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可是清楚地记得,孙质那天说过,他无心科举,对追名逐利无甚兴趣。当时只觉得他超凡脱俗,如今……
薛璇知道,若她说实话,薛珲必定会更加不满。心念电转间,她只得勉强笑道:“孙……那孙质才学极好,之前是还未参加过科举,一心沉淀自己。想来他若是去了,必定不会让皇兄失望。”
“还未参加过科举?”薛珲皱眉,觉得事情不会像这么简单。他想得与姜舒窈最初想得一样,为了前途,哪家不是攒足了劲儿让家中子子孙孙参加科举。便是贫苦的农家,都愿意举家供养一个读书人。
据他所知,孙家大儿子考了好几次科举,才堪堪获得了一官半职。这样的情况下,孙家必定不会让小儿子松懈。
薛珲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薛璇的神色:“妹妹可否告诉皇兄,你与那孙质的相识过程?”
话题转移的太快,薛璇有些意外皇兄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一时没反应过来。
薛珲笑得一脸和善,还向薛璇伸出了手:“坐在地上冷吗?来,起来坐皇兄身边吧。”
薛璇只得乖乖地跟随着薛珲的力道起身。坐着时还不觉得,起身的一瞬间,她腿一软,险些摔倒。
那一刻,薛璇的泪差点又落下来,她知晓薛珲不耐烦看女人哭,便强行忍住,坐在了薛珲指着的地方,又尽可能地离他远些。
“别怕。皇兄还能为难你不成?”薛珲笑得愈发和善:“来,告诉皇兄,你是如何留意到他的?”
薛珲很喜欢别人看他时恐惧的眼神,甚至是享受。尤其是夹杂着颤栗的那种,会让他更加愉悦。
薛璇不明白他想知道什么,只能试探性地回忆。
她喜欢上孙质,是在前不久的一次游湖上。那天落叶正好,天气凉爽,她便心血来潮邀请了几个小姐妹去赏秋。
那天的游湖经历其实很不好。刚划到湖中心,几人就见一条船从对面驶来。一眼看去,那船,竟比她的要大些。
她可是公主,什么样的人,船居然比她的还大?薛璇不满,质问道:“这是何人的船?”
“怎么,二妹妹可是有意见?”两船交汇时,对面船中一人挑开帘子,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薛璇瞬间哑火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出来划船,竟也能碰到她的大姐——薛瑧。
尽管心中不愉,薛璇还是老老实实行了礼:“皇姐。”
“嗯。”薛瑧向来喜欢摆出一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姿态,听她问好,也只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薛璇船上的人也纷纷出来,向薛瑧行礼。可奇怪的是,薛瑧那边却迟迟没动静。按理来说,薛瑧那边的人也要出来像她见礼的。
薛璇等了片刻,没等到,忍不住半嘲讽半不甘地问:“皇姐那边,只有自己一人吗?”
薛瑧那边自然不止她一人。然而前两天,薛璇的女红刚被父皇夸了,两相对比,薛瑧自然就被斥责了。她存心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所以,见薛璇问起,薛瑧便淡淡道“没有啊,只有我一人。”
薛璇知道船中一定有其他人,她们一定都躲在船舱里。可她又没有办法,只能咬碎了一口银牙,在两船错身过去时,还要乖乖向薛瑧作别:“皇姐玩的尽兴啊。”
等人一背对她,便立马垮下了脸。都是庶出的公主,薛瑧怎么有脸神气的?恨恨地在心里嘲讽了她一番,薛璇才好受些。
不过,她也因此没什么游湖的兴致了,几人早早便决定结束。
船逐渐靠近岸边,薛璇就听有一道男声传来,并随着她的靠近逐渐清晰。薛璇屏息细听,那人竟是在吟诗。
她气还未消,有人送上门来,自然不会放过。正要掀开帘子看看来者何人,薛璇先听了一耳朵诗。
那诗乍一听没什么,细听又觉得,每一个词都恰到好处。她身边的人也开始小声讨论:“不知岸边是谁家公子,竟如此有才华?”
所以,掀开帘子时,薛璇的气势便先弱了半分。她向岸边看过去,只见一身着月白色袍的男子站在岸边,正伸手接住一枚落下的树叶。
他一边吟诗,看向手中树叶的眼神中,似乎装满了对落叶的怜悯和悲叹。
许是听见动静,那人缓缓转过头来,与她对上了视线。那一瞬间,薛璇只觉得,他慢慢回眸的动作,美得像一幅缓缓展开的彩画。
讲的话,薛璇便简要概括了一番:“那日,我与人一同游湖。靠近岸边时,便听一人吟诗,诗的意境极其美妙。那人就是孙质。听到动静,他缓缓回头的那一瞬间,皇妹便觉得,他不止有才华,长得还无比俊美。”说着。薛璇似乎又体会到了当时心怦怦跳的感觉。
听到这里,薛珲的嘴角抽了抽。孙质那人他印象不深,但无论如何,他都与“俊美”两字沾不上边吧?
薛珲第一次这般深沉地看薛璇。她有些不明所以,疑惑道:“皇兄为何看我?”许是往事的美好抚平了她的心绪,薛璇此时的害怕都减少了很多。
当然是看你为何眼瞎了啊。薛珲无语。薛璇身边优秀又俊美的人从来不少。或者说,好多人,就是因为优秀,才能到他们这样的天潢贵胄身边。
至于俊美,世人皆爱貌美之人,父皇自然也是如此。所以,哪怕是留在京城中的官员,也没有很丑的。这样的情形下,薛璇竟然还能看上孙质那般普通的人,薛珲当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没事,继续吧。”其实听到这里,薛珲觉得,他已经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那孙质难道就当真刚好在薛璇的船只靠岸时吟诗,刚好听见声音回头,又恰好与她四目相对?
想来,他怕不是在薛璇的船刚出发时,便已经在守株待兔了。让薛璇继续讲,只是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想。
薛璇便继续讲。随着薛璇的叙述,薛珲心里也更加确定了。
在薛璇看不到的地方,薛珲笑了。他笑得极其危险,是他生气时最喜欢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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