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这个词语在不同的时间段有着截然不同的面貌。
在古早的原始时期,当人们的灵魂仍被重力束缚在大地上的时候,「死亡」是巫术与神鬼的领域。
那时候,人们将死亡臆想成身穿黑袍的骷髅用镰刀去收割人的灵魂,但现在,任何一个手术室和实验室的白大褂医生都能代替他。
在现在的银河世界中,死亡并不是一种恐惧,而只是一种「结构上的技术问题」而已。
器官出现问题,就替换掉器官,心脏衰竭,就换掉心脏,大脑出了问题,甚至能替换掉大脑。
任何物理性质的病症,人们都能用人为的手段和办法来规避,在垄断银河的大资本家中,这些不过是「成本问题」而已。
崭新的科技剥夺了人们对原始死亡的恐惧,让一种唯一的「病症」囊括了所有的疾病,那就是———
「穷病」。
就像人们去看病,会问医生:“我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而不是,“我的身体得了怎样的死亡?”一样。
人们对死亡的恐惧,渐渐的被一种崭新的情绪所替代,人们会担心自己的资金无法支撑高昂的医疗费,但从不担心自己的病症无法被治愈。
这点在「匹诺康尼」这个地方更体现的淋漓尽致。
在家族「同谐」力量的庇佑下,梦境中的世界不存在死亡,就算是在现实中身患绝症,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的渐冻症,植物人,也能在梦境世界中自由的欢笑。
但现在,尧洛笑不出来。
他死不了,现在的他,哪怕想要自杀,都有不小的难度。
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片美好梦境之下,埋藏着的无数肮脏,混乱,痴怨,迷惘的死亡,一次又一次的发生。
他看到,心怀梦想的歌唱家,在成名的前一晚,被一杯毒酒毁掉歌喉。
他看到,苦心钻研的科学家,被扒皮抽骨,严刑拷打,只为挖出脑内最珍贵的科研成果。
他看到,被剥夺了行动能力的病人,好不容易得到本应与生俱来的自由,又在即将梦醒的瞬间,恋恋不舍。
……………
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东西,其实比死亡更加可怕。
五彩斑斓的黑色液体,粘稠的将尧洛包裹,那是匹诺康尼之中,无数梦碎之声的集合,是比死亡更深层次的「梦死」。
匹诺康尼家族的力量再庞大,也无法消灭「死亡」这一概念,尧洛猜测,家族一定是通过某种手段,混淆了死亡的概念。
而这一切的源头,大概率是那些隐藏于深处的「忆域迷因」。
尧洛能察觉到那在黑暗中的目光,正贪婪地盯着尧洛的记忆体,恨不得将他一口吞掉。
黑色的混沌中,一道锋利之极的无形之刃瞬间将黑色的混沌深渊分割成两面。
「梦死」被轻易切开,将那隐藏在幕后的怪物的身形显露出来。
“吓!”
眼睛,无穷无尽的眼睛,组成了一面直通天际的怪诞形体。
紫黑金,三种颜色构筑的怪诞结构,将这片空间中的太阳玷污,光芒不再。
紫色的怪物向着尧洛展露比之前庞大的无数倍的利刃与爪牙,八爪鱼一样的数目,令人光是看上一眼就感觉窒息,仿佛呼吸的权利都被夺走。
主场作战,加上现在比之前强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本体,「何物朝向死亡」戏虐地看着尧洛渺小的身躯,想不到自己还能怎样的输?
为了吃到这块甜美可口的“小点心”,他为尧洛展现长达几十万次的「死亡体验」,每一次,尧洛都要亲身体验恐惧者心底最害怕的事情与经历,否则就无法踏出一步。
尧洛能走到这里,已经大大超出了它的预料,在它漫长的存在之中,从没有人能坚持这么久的时间。
现在,尧洛的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只要自己轻轻探头,就能将他轻而易举的吞下。
事实也确实如「何物朝向死亡」那样猜测,尧洛的气息,随着那最后一道剑意的挥洒之后,似乎再也没了动静。
并不是尧洛的实力不强,换做是任何人,浸泡在这片最原始的「梦死」之中,只要是一开始没能将摆脱束缚,最后都只能落得这般下场。
「何物朝向死亡」用自己的身体将尧洛托起,紫色的迷雾于虚空中迷乱人心,将生灵推向死亡。
本应是这样才对的……的?
“你不会真以为自己能躲藏在「死亡」与梦境的夹缝中,就无敌了吧?”
睁眼,炙热的目光如同耀眼的烈阳,两道天光一样柱子从尧洛眉心两侧升起。
「何物朝向死亡」捧着尧洛躯体的利刃瞬间融化,紫金色的,由「梦死」组成的迷因,在尧洛的【】色光茫下如同冰雪融化般消散。
“呀————!”
嘶哑的尖叫,第一次,这只忆域迷因展现出了畏惧的情绪。
按理说,迷因组成的身躯,不会畏惧任何物理以及概念上的攻击。
能击败迷因的,只有迷因本身。
但很不凑巧,尧洛正是整个匹诺康尼最大的「狼人」。
要不是尧洛故意将自己削弱到这种程度,这只忆域迷因估计就是藏到天荒地老,也不敢出面碰尧洛的一根寒毛。
尧洛衰弱的“外壳”猛的破碎,原本一蹶不振,被无数次死亡体验削弱到精神恍惚,几乎要一头栽过去的样子荡然无存。
一个脸上闪烁着“无敌”两个字男人,从之前虚弱的外壳中挺身而起,轻描淡写地合拢手掌。
“轰———!”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在这片空间中掀起了巨大的风暴,尧洛手掌的中心,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开始吞噬周围的「梦死」。
「何物朝向死亡」,这只因为吞噬了尧洛精神力而暴涨到几百米大小的身体,瞬间像被拧干的抹布一样,疯狂的从身体中泄露出「忆质」。
“嘠!嘠噶!!”
形体扭曲,概念变形,「何物朝向死亡」的迷因之躯,被尧洛轻易的捏扁,揉圆,攒成一个玻璃珠大小的球体,被两根钢筋一样的手指捏在指尖。
“玻璃球”内,「何物朝向死亡」的身体扭曲,来回挣扎,看起来是受到了极大的束缚与痛苦。
按理来说,迷因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但在「忆质」这方面,只要尧洛想做,就没有什么他做不到的事情。
改变忆质的形态和性质,早在当初列车上混入那位流光忆庭的信使的时候,尧洛就掌握了这样的力量,这也是他能随意制造「光锥」,威胁那位信使的根本原因。
「记忆」令使,小子!
“第一样梦境中的「不存在之物」,我应该已经找到了吧?”
尧洛拍了拍自己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自言自语道。
姬子在列车上破译的密码,他虽然不甚知晓,但凭借着分析,尧洛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片梦境的运行机制。
虽然不知道那位女剑客在哪个梦境空间中,但尧洛相信,只要自己这样找下去,总能找到列车组和她的所在之处。
“现在,该我醒来了。”