上来的,这是真的吗?”
古壶心中早已涛涛汹涌,他推开古莉,责怪地说:“一个是烂醉之后说的话,一个是临终已经不清醒时说的话,你说是真的吗?你们早点睡吧,我也要休息了。”
他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古壶久久不能入睡,两个世界的无数场景,两个世界的亲人和朋友的脸庞,像无数的雨滴落在他的意识之中,溅起无数的水花,似乎要把他的意识之罐胀爆了,他一翻,从床上坐了起来。
“呜呜呜——”他床头木箱里的大个抬头来盯着他叫低声叫了几声,仿佛在问他:“怎么了?”
这次出来抗击瘟疫,大个只要看不见他就不安地叫唤,他只好派两个士兵提着它的狗窝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让它一直能看他,晚上,它就睡在他的床头。
大个的这种异常表现让他不安,他知道,相当于百岁老人的大个太老了,随时都可能离他而去,他能多陪它一会儿就多陪一会儿。
古壶重新躺下,一只手伸出床外抚摸着大个的头,小声说:“没事,我没事,睡吧,我们都好好地睡吧,明天还要参加道长主持的道场呢。”
第二天一早,为在此次瘟疫中不幸离世的亡者做的道场在太和观隆重举行,镇上的所有人和古壶带来的全部人员都参加。
最前面的竖屏风上,悬挂着一条条白纸,白纸上书写的,是此次瘟疫中死亡的两万一千二百五十八名亡者的姓名。
一名道士在屏风前依次念着亡者的姓名,所有参加者排成队依次往一排大香炉里插香,玄之道长带领道观二十多名道士集体念经超度亡魂。
在清扬的诵经声中,在弥漫的烟雾及檀香的气味中,整个道观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
古壶和石诚、侯戈、古莉、秋叶也列队依次上了香,然后回到摆放在地上的蒲团上坐下,大个卧在它的窝里,就在古壶面前。
聆听着道士念的亡者的姓名和齐声的诵经声,古壶仰望着天空,天空晴空万里,无云的天空显得很空洞,似乎什么也没有,又似乎什么都有。
古壶的意识也像此时的天空一般空洞,似乎什么都没想,又似乎什么都在想。
“汪——汪汪——”面前的大个突然大叫起来,响亮的叫声压过了道士们的诵经声,显得无比的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